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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星楼三千里

2024-04-24李慧

今古传奇·当代文学 2024年3期
关键词:老叔金庸家乡

一莎在《返程路》三叩问:“地里埋着祖先,路上埋着童年。我们在时间的长河里,刻舟求剑。”“忙忙碌碌追求什么?”“背井离乡为了什么?”直击灵魂,让我等游子瞬间破防。离乡三十载,情牵三千里。天命之年,回望家乡,复盘人生,反思哲学三问。

一、我是谁

1992年我上大学时,湖湘大地正猛涨南下打工潮。为了能南下广州或去深圳淘金,年轻人纷纷花钱去培训电脑操作,学习生涩难懂的粤语。我也跻身其中,当时并没有明确的方向,觉得多学门技能,也许能多条出路。自幼爱好文学的我,14岁开始发表作品,20岁加入邵阳市作协,当时是市作协最年轻的会员。1994年进入隆回宣传部实习,因文章屡屡见诸《湖南日报》,很快就崭露头角。时任镇党委书记的老叔,乐呵呵地调侃我说,哎呀呀,以前人家都说你是我的侄女,现在我只能变成你的叔叔了。看来前途大好,毕业后还是回隆回谋发展吧。

可是,初出茅庐的我,从没出过湖南,正值憧憬“诗和远方”的年纪,并不理解老叔的苦心。何况,迷恋金庸武侠小说的我,只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美好,一心只想走出升子山,告別邵阳,去闯荡江湖,成为一名见义勇为的女侠客。在李氏家族的侄辈中,老叔最关心我的成长,对我的影响也直接:不时回来送些课外书,给年少的我开阔眼界;从选择专业到毕业择业,给青年的我指点迷津;从生活变故到职场抉择,帮中年的我做理性裁决。我走过的路和老叔也相似,都是因笔杆子过硬,从学校教务处调入政府部门,成为中途换赛道的体制内写手。

人总是被命运之手推动前行。1995年7月,我回学校领毕业证,正碰上广东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需要引进大量师资力量,来学校招徕人才。在几个要好的同学鼓动下,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参加了招聘面试,却稀里糊涂被录取了,马上被提走人事档案,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老叔闻讯赶来,对父母说,女孩子背井离乡,等于白养了,最好留在家乡工作。父母说随我自己心愿。老叔又劝我说,读书人要遵从古训,父母在,不远游。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我,毅然决定远行。

老叔见我始终无意留在家乡,虽然心有遗憾,临行还是给我送来一只大红皮箱,喜庆又吉祥,以壮行色,还郑重其事地赠言:“贤侄女,今天出去勇闯天涯,明天要把打下的江山,装进皮箱带回家乡来。”我心怀憧憬,挥手告别,头也不回地走了。这只大红皮箱,成了我初闯江湖时的唯一家当,陪着我出隆回、过邵阳,一路辗转南下,最后在浙江安身立命。跟我一起经历了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早已破旧不堪,但我一直没舍得扔。

当初那个“人面桃花”的青春少女,如今变成面容再也无法精致的中年人了。可惜没能成为女侠客,也没有成果装入皮箱带回家乡。幸运的是,母亲在世时,不管工作多忙,每年我都坚持回家陪父母过年,似乎就为了隔着老远喊一声:“妈——我回来啦!”母亲接过行李,连声问,累不累啊?千里万里赶回来,就为了吃两餐半夜饭。家乡年夜饭吃两餐,都是凌晨开吃,母亲称为“半夜饭”。在外装大人累了,回到家里,谁还不是个孩子呢?喜欢蒙头睡得昏天黑地,母亲总会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上楼说,先起来吃饱,再接着睡。

春运期间,往返于谋生地和出生地的风雪兼程,成为嵌入我人生历程中,永远无法泯灭的痕迹。从灰尘滚滚的大巴,到水泄不通的绿皮火车,从长途疲劳自驾,到一票难求的高铁。三千里的返乡路,需要横穿浙江、江西和湖南三省。经历过挤绿皮火车,被人托举着,从车窗爬上爬下;经历过自驾堵车、服务区关闭加不上油;也经历过冰雪天气,麻木后,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飙飞而不自知。进入湖南境内,精神就会振奋起来:因为再往前开几个小时,就可以吃上母亲烧的饭菜了。

异地谋食,入乡随俗需要脱胎换骨。在千里梅山出生长大的我,是典型的山里人性情,为人处世,也如大山一样坚挺,寓住江南,和水乡的柔性很难交融,常常凸显出许多的不合时宜来。在别人的地盘上生活,本该谨小慎微。可年轻气盛时,总掩饰不了率真的个性。不习惯别人在介绍我之后,加一句,湘妹子。总会引来好奇的追问:为什么来浙江?理想告诉我,为了金庸笔下的侠客梦。现实告诉我,故乡安不下肉身,他乡容不下灵魂。颠沛流离,不过为了碎银二两,“诗和远方”也蜕变成“漂泊和乡愁”。

所幸,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浙江正是金庸故里,谋食之地和金庸颇有渊源:衢州一中是他的母校,龙游石窟的洞里,有他写过的小作文,他的武侠小说列入地方课程,文献记录有他的足迹。机缘巧合,1999年5月浙江省四大高校合并为新的浙大,金庸出任人文学院首任院长。我毫不犹豫选择人文学院来提升学历,期待能够面聆金院长的文学讲座,沾点灵气洗洗脑袋。可惜在浙大进修三年,一次都没能偶遇金庸,四处打听才被告知,人文学院“院长”是金庸的名誉称号,八十多岁的他常居香港,非特大校庆事件,不回浙大。

无缘拜见金庸大师,我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凭着对这个名字的追逐,年轻的我沉浸在浙大人文学院,也实实在在吸了点墨水。金庸的武侠小说,让70后的年轻人,在青春期不缺精神的滋养。重朋友、讲义气,多是武侠精神的影响。那种“仗剑走天涯、扫荡不平事”的三观,曾经灿烂了无数少年的梦。我对金庸先生的景仰之情,从没缺席过。只是人到中年诸事琐琐碎碎,忙得会忘记曾经的豪情万丈,侠客梦也会被现实慢慢磨平了棱角。但我内心一直有这样的坚守:行走江湖,应该无畏无惧。但活到最后,讲的还是有情有义。

大概在水乡浸润久了,沾了点水的灵性,懂得百川终归入海,刚烈的性情也变得柔曼了些,也悟出些中庸之道:他乡谋食三十载,回望故乡三千里,无论身在何处,都要保持对出生地的思念,对谋食地的感恩。天命之年,情绪已经难起波澜,但内心却双倍充实与温暖,面对“我是谁”这个灵魂发问,不再困惑:人人都是孙悟空,去往西天的路上,必经九九八十一难。孙悟空有颗石头心,千锤百炼后,才练就火眼金睛。普通人在取经路上,一颗七窍玲珑心,饱受七情六欲苦,最后九苦一甜,方能豁然开朗。

二、从哪来

距离产生的不是美,而是淡忘。对家乡的念想渐渐模糊时,腊月,老叔在线问我,车塘要搞首届村晚,有时间回来吗?这毕竟是老叔退休后回村策划的首次活动,还得到了芒果TV的支持。市委原巡察组组长、一级调研员的爱国叔,特邀市京剧协会秘书长韩冰,携京剧长绸舞《天女散花》助阵。两位叔叔都在为老家首届村晚忙碌,我又怎敢懈怠?当然,想到可以面见“望星楼”文化的各位乡贤,尤其是族叔李鹏程,他是我写梅山文化的引路人。最后一个理由嘛,就是我馋老家的猪血丸子了。

正值春运,四处托人才买到票。腊月二十一,我休了探亲假,风尘仆仆赶回去。这趟送客到浙江、江西、湖南、贵州和四川五省的高铁,已经被挤成了绿皮火车。不少长途归乡人,通过购买短途站票挤上高铁。过道上堆满了行李,我吆喝着让一让,大家很客气,帮忙把沉重的行李箱传送到座位上。有那么一刹那,我恍惚记起年轻时,挤绿皮火车,大家也像递行李箱一样,把我递到窗外。同是天涯归乡人,车厢里浓浓的乡音很亲切。

车停靠在长沙南站时,我突然头晕目眩,胸口发闷,有种中暑的感觉,连忙下车去透透气。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精神有点游离了,前面这个不远千里赶赴、只有亲戚和熟人的家乡,是真正意义的家吗?后面那个我谋食三十载、积攒了圈子和人脉的他乡,是真正意义的他乡吗?一年中,我匆匆回到生我的地方来,和亲人团聚十天,又回到养我的地方去忙碌。“茫茫红尘坎坷路, 风风雨雨度春秋。”这一车跨五省的归乡人,到底从哪来,回哪去?

2月2日,腊月二十三,距离除夕仅有一周,冻雨天气异常寒冷,车塘铺村首届“望星楼”村晚如期举办。虽然经费不足,舞台略显简易。只搭了三个大棚,燃起三堆柴火,供嘉宾和村民取暖看演出,但村晚节目质量却不含糊。除了两个特邀,其他都是村民演出。舞上央视的《天女散花》,因为舞台太小,长绸甩不开,依然在寒风冷雨中坚持表演完。专业歌手一曲高亢的《我是魏源故乡人》,听得我这个归乡游子有点热泪盈眶。《梅山傩狮》堪称一绝,夫妻同台,丈夫挥毫,妻子独唱。

我见过不少村晚,但老家这台村晚,大概是最接地气的。花最少的钱办热闹的事。最让人高兴的是,《早安隆回》的演唱者袁树雄,应乡贤之约,為车塘首届村晚特意录制了视频祝福,还有芒果TV的加持,车塘首届村晚也算光芒四射了。村书记李学文是我小学同桌的弟弟,车塘铺村由原来的车塘、兴隆、崇福三村合并后,他成了第二任村书记。上任没有多久就给我打电话,请教如何振兴乡村。

跨省农业招商实属不易。机缘碰巧,一次芍药花节,我看着满山芍药花开,能观赏还能做药材,觉得这是个农业好项目,想方设法和经营芍药园的俞总对接上了。俞总是上海籍客商,深耕农副产品领域多年,对隆回产的百合很感兴趣,沟通倒也流畅。我请俞总去隆回种芍药,实现双赢共富。俞总说,隆回土地肥沃,更适合种黄精。老叔对这个项目用心跟踪,俞总也亲赴隆回实地考察了,寄到上海土壤检测机构的样土,pH值也合格了,却因为政策原因搁浅了。

此次返乡,学文书记对这个半途而废的农业项目,当面做了解释。我虽然有点遗憾,却懂得土地红线碰不得。俞总实地考察隆回后,印象不错,致电给我说,虽然种不成黄精,若隆回百合等农产品需要到上海销售,他愿意帮这个忙。老叔联系了隆回高寒山区的小沙江,说有300亩可种黄精的基地,想请俞总前去做技术指导,俞总也愉快地答应了。也不知道自己搭建的这座山海协作的桥梁,最终能否结出一点果实。

俞总关注隆回百合,我更关注《早安隆回》。流量为王的时代,播放量达1000亿次的《早安隆回》,让隆回得到全网的关注,成了火爆的网红打卡地。身处异乡的我们,也可以骄傲地说,自己来自隆回。可那片曾经种满粮食、养大了我们的热土,却是我们已经逃离的地方。有意思的是,这片土里长出的小苗,移栽到外地,重见这片土地,内心居然充满了伤感。

这算不算“我从哪里来”最微末的解释呢?当年的放牛娃们,长大后相继走出去了,剩下的老人也种不动地了。昔日那些长满了稻子的农田,父辈当年可是寸土必争,常常为了一个田角,口角不断。由于缺水,种出的每一颗粮食,都沾满了汗水。碰见天旱,稻子抽不出穗,父母只好带着孩子挑水淋禾,没错,就像浇菜一样,浇出的稻子多是秕谷。看着父母一脸愁容,内心暗暗发誓,一定要逃离这个累人的地方。

记得几年前返乡拜年,光荣入党50年的老兵姑父,趁着酒性对我们嘟嘟囔囔:家乡养大了你们,你们却跑出去,建设别人的家乡。我对此深有感触,但也只能留下一声长叹。

三、到哪去

正月初二,带着亲戚馈赠的一袋满满的猪血丸子,我离乡返程。和三十年前一样,我毅然离开升子山,离开车塘铺,告别早安隆回,继续前行。之所以用“返程”,是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表达。这是一个“从哪来,到哪去”的哲学问题。这个抛在身后、仅待了十天的地方,是我的来处。那个我将抵达、奋斗了半生的地方,是我的去处。这个充满浓浓亲情的地方,是宗法意义的家乡。那个收获丰盈人生的地方,是地理意义的他乡。家乡用猪血丸子锁住了我的胃口,他乡用龙游发糕召唤我的使命。哪里才是真正意义的家呢?只能用“返程”来折中表达。

返乡十天,每一天都安排得很紧凑:村晚活动,与家乡文史界几位前辈见了面,李鹏程不仅是挖掘车塘李氏文化第一人,也是“望星楼”文化的创始人。作为新版《李氏族谱》的主编,他把我爷爷这房的族谱,偷偷拍照发给我看。看到自己的名字也赫然上了族谱,内心顿时有了自豪感。我告诉鹏叔,小时候因为偷看族谱,被父亲胖揍了一顿,说女娃不允许接触族谱。鹏叔说,现在李家女娃和男孩一样,连夫婿和子女都能上族谱。可我的记忆里,女娃不仅不能上族谱,连祭祖都没有资格参加。我内心被家族排除在外的伤痕,被鹏叔的话慢慢治愈了。

鹏叔是高级工程师,很热爱文字,退休后,乐此不疲地弘扬本土文化,给我等车塘子弟挖出了不少宝贵的资料。正是他撰写的车塘铺传奇故事,激起了我续写《梅山令》的灵感。他研究魏源和《海国图志》,和一群退休乡贤一起,深挖省级非遗“望星楼通书”。“宝庆望星楼”公众号已经推出了八期,一期比一期内容更丰富。腹有诗书气自华,首次见面,鹏叔正是我想象中的儒雅模样。他用职业的理性正告我,“望星楼”是车塘铺的文化名片,车塘铺是隆回的东大门,要坚持“宝庆望星楼”公众号定位:隆回东大门,涵盖并辐射宝庆府。

我的理解很抽象。三村合并之前,認知还停留在:生在崇富(从付)、车塘铺读小学、周旺铺读中学。看到一直写的个人简历中,出生地由从付村变成车塘铺,内心很不适应。身在千里外,喜欢静静地待在“周旺艺文”群里,看前辈们那种热火朝天的聊天,一段俏皮的童谣、一句熟悉的方言,分分钟都会把我从现实世界,拉入童年回忆里,复活了许多已经遗忘的细节。这个工作群好比脐带,一点点回输很多耐人寻味的养分滋养我,重塑我对家乡的认知:原来那个我们出走半生的地方,文化如此厚重。而我们的认知,还停留在年少时的误解中。

“绵延千里的梅山岗,盛产谐趣怪诞的民俗文化,每片树叶上都挂着神秘诡异的奇闻异录。”这是我2023年出版小说《梅山风闻录之阳奉阴为》的腰封语。作为回赠,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摄影协会会员陆显中,送我一本散文集《乡村印记——陆显中行走散记》。他另一个身份是,隆回“云上花瑶”景区负责人。行者陆显中,看上去狂放不羁,可这不妨碍他钟爱摄影和文字创作,他把镜头对准偏远山乡的农耕文化,记录即将消失的少数民族风情。

受困于冻雨封山、景区关闭,我遗憾错过探寻“云上花瑶”的机会。陆显中的散文集让我如获至宝。“花瑶山脊飘逸的影子”“在那神秘的地方”“梦中的家园”“即将消逝的记忆”,每一篇章,都击在我的审美坎上,填补了我的认知。这位年轻的行者,正在用他自己独特的方式,给家乡留下珍贵的文献资料。这样的行者,需要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头。滚烫的热爱、纯粹的情怀、赤忱的丹心、敏锐的目光、熟练的技巧和严谨的态度,缺一样都成不了事。我更愿意称这样的行者为“雅士”,在这个脚步跟不上脑袋的时代,陆显中的慢节奏弥足珍贵。

从陆显中的朋友圈看到,春节前夕,他陪着澎湃新闻记者,去探访了滩头年画。那是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花花绿绿的“老鼠嫁女”“财神爷”等门神,是我们童年美学启蒙的教材。沿着滩头年画印刷、雕刻和造纸三门技艺的足迹,“追寻100天内,如何把一根竹子变成一张纸”。从报道中得知,2003年,隆回摄影家协会主席陆显中,组织户外爱好者到滩头徒步,意外发现在一个大峡谷里面,有个手抄造纸的大本营,200多家造纸坊和遗址,有专门踩料的、抄纸的、焙纸的,场面十分壮观。

冻雨中,门前的几株梨树挂满了冰晶,这是母亲亲手种下的。母亲住在对面的山里,已经八年了。我招呼家人一起和梨树合了个影,背景正是母亲长眠的山峦,也都被冰晶覆盖了。按照家乡习俗,腊月不能上山祭祖,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远远看一眼。我们离开家乡的最大遗憾,就是对母亲亏欠太多,哪怕有一个子女能留在老家照顾她,也许她不会走得那么早。除夕,我带着家族里的五位后辈,来拜谒百年银桂,告诉他们,这棵苍虬有力的桂花树,是太爷爷亲手栽下的风水树,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们都是巨伞下绽开的新枝,勿忘根本。

家里三位后辈,对“回哪去”从来都是被动接受。他们出生在深圳,成长在深圳或浙江。家乡对他们来说,只是连一句方言都不会说的祖籍地,只是有一群亲戚要拜年的地方,只是清明要回去祭祖的地方。所以读初二时,就写了小作文《吾心安处即故乡》:放假有同学聚会、可以呼朋引伴的地方,就是心能安放的地方。故乡即他乡,他乡亦故乡,在后辈们眼里是成立的,这就是他们与70后对家乡不同的理解。

在我的刻板印象里,老叔一生都意气风发。退休的老叔,对唯一的儿子远在杭州、无法承欢膝下耿耿于怀,想方设法把儿子哄回长沙。在杭州读大学和创业十几载的东弟,在长沙只待了一个月,又连夜逃回了杭州。老叔很生气,我来调解,发现温室里长大的东弟,骨子里依然有湖南人吃得起苦、霸得了蛮的韧性。和我当年一样,只想外出闯荡,是日趋成熟的新生代导演。90后东弟很忙,无暇顾及“儿行千里父母担忧”。可我懂老叔的失落,年轻时没能阻止我外出,退休后又没法拉回儿子。我劝老叔耐心点,静待花开,叶落归根,都需要过程。

华夏大地,每年有一半以上的人口,要经历一次春运“大迁徙”。东奔西走和南辕北辙,都是人生的流动模式。“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是不切实际的煽情。为了家人的幸福,为了自己的未来,远赴山河无怨无悔。一莎说,“能不贪心吗?外面的世界那么美好。”

【点评】散文注重真情实感。作者行文不矫饰,语言朴实。以自己春节回乡的经历为线索,作者简略地叙述了自己的成长历程。这是一种个人的自叙传,虽是个人的经历,但作者传达了很多关于“乡土中国”之变迁、现代化进程中人的变化与失落等信息。总的来说,这是一篇有情感、有内容、让人读后颇有收获的非虚构文学作品。

李慧 笔名升子山,湖南隆回人,1973年出生,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高级政工师。

(责任编辑 丁怡 1596371626@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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