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一城
2024-04-26师一城
这个时代人工智能也可以做些文章了,这不正是那些文学理论家所渴求的吗?倘若我们一味追求一个格式,几个框架,一些技巧,我想无需若干年,我们便再也无法将作家于机器分隔开了。我之见文学, 便是浪漫,便是含糊,便是比兴。你要写美人,就不能只写美人,要写蒹葭,写白露,你要写思念你就不能只写思念,要写子衿,写我心。我们要有主题,但不能只有主题,美是需琢磨的。文学的意义应为共鸣, 唯有共鸣可以跨越沧海桑田,唯有共鸣可以穿越时间之海,唯有共鸣可以打破“人与人悲喜并不相通的诅咒”。 “《无题》一词解者难” 当然难,因为文学本不需要解析。
东山上的花
作者 - 师一城
东山的曼陀罗花。
我, 我是东山上的诗人。
善于歌讼坟骨衣冢的花;这死寂的原野,有灵魂在哀嚎,有乌鸟在鸣啼,有白骨阴森,骷髅遍地,于是,花就开在那里。开在绝望的孤寂, 开在死亡的凌嘶,在磷石焚燃的鬼火中雀跃,在萧杀阴府的门洞前招摇。我歌讼,歌颂它同我一样懂得孑孓地生存,歌讼它同我一样在无人问津的山岗上繁花遍地。
我,我是东山上的诗人。
善于描绘嶙峋荒诞的松;这绝巘的攀缘,有自卑的意志在怖愕,有怛怯的心神在哀求。于是, 松就生在那里。树在望峰息心的仰慕,树在稍纵即逝的生命,在光怪陆离的岩缝中孔入,在巉陡的壁峭中分生。我描绘它懦夫不敢直视的旗帜, 描绘它高险难以夸修的木叶和同我一样峰登而谦卑的悲悯。.
我,我是东山上的诗人。
善于讴唱的是一切,黑色和丑陋的奇异的, 荒诞和诡谲的陆离的,腐朽和粘稠的溃烂的,是一切文人雅士避之不及,我以为死亡的秋叶比欣欣向荣的春园更为动人;我以为枯荣的枝干比迎风摇曳的白桦更铿锵有力;我以为在阴暗却疯长的苔藓比阳光下的合欢更馥郁芳香,我以为寂寞是灵长的形胜,痛苦是生灵的优渥。因为,因为——
我,是东山上的诗人。
我的心灵早已不为春朝的鳥鸣所喜悦,我的意趣早同夕逝白鹤沉沦,我是飓风吹不开的心扉, 我是哀霜不为所动的面容,是来者皆为哭泣的石碑。
当玉宙的银河不顾浓重的夜幕显露它名,也与皓月的皎洁交相辉映,那些佌佌的,儳儳的, 怔怔的,铮铮的,忉忉的,幝幝的,飞蛾者赴汤蹈火,玄驹者振臂撼树,寒蜩者引吭高歌,愚公者呼风唤雨。这不是唾弃者的坟场,更没有孱弱者的讥笑,而是奋勇者的天堂。
当世界全然默黑,还有斑斑荧火在闪烁,它的光照不进一厘的田地却照的出我的心神漾荡, 在我心里不亚于繁星点点,皓月之光,像人间不懂得太多哭声的孩子。
当明朝的太阳无关昨日人间的悲欢照常升 起,将他平等的光挤进东山的每一个隙缝,无论是阴腐的还是光明的都膜拜他,渴求他的光明,
恢弘与盛大,沉睡千年的冻土,冰川寒原的大地, 都将被她灼热的目光照耀,即便是我那阴腐的屋舍,也会频频经过,她的私语。
我,是东山上的诗人。
倘若你只喜欢事物的美丽外貌,倘若你只喜欢芳香的触不可及,倘若你只喜欢鲜花的稍纵即逝,倘若你只喜欢那些被粉饰的,夸修的,迎合的,或是姹紫嫣红,或是燕舞莺歌,请你不要来到——不,朋友,是一定请登上。
来看看春天与失败,在这山头,如何妖艳。从来岁月如沧海,命运不曾关黑白——这东山上最灿烂热烈的花,过去,现在,将来,从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