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支付生态开放史：从割裂到互联互通

李览青

互联网支付生态，终于从相互割裂走向互联互通。

近日，多位网友在社交平台发帖称，其淘宝支付页面出现了“微信支付”选项，与支付宝、信用卡、花呗等支付选项并列。

笔者尝试淘宝下单支付发现，目前该功能未对所有用户开放，对此，淘宝客服表示该功能仍在测试中，是否可以使用还需以页面显示为准，人工客服回复提到“测试中，有些问题需要调整”。

事实上，在2023年淘宝已开启对微信支付的内测，但此前采用微信支付需要先截图保存二维码，再打开微信扫一扫付款，或复制淘宝支付链接发送给微信好友支付，而本次内测支持用户直接选择微信支付。

从线下条码支付到线上业务场景，近年来，在监管的引导下，移动支付行业的互联互通进程不断加速。在业内人士看来，其背后是互联网用户流量见顶后，存量用户运营进入到场景“抱团取暖”的新阶段。

A“跑马圈地”时代：场景之争

最新数据显示，我国移动支付普及率达到86%，位居全球第一，而这一数据在2013年前尚不足40%。

回顾近十年来移动支付行业的快速发展，支付宝与腾讯财付通两大巨头在“跑马圈地”的市场竞争中改变了居民支付习惯，而最核心的竞争始于支付场景。

在2012年支付宝将二维码支付推广于线上消费场景后，2013年微信通过“红包”与“扫一扫”快速抢占市场，引爆移动支付的第一波潮流。2014年，瞄准打车这一小额、高频的支付场景，分别背靠腾讯和阿里巴巴的滴滴和快的开启补贴大战，两大巨头正式开启线下支付场景的争夺，平台给用户与司机的补贴不断加码，快的一度提出“打车奖励金额永远比同行高1元”，到2014年3月末，滴滴打车公布数据显示，其用户数已从2200万增至1亿。

从便利店到连锁商超，从街边小摊到饭店，两大互联网平台在支付市场的份额迅速扩张，其他第三方支付平台也纷纷成立，带动我国移动支付普及率迅速提升。

据艾瑞咨询报告显示，从2015年至2022年，支付宝与腾讯财付通在第三方移动支付交易规模的市场份额合计始终超过90%。而据CNNIC前瞻产业研究院统计，2015年中国在线支付普及率从前一年的46.9%增至60.5%。

巨头的竞争同样体现在线上支付场景。

某支付行业人士回忆，在腾讯入股美团，而阿里收购饿了么平台后，2018年在美团点餐多次出现无法使用支付宝支付，但是可以使用微信支付的情况。2020年，美团自有支付牌照“美团月付”推出后，美团又一度取消了支付宝支付，对此，美团创始人王兴曾公开回应：“淘宝为什么还不支持微信支付？微信支付的活跃用户数比支付宝多，手续费也比支付宝低。”

大厂之间对流量与场景的竞争愈演愈烈，但对于用户而言，在线下，各支付机构作为钱包方与收单机构之间没有完全实现互认互扫，制约了消费者与商户对于支付工具的选择，聚合支付应运而生。另外，线上不同平台生态场景的割裂，增加了用户个人数据隐私重复授权的风险，影响了用户的平台支付体验。

央行副行长张青松在2023年9月公开演讲中提到，行业支付格局仍待优化。“部分低质无效的供给影响了市场配置和服务效率，支付领域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仍需进一步深化。从机构类型看，两极分化、良莠不齐现象依然突出，头部机构利用市场优势地位形成从业壁垒的情况依旧存在，中小机构生存空间受到压制。”他表示。

B反垄断启幕：淘微“拆墙”

一场对互联网平台的反垄断风暴正在酝酿。

2019年8月，国务院办公厅《关于促进平台经济规范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要維护平台经济的公平竞争市场秩序，特别是依法查处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限制交易等违法行为。同年9月，央行公布《金融科技（FinTech）发展规划（2019—2021年）》，明确提出“推动条码支付互联互通”，打通条码支付服务壁垒，实现不同APP和商户条码标识互认互扫。

2021年1月，央行公布《非银行支付机构条例（征求意见稿）》，要求支付机构开展业务“遵循安全、高效、诚信和公平竞争的原则”，要求支付机构主要股东和实际控制人不得“采用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等方式开展不正当竞争”。

2021年9月，工信部召开了“屏蔽网址链接问题行政指导会”，揭开平台反垄断序幕。会议提出有关即时通信软件的合规标准，要求从当月起各平台必须按标准解除屏蔽，为移动支付互联互通提供了支持开放的互联网政策环境。

在支付行业，银联云闪付成为最先“入徼”“入淘”的第三方支付工具。2021年9月30日、10月2日，微信支付、支付宝先后发布消息，宣布与银联云闪付实现互联互通，云闪付APP可支持腾讯系部分应用充值服务，微信小程序逐步支持云闪付支付，而支付宝也向其开放线上场景，首批覆盖85%淘宝商家，实现微信收款码、支付宝收款码与云闪付APP以及各银行、机构APP的扫码支付功能。

去年11月，微信支付又宣布完成与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三大通讯运营商旗下支付平台条码支付的互联互通。现在，用户通过中国移动“和包APP”、中国电信“翼支付APP”、中国联通“沃钱包APP”扫描微信支付个人收款码，就可以完成支付。

同时，大型互联网平台间的流量合作与支付生态“破冰”也逐步启动。

一方面，微信逐步解除了对淘宝、天猫、抖音等网址链接的屏蔽措施，2023年腾讯又对阿里妈妈等开放了朋友圈、视频号、小程序等广告投放场景；另一方面，包括淘宝特价版、饿了么、优酷、大麦等一系列阿里系的应用软件也逐步放开支持微信支付，闲鱼官方微信小程序也在今年1月上线，支持微信支付。

如今“淘微”体系的支付生态打通，意味着平台间的互联互通已深入到核心业务场景。

冰鉴科技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王诗强表示，淘宝接入微信支付、微信兼容淘宝等互联互通举措，符合反垄断法要求，也是消费者所期待的，该举措也有利于维护消费者合法权益，引导行业公平竞争、健康发展。在他看来，中国互联网巨头之间相互开放，加强合作，不仅可以降低行业恶性竞争，也可以引导企业将更多的精力用于技术创新、产品创新，增加企业收入，促进股价回升，维护股东利息。

C存量时代：以用户为中心

对于如今的互联网平台而言，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移动互联网流量已见顶。对于移动支付行业来说，我国移动支付普及率从2020年开始就达到85%，至今仅增加1个百分点。

“在存量用户时代，互联网平台怎样留住用户？”支付行业专家董峥表示，平台需要创造更多的支付场景，以用户为中心，提供更丰富的服务与体验。例如支付宝在近年来从支付工具转型为数字生活开放平台，以B端商业化与C端内容化实现存量用户运营。

而从当下的支付格局来看，美团、唯品会、携程、拼多多、bilibili、字节跳动、快手、华为……目前备家大厂自有生态内几乎“人手一张”支付牌照。

但在从业人士看来，“不可能再出现一个支付宝或者财付通了”，有资深从业人士表示，上述两家互联网支付巨头的定位已可以看作是基础设施级别，而大厂自有的第三方支付牌照主要是为了将支付数据、物流数据、资金流数据、商流数据等串联起来，从而形成生态闭环。

摘自微信公众号“21世纪经济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