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抓胖兔哥

常新港

山鸡总想把遮眼的布拿下来，想看看眼前的兔奶奶、山老鼠、巴巴和灰灰的模样。他越是听他们几个说话，越是着急。山鸡一着急，就仰着脖子吼两声。因为他的声音特殊，尖厉而急促，所以听起来很刺耳。兔奶奶劝山鸡不要这么大声，不然被养兔场的主人听到就会来找的。

山鸡很听话，因为周围都是救了他生命的朋友。山鸡还学会了一种表达快乐的办法：用尖嘴朝着地面吧嗒吧嗒地敲。

兔奶奶总是说：“别用嘴敲了，我知道你高兴。”

山鸡又用尖嘴敲地，灰灰说：“别敲了，我知道你急着想把蒙眼的布拆掉。”

山鸡的耳朵很灵敏，他听出是灰灰，就问：“刚才说话的是野兔灰灰吧？”

灰灰说：“你的耳朵比你的尖嘴还尖。”

山老鼠站到灰灰的肩膀上，让自己的脸正对着山鸡的脸，朝山鸡的脸上吹气。

山鸡问道：“谁对着我的脸呢？”

兔奶奶说：“你猜猜他是谁吧。”

山鸡说：“我闻到了一股土腥味。是山老鼠吧？”

山老鼠忍不住对大家说：“他连我掏洞时的土腥味都能闻出来。”

山鸡笑了：“真是山老鼠哇！”

在一边看得两眼发直的巴巴凑到山老鼠脸上闻，从巴巴的表情上就能判断出，他什么也没闻到。但是巴巴不甘心，就把鼻子贴到山老鼠身上使劲嗅，还是嗅不到山鸡说的土腥味，他沮丧地问山鸡：“土腥味是什么味？”

蒙着眼睛的山鸡将头四处转：“巴巴连什么是土腥味都不知道吗？”

兔奶奶说：“巴巴不知道土腥味不奇怪。所有的白兔子都不知道土腥味。他们从生下来就吃一种食物，喝一种水。因为从来没有自己寻找过食物，所以嗅觉早已经退化了。”

听了兔奶奶的话，山老鼠把脸又凑在巴巴面前说：“你真的闻不到香味和臭味了吗？”

“不是闻不到，是灵敏度不高。”巴巴说，他理解了兔奶奶的话。

山鸡又把尖嘴在地面上敲了一通：“闻不到香味，就吃不到野地里的食物了，多可惜呀！野地里的美味食物太多了！”

第二天，山鸡蒙眼的布被拆掉了。山鸡看见了兔奶奶、巴巴、灰灰和山老鼠，他高兴地在地上转圈，不停地用尖嘴敲着地面：“看见了看见了，我看见了……”

兴奋的山鸡把兔奶奶屋子的气氛搞得很欢乐，大家也被山鸡感染了，也在屋里转起圈来。就在这时，有只白兔子急匆匆跑来了，对兔奶奶说：“来了好些人，还有一只狗！”

“来了很多人？有装兔子的大车吗？”兔奶奶的脸色都变了。她心想：这群兔子到了春天才会长大，养兔场的场主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呢？

“没有大车，他们在抓胖兔哥！”

“抓胖兔哥？”兔奶奶吃了一惊。

巴巴习惯性地问了一句：“胖兔哥偷吃了人的食物？不能啊！他的本事再大，也偷不来人吃的食物哇！”

那只通报消息的小兔子催促道：“奶奶快去看看吧！”

兔奶奶对灰灰、山老鼠、山鸡说：“你们三个别动，待在这里，别出屋，我去看看！”巴巴跟着兔奶奶去了。

在屋里的灰灰对山老鼠说：“胖兔哥屋子方向挖过雪洞吗？”

山老鼠说：“没有通到他那里，但是，我们可以挖到那儿！”

灰灰听了，让山鸡待在屋里别动，他太显眼了，很容易被人看见。山鸡对灰灰和山老鼠说：“你们俩也要小心。”

灰灰和山老鼠出了兔奶奶的屋子，钻进了雪洞，一直朝有声的方向爬去。快接近目标时，灰灰对山老鼠说：“我们小心点，只露出头来能看见他们就行，不要爬出去。”

灰灰和山老鼠从雪里一露出头来，就大吃一惊。有好几个人还有一只瘦长的黑狗，在养兔场里围堵胖兔哥。没有运动细胞的胖兔哥哪里是狗和人的对手，他只跑了十几米，就被黑狗扑倒在地，兔子都听见胖兔哥凄惨地叫了一声：“奶奶呀！……”

与此同时，看到这一幕的兔奶奶也绝望地坐在了雪地上，长叹一声：“完了完了……”

几个人冲上前去，从黑狗的爪下拎起胖兔哥来。一个人看了看，递给了另一个人，在场的五六个人都拎着胖兔哥的耳朵看了一遍后，把胖兔哥扔在地上。黑狗盯着胖兔哥，在等候主人的命令。胖兔哥已经吓得迈不动步了，瘫在地上哆嗦着。

“这只兔子很奇怪，长得这么大，品种是一样的，出生日期也一样，他为什么长这么大？”一个人望着胖兔哥说。

另一个人说：“确定是跟这群兔子一批的？没搞错吧？”

“没错。”

“如果其他兔子都像这只胖兔子长得这么快，这批兔子可以提前两个月出场了！”

那五六个人没再理会胖兔哥，转身走了。那只黑狗临走时，冲着胖兔哥大叫了一声，才很不情愿地离开。这下把胖兔哥的尿都吓出来了。

真是虚惊一场。

兔奶奶看见眼前的危险过去了，才从雪地里站起来，她走近胖兔哥时，两只眼里浸满了泪水。

灰灰和山老鼠也跑到胖兔哥身边，问他能不能自己站起来。胖兔哥试了两次，没站起来。最后，在灰灰和兔奶奶的搀扶下，胖兔哥才哆嗦着站了起来。

“他们谁都不抓，为什么要单单抓我呀？”吓坏了的胖兔哥很不理解，“抓我就抓我，为什么还弄来一只大黑狗撵我？我以为他们要把我当食物喂大黑狗呢！你们谁近距离见过狗的大牙齿？你们没见过，只有我见过，我告訴你们，他的牙齿比我的腿还长……”

山老鼠说：“你吓糊涂了，狗的牙齿再长也没你的腿长。”

灰灰说：“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胖兔哥的记忆力已经被恐惧分割成一段一段的，需要灰灰找根线把失散的记忆穿起来。

“你刚才问，他们为什么单单抓你。”

“是呀，为什么单单抓我？还有一只大黑狗，他的牙齿比我的腿还长……”

山老鼠纠正道：“黑狗的牙齿没你的腿长，你是吓怕了。”

兔奶奶让大家安静下来，说：“先别提那只大黑狗的牙齿有多长了，现在要灰灰说说养兔场的人为什么要单单抓胖兔哥。”

灰灰指著胖兔哥说：“因为，你的个子大。你看看身边一起出生的兔子，你的个头比别的兔子大一倍。”

“我个大就抓我呀？”胖兔哥不相信灰灰的话。

灰灰说：“我听奶奶说过，兔子长到你这么大个子的时候，养兔场的主人就该用一辆大车，把兔子拉到别处去了……”

“拉到哪里？”这是胖兔哥第一次关心自己的未来命运。

“不知道！”灰灰说。

胖兔哥问兔奶奶：“奶奶，他们要把我拉到哪里去？”

兔奶奶犹豫了半天，说了一句：“可怕的地方！”

“有……多可怕？”胖兔哥鼓着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兔奶奶说：“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这时，灰灰发现胖兔哥的腿湿了，就问道：“你尿了？”

“没尿哇！”胖兔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尿湿的腿，哭丧着脸说，“奶奶，我连自己尿尿都不知道了……”

兔奶奶安慰胖兔哥：“别担心了，你只是吓得小便失禁，慢慢会好的！”灰灰和兔奶奶把胖兔哥送回他的屋子时，看见狼弟和豁子缩在屋角，一脸惊恐的表情。他们看见兔奶奶和灰灰扶着胖兔哥走进来，脸上的惊恐才渐渐消失。他们两个也被刚才发生的事吓傻了……

兔奶奶跟灰灰说：“再跟狼弟和豁子讲一讲他们为什么要抓胖兔哥。”

“先别讲了行不行？我想忘了刚才的事情……”胖兔哥带着哭腔请求道。

“你们都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缘由，现在事情好像是过去了，可在我看来，这件事情才刚刚开始。”兔奶奶一脸的严肃，让胖兔哥、狼弟和豁子听了这话，心都提到喉咙处。

灰灰问兔奶奶：“我还讲吗？”

“说给他们听！”兔奶奶不容胖兔哥他们拒绝，说完转身走了。灰灰目送着兔奶奶的背影，觉得兔奶奶衰老得很快，不仅脚步慢了，眼睫毛也垂了下去，需要经常揉一下眼睛……

那天晚上，灰灰突然想问兔奶奶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很久。他爬到兔奶奶的床上，小声地问道：“有件事，我想知道。”

“什么事？”兔奶奶说话时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头脑是醒着的。

“养兔场的兔子，是长大一批，就被场主用车拉走一批吗？”

“是的。这事已经跟你说过了。”

“可是，奶奶算不算是已经长大的兔子呢？”

“我当然是长大的兔子了。”

“那、那……”

“那什么？”

“那，奶奶为什么没有被大车拉走？”

兔奶奶盯着灰灰，半天才回答这个问题：“我告诉你，事情很简单，每当到了春天，场主开来大车装兔子的时候，我就藏到那个通向围墙外的通道里。一开始，我只是想活下来。当大车拉走了两批兔子后，我的想法变了，我想让所有的兔子都活下来！”

听了奶奶的话，野兔灰灰抱紧了兔奶奶，把脸贴在她的胸口上，倾听她的心跳声，他想知道兔奶奶的心里，还装着多少这么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