左小文的 陈词滥调

毛小懋

上期回顾：在植物园里参加义务劳动时，柳逐阳给左小文讲记叙文的六要素。

左小文突然像猴子一样跳起来，把扫帚和簸箕丢到柳逐阳面前：“柳逐阳，剩下的鸟粪就交给你了！我的灵感来了，必须赶紧开始写作文！”

“拜托，扫鸟粪是咱们两个人的活，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干？”

“你是全校闻名的君子嘛！”左小文嘿嘿一笑，“俗话说，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意思你肯定明白，君子凡事先考虑别人，最后考虑自己。俗话还说，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可是……”

“我的写作灵感总是稍纵即逝，如果不把它抓住，它就会像流星一样逃走了。你就辛苦一下吧，拜托拜托！”左小文说着，从怀里摸出作文本，趴在旁边的石头上飞快地写起来。

眨眼间，一篇字迹潦草的作文就出炉了：

记一件有意义的事

今天万里无云，我们在笨笨老师的带领下，去植物园参加义务劳动。

走进植物园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假山。我们在假山前集合，分配劳动任务。我和纪律委员柳逐阳分到一组，负责清扫紫竹林。

来到紫竹林，望着满地的鸟粪，我不禁犯起愁来。柳逐阳走到我面前，语重心长地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鼓足干劲儿，就一定能清扫完所有的鸟粪！”

听完他的话，我立刻浑身充满力量，挥舞着扫帚清理起来。扫着扫着，我觉得腰酸了，腿疼了，脚快要抽筋了。看着一望无际的鸟粪，我不禁打起退堂鼓。

柳逐阳大声说：“希望就在眼前，坚持就是胜利！加油吧！”

顿时，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脚也不抽筋了，心中再次充满力量。于是，我和柳逐阳一起埋头苦干，终于把紫竹林里的鸟粪都扫完了。

很快，在夕阳的余晖下，我们走出植物园，依依不舍地回家了。

吃晚饭时，我把今天的事讲给妈妈听，妈妈温柔地摸着我的头说：“儿子，你真的长大了！”

左小文站起来，把一气呵成的作文递给柳逐阳，边得瑟边说：“瞧，是不是写得文采飞扬？”

柳逐阳一眼扫过，咧开嘴一笑：“你觉得呢？”

“说真的，我觉得我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文曲星下凡！”

“哈哈，你高兴就好……”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齐心协力，终于把竹林中的鸟粪清扫完了。快天黑的时候，同学们到植物园门口集合，笨笨老师在宣布解散前，再次提醒大家：“晚上回去每人写一篇作文，都别忘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左小文把那篇作文递给冯歌德，征求他的意见。冯歌德一口气看完，笑着问：“左小文，你觉得你的作文可以打几分？”

“打……七十分吧。”左小文谦虚地说。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恨不能给自己打一百分。

“七十分？你还蛮有自信的嘛。知道我给你打几分吗？”

“呃，八十分？”

“有自信当然是好事，但盲目的自信往往会坏事。很抱歉，我只能给你打五十分。”

“不及格？”左小文擦擦汗，“可是我明明写得挺好的……”

冯歌德把作文本还给他：“我问你，今天下午是晴天还是阴天？”

左小文歪着头一想：“好像是阴天。”

“既然是阴天，为什么你的作文里却万里无云呢？甚至还有夕阳的余晖！”冯歌德的脸上挂着一丝嘲笑，“我再问你，听完柳逐阳的话，你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浑身都充满力量，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应该……是真的吧。”左小文感到有些尴尬。

“真瞧不出来，柳逐阳说的话原来比狗皮膏药还管用啊！”冯歌德揶揄地说，“在作文的结尾，妈妈摸着你的头，说你真的长大了。在我的印象当中，你妈妈动不动就在作文里夸奖你，而且每次说的都是同一句话，你就不能让她换一句台词吗？”

左小文耸耸肩：“我妈文化水平低，不会说别的。”

冯歌德哼哼鼻子：“我记得你写过一篇关于你妈妈的作文，你说她学识渊博，还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啊？”左小文吐吐舌头，“是吗？我不记得了。”

“你瞧瞧，你的作文里就没有一句实话，从头到尾全是陈词滥调！更奇葩的是，你居然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你还没到家呢，就已经把你妈夸你的话写出来了，真是高手啊！”

“嗨，你就别讽刺我了！我承认我的作文是瞎编的。没办法，我今天脑子里空荡荡的，青芽精灵也不在身边，不能帮我出出主意……”

“你不会写，可以问我嘛！”冯歌德拍着胸脯说，“我早看透了，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会把事情写具体。所以，你的作文总是干巴巴的，而且写来写去都是套话。”

“哈哈，看来还是你最懂我！那你快教教我，到底怎样才能把事情写具体？”

冯歌德清清喉咙，认真地讲起来：“按照我的经验，把事情写具体有三個办法。第一个办法是化整为零。简单来说，你可以把一个场面分解成几个部分，或者把人物的行动分解成许多小动作，逐一进行细致描写，最后再把它们按照一定的顺序连接起来。”

左小文歪着脑袋说：“听上去有点耳熟，好像青芽精灵给我讲过类似的写作技巧。”

冯歌德从怀里摸出自己的摘记本，翻到其中的一页：“喏，给你看一段例文。”

左小文接过来，迫不及待地看起来：

那个运动员走到起跑线上，像一只看到猎物的豹子，准备进攻。枪声一响，他像离弦的箭一样猛地冲出去。一开始，他只是匀速跑动着，渐渐地，他开始加速，浑身的肌肉也很快紧绷起来。跑到起跳线的时候，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在踏板上一蹬，随即跃到半空中，划起一道漂亮的圆弧，重重地坠入沙坑。顿时，运动场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嗯，这段话确实不错！”左小文称赞道。

“第二个办法是扪心自问。比如，你碰到一道难题，就可以问问自己：我碰到的究竟是一道什么样的难题？我准备用什么办法解决它？如果解不出难题，我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我能不能向老师和同学求助？多问自己几个问题，写作的思路也就慢慢打开了。”

左小文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第三个办法是强化描写。”冯歌德继续往下讲，“咱们学过四种描写手法，分别是外貌描写、语言描写、行动描写和心理描写。在写作文的过程中，你尽量把它们都用上。只要你的描写是恰如其分的，就一定能使作文增色不少。”

说完，冯歌德翻到摘记本的最后一页，把他刚写的几段文字指给左小文看：

临走的时候，在植物园里负责环卫工作的冯阿姨把我们送到门外。她望着我们的背影，一边挥手，一边大声说：“同学们，今天辛苦了！谢谢你们！”

我无意中回过头，看着冯阿姨疲惫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作为环卫工人，她不怕脏不怕累，每天都在植物园里辛辛苦苦地工作，可以说，她手上的老茧和脸上的皱纹就是风吹日晒留给她的印记。与她多年来的辛苦付出相比，我们今天吃的苦实在不值一提。

走出植物园，我同样在心里说：“阿姨，辛苦了，谢谢你！”

“我的结尾写得不赖吧？”冯歌德笑眯眯地问。

“一个字，俗！”左小文撇撇嘴。

“嘁！”冯歌德一把夺过自己的摘记本，塞进怀里，“我到家了，明天见！”说完，他就扛着扫帚大踏步走进了路旁的一栋居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