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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学视野下川渝黔民歌“薅秧歌”音乐文化之异同

2024-04-17郑英

艺术评鉴 2024年1期
关键词:民族学山歌民歌

郑英

【摘   要】“薅秧歌”是我国重要的民歌种类,其历史可追溯到秦汉以前。在长期传承传播过程中,受不同地域的地理环境、语言文化和地域特色艺术等因素影响,“薅秧歌”在不同地区呈现出不同的音乐特征。本文通过对川渝黔不同地区的“薅秧歌”进行深入分析,从“薅秧歌”的起源和功能作用、内容唱词和音乐特征、表演形式等方面,总结并分析了川渝黔地区民歌“薅秧歌”音乐文化的共通点和差异性。

【关键词】川渝黔  民歌  薅秧歌  民族学  山歌

中图分类号:J6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3359(2024)01-0045-06

“薅秧歌”是我国一种重要的民歌种类,通常是指劳动农民在薅秧除草时自编自唱的民歌。它在内容和形式上区别于北方以舞蹈为主的扭秧歌,也有别于近现代的秧歌剧;从功能起源上看,与北方扭秧歌表演承继于古代傩祭活动的娱神功能相比,川渝黔地区的“薅秧歌”更多是劳动人民在劳动过程中的自娱自乐。在狭义上,“薅秧歌”仅指秧歌中的“薅秧除草歌”这一类,并不包括栽秧歌。但是在民族学视野下研究川渝黔民歌“薅秧歌”,并不对“薅秧歌”的类型进行细分。本文的“薅秧歌”泛指川渝黔地区民间的生产劳动歌,特别指在水稻田间进行劳动时所唱的民间歌谣。“薅秧歌”的起源较早,可追溯到秦汉以前。在四川出土的汉画像砖中就有“薅脚秧”图,汉墓中也出土了站在水田中击鼓助唱的“薅秧歌”陶俑。到了唐宋时期,水稻种植地区盛行击鼓薅秧习俗。在长期的历史发展和民族交流过程中,“薅秧歌”流传到各个地区,并受不同地域的地理环境、民族文化、语言文化和当地民歌等因素的影响,在不同地区呈现出不同的内容、形式和音乐特征。

一、川渝黔民歌“薅秧歌”音乐文化纵览

(一)四川地区民歌“薅秧歌”

川西的柳街薅秧歌最早可追溯到明末清初,是流传于川西坝子的原生态民俗文化。2014年,柳街薅秧歌被列为四川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都江堰柳街薅秧歌的歌词内容朴实宽泛,很多是人们在薅秧过程中现编现唱的。在薅秧时,一人唱眾人合,此起彼伏,气势恢宏,就像是川西坝子上的盛大民俗交响乐。柳街薅秧歌创作方式多为即事编唱,演唱形式多样,以说唱为主,具有川西民歌特色。由罗廷全采集编撰的《柳街薅秧歌300首》和《川西柳街薅秧歌史话》中,详细记录了柳街薅秧歌曲目和柳街薅秧歌的源流历史发展等。

江油云集山歌《薅秧歌》也是四川地区薅秧歌的典型代表作品。江油,其名源自东汉时期设置的“江由戍”,意为“江水所由矣”。因读音相通,后“江由”被写为“江油”,今江油属四川省绵阳市,因相传是诗仙李白故乡而享有“蜀道咽喉,华夏诗城”的美称。在地理位置上,江油北抵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西挨北川羌族自治县,江油市内民族多元、文化背景丰富。在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影响下,江油山歌类型多样,形成了以“劳动号子”“情歌”“山歌”等类型为代表的云集山歌。云集山歌与其他山歌种类起源相似,都是务农百姓在劳作时鼓舞干劲、提神解闷时创作的山歌,具有浓厚的田间气息。江油云集山歌寄托了劳动人民的情感,主要以即兴独唱和男女对唱为主,歌词直抒胸臆、信手拈来、风趣幽默,曲调高亢、旋律跨度大、节奏自由,具有极强的山区特色和艺术生命力。江油云集山歌以《薅秧歌》最为经典。2011年,云集《薅秧歌》获中国民间文艺第十届“山花奖”展演银奖,2013年被列为绵阳市非遗项目。

云集《薅秧歌》由《出场曲》《太阳出来照长坡》《薅秧歌》和《号子》四部曲组成一个套曲,首尾呼应,内容连贯。这四部歌曲分别叙述了薅秧途中和薅秧前后的故事,但是在唱腔上却不尽相同,各自具有音乐上的独特性。《出场曲》是短小的引子,共10个小节,五个乐句,属于中华民族五声调式里的徵调式,节奏型排列紧凑,风格轻快,表现了劳动人民出门薅秧途中的见闻,表达了他们轻松愉悦的心情。《太阳出来照山坡》共五个乐句,前四个乐句均为4小节一句,第五个乐句为3小节一句,乐句气息相对《出场曲》较为悠长,句子结构也更长。歌曲中衬词衬句丰富,尾音悠长,自由延长音也较多。这首高腔山歌的音域跨度和音高起伏大,高亢嘹亮,节奏自由富于变化。整首歌曲热情奔放,音乐形象宽阔有气势,无论是歌词内容还是音乐形态,都反映了淳朴的民风和劳动人民热爱劳作、热爱生活的态度。第三部分的《薅秧歌》是套曲中篇幅最长的部分,形式采用男女对唱,音乐氛围轻松,属于平腔山歌。在这一部分中,女声先领唱、男声帮腔,唱完一遍后,再由男声领唱、女声帮腔,形成一问一答的形式,基本上是同一个音乐材料的重复再现。这一部分运用了中华民族五声调式中的羽调式,滑音和倚音运用得较多,旋律起伏较大,节奏自由。歌词中也充满了“爪子嘛”“那道原事耶”等口语化的词语,主要描写了薅秧过程中男女斗嘴场面,展现了劳动人民在劳动过程中的休闲热闹景象。第四部分《号子》属于农事号子的一种,具有指挥和协调劳动的作用。这种号子因劳动强度不大,节奏较慢,主要采用一领众和的形式,通过前八后十六和附点前八后十六等节奏音型来增强音乐的律动感,使音乐充满活力。这一部分展现了薅秧过程中劳动人民鼓舞干劲、越干越起劲的劳动场景。

与都江堰柳街薅秧歌相比较,云集《薅秧歌》方言韵味独特。云集《薅秧歌》采用的是江油方言,除了声韵特色外,歌曲中运用了诸如“拐拐阳”“活路多”“垮跟”“背壳”等具有方言特色的语汇,成功营造出了《薅秧歌》套曲的地方特色。云集《薅秧歌》的唱腔多为平腔与高腔相结合,唱腔悠扬高亢。第二部分《太阳出来照山坡》高腔部分需要较高的演唱技术,需要演唱者沉下气息,声音清脆,要把声音“甩出去”,这一部分多采用假声演唱。第三部分音乐旋律与方言声韵相配合,真假声结合,其余两个部分都为真声演唱。至于其《开场曲》,演唱难度不大;而《号子》则需要饱满有力。通过不同的唱腔,这部分展现了不同的音乐形象和画面。在演唱形式方面,云集《薅秧歌》运用到了齐唱、一领众和、男女对唱等多种形式,这些形式构造出不同的音乐情绪。

川东的开江县每逢插秧时节也要唱“薅秧歌”。开江薅秧歌曲调优美,极富川东地方特色,已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开江薅秧歌主要包括高腔和平腔两类,高腔薅秧歌高亢辽远,多用假嗓;平腔薅秧歌婉转悠扬,节奏紧凑。高腔和平腔薅秧歌在歌曲长度、调式使用、旋律起伏等方面也存在差异。在演唱形式方面,开江薅秧歌既有一领众和的形式,也有独唱、齐唱、对唱等形式。开江薅秧歌多配有锣鼓乐队,苏东坡描述了川东地区击鼓薅秧的场景:“四月初吉,谷稚而草壮,耘者毕出,数十百人为曹。立表下漏,鸣鼓以致众,择其徒为众所畏信者二人,一人掌鼓,一人掌漏,进退作业,唯二人之听。鼓之而不致,至而不力,皆有罚。量田计功,终事而会之。”开江薅秧歌歌唱风格高亢激越,场面壮观热闹。开江薅秧歌曲目众多,如《闹年花儿红》《十月怀胎》《十二杯酒》《柳连柳》等。

川南地区的纳西民歌中也有较为典型的劳作歌《薅秧歌》,其歌词简单,大量使用当地方言,衬词的使用也让歌词极具口语化。在旋律方面,《薅秧歌》被分为“老鹰腔”“石包腔”“花河腔”“大河腔”四种唱腔,每种唱腔都采用了五声调式。纳西民歌的《薅秧歌》采用一领众和的演唱形式,音域跨度不大,节奏平稳,易于学唱。而且,纳西民歌《薅秧歌》中方言的语调、下滑尾音的运用与音乐旋律节奏相和,增加了作品的诙谐幽默和音乐的表现力,极具纳西地方特色。另外,川北地区以《大田薅秧薅上梁》为代表的平昌薅秧歌也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其节奏轻快,采用五声调式和交替调式,特别是羽调式、徵调式的交替使用较多,同样采用一领众和的演唱形式,生动呈现了大巴山区平昌劳动人民的劳动生产场景和文化精神面貌。

(二)重庆地区木洞山歌“禾籁”

重庆垫江高峰地区的薅秧歌曲调优美,节奏高亢,在劳动过程中不断被传唱创新。这些歌曲基本上是由劳动人民即兴编唱,歌词朴实通俗,充满民歌的浓郁情调。唱法分为高腔、平腔和低腔三种,演唱形式多样,调式灵活,旋律悠扬。“薅秧歌”已被列为重庆市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

木洞山歌禾籁也是重庆地区“薅秧歌”的重要组成部分。木洞镇位于重庆东郊外的长江南岸,历史悠久,可追溯到巴国时期的古镇,是重要的水陆码头。木洞山歌也历经千年的历史演变,逐渐在地域特色、生产方式、民俗文化和方言土語等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形成了独具地方韵味和民族特色的音乐形态。木洞山歌通常包括禾籁、盘歌、啰儿调三类,其中啰儿调近似唐宋流传的竹枝词,而“禾籁”则是田间薅秧歌的别名。旧时在芒种夏至节气,种植大户会雇请短工组成薅秧班,到田间除草保证秧苗茁壮成长。薅秧班的领头者称为“禾籁头”,既能唱“禾籁”,也能指挥安排田间劳作。禾籁班唱薅秧歌也称作“打禾籁”,木洞山歌中的“打禾籁”除了人声,还会请来锣鼓、唢呐、竹笛等乐器组成的乐队造势助威。“打禾籁”时,木洞地区的田间地头热闹非凡,成为流传数百年的独特文化景观。

具体说来,木洞山歌中的“禾籁”还被具体分为高腔禾籁、矮腔禾籁、平腔禾籁、花禾籁、禾籁尾子等类型,不同类型都具有不同的音乐特征和演唱特点。矮腔禾籁是重庆木洞薅秧歌的核心,曲调丰富多样,旋律风格变化迥异,歌曲风格也随着唱词内容和表达情感不同呈现出不同。具体来说,矮腔禾籁多采用民族五声调式中的徽、羽、商调式,曲式结构简洁,节奏节拍规整,演唱音域跨度小,易于传唱,受众面广。矮腔禾籁最有特色的就是衬词衬腔的运用,除了山歌中常用的“哟嗬”“咿儿哟呀儿哟”“哎哟喂”等表达劳动时的感叹和呼喊的衬词外,矮腔禾籁还运用了拟声词(模拟打击乐),以及称谓、植物、动作相关的语汇作为衬词,衬词数量极为庞大丰富。另外,甚至还有毫无内容的衬词组成正式的乐句,如《山歌好唱口难开》,从歌曲的第5小节一直到结尾都是没有具体内容的衬词。衬词诙谐幽默,让整首薅秧歌独具特色,富有个性。同时,没有任何歌词内容的衬词演唱,也让演唱者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下一句歌词的演唱。

高腔禾籁高亢嘹亮,旋律上下起伏大,音域广,节奏舒缓自由,为演唱者提供了较大的发挥空间。但其歌唱难度较大,是演唱者一展歌喉、展示高超演唱技巧的重要歌种。平腔禾籁通常是单人清唱,可即兴创作,风格既可接近高腔禾籁的高亢自由,也可接近矮腔禾籁的轻快活泼。花禾籁是将所有禾籁曲种进行巧妙结合,充分发挥每一种“禾籁”的优点,丰富音乐的表现力。禾籁尾子通常不作为独立的歌曲,而是作为花禾籁的补充和延伸,增加花禾籁的表现力和艺术色彩。其唱词中有“煞角(sha guo)”,意为“结束”,唱词直白,收尾干净,是木洞山歌中薅秧歌区别于其他区域薅秧歌的特色所在。

(三)贵州地区金沙民歌“薅秧歌”

贵州金沙县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土地肥沃,水田面积大,因此水稻种植业发达。自明清时期起,这里就吸引了大量的移民迁入,“薅秧歌”也随之传入。在人们的生产劳作中,传统的“薅秧歌”与贵州当地民歌相融合,逐渐形成独具特色的贵州金沙薅秧歌。在现代农业发展普及之前,金沙县茶园、安底、平坝、岩孔等地都流传着各具特色的“薅秧歌”。其唱词多为七言两句或者四句,即使是长短不一的句子也都按照贵州方言押韵,唱词中常穿插方言语汇和衬词,平实朴素且充满机智幽默。在唱腔方面,金沙薅秧歌高亢悠扬,节奏自由,或舒缓自由,或欢快激扬。其演唱形式是一领众和的方式,领唱者也被称作“提腔人”,偶见两人对唱或男女对唱形式。在内容方面,也都是表现劳作场景,展现劳动人民的豁达乐观心态。

目前传唱较广的金沙薅秧歌主要有“老鸹调”和“薅秧调”两种曲调。“老鸹调”通常是在曲段一三句末尾模仿乌鸦的叫声,这种模仿来源于人们劳作时逗引、模拟田埂间的乌鸦场景,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艺术体现。其曲调为五声调式中的徵调式,曲式结构通常是三个乐句构成的单乐段的变化重复。歌词中具有方言特色的衬字衬词也极富地方特色和生活韵味。“薅秧调”是“薅秧歌”的主要曲调,在演唱形式上,由一人提腔,众人应和,最终形成整个田坝薅秧的民众一齐应和,四面声起,场面十分壮观。领唱与齐唱的对比映衬也让人在歌声中心情愉悦放松,不觉得劳作的辛苦。“薅秧调”的曲式结构通常是由长达9小节或10小节的乐句组成的乐段变化重复,每一乐段都会带尾声。乐句悠长徐缓,结尾的“吔”由真声转为假声,自由延长,这既能让感情得以充分地表达、释放和升华,同时也让歌曲呈现出宽阔辽远的景象,富有意境。

二、川渝黔民歌“薅秧歌”音樂文化异同之比较研究

(一)川渝黔民歌“薅秧歌”音乐文化之共通

1.“薅秧歌”的起源与功能作用

纵览川渝黔不同地区的“薅秧歌”音乐文化,尽管在音乐特质和表演形式方面都有较大差异,但都具有相同的音乐起源,也具有相同的功能作用。各个地区的“薅秧歌”都是劳动人民在进行劳作时唱的歌谣,演唱场景都在稻田间或者去劳作的路途中;具体的功能作用,一方面是为了互相鼓劲加油,通过演唱薅秧歌或配以锣鼓助唱,让人们精神振奋,干劲倍增;另一方面也是让人们在热闹的气氛中放松身心,缓解劳作的辛苦,同时也通过不同的唱词表达不同的情感,抒发劳动人民朴实的感情。

2.“薅秧歌”的内容唱词

在“薅秧歌”的内容方面,各个地区的“薅秧歌”都是以生活内容为主,虽然在题材方面或男女斗情,或借事抒情,或托物抒怀,但都是反映现实生活,抒发民众的劳动感受和心情,充满浓厚的生活气息。在唱词方面,川渝黔地区的“薅秧歌”都不可避免地与“竹枝词”相关要素的相互作用和影响密不可分。唱词的句式结构特点和其中丰富衬词的运用也成为川渝黔地区“薅秧歌”的共同特色。此外,这些唱词都采用了当地的方言俚语,口语化的语汇为“薅秧歌”增添了诙谐幽默的特点,使音乐更具表现力。在方言运用上,由于“薅秧歌”唱词创编的空间自由度,唱词无论是在声母韵母发音,还是在语调声调方面都与“薅秧歌”作品的旋律节奏相配合,同时丰富的衬词运用也让不同地区的“薅秧歌”呈现出不同的地方风味。

3.“薅秧歌”的音乐特质

川渝黔地区的“薅秧歌”基本上都以中华民族传统五声调式为主,其中也有五声调式之间的交替变换,旋律舒展动听,即使不同地区、不同民歌作品的乐句组成数量不同,但乐段之间通常采用的都是重复的旋律结构,旋律和节奏都具有很大的自由性。在唱腔方面,川渝黔各个地区的“薅秧歌”基本有高腔、平腔、低腔或对应唱腔,既易于学习和传唱,又能够通过音乐跨度广、演唱技巧高的高腔部分让歌唱者一展歌喉。在演唱形式上,除了民歌普遍使用的对唱形式,各地区的“薅秧歌”都以一领众和的演唱形式为主,同时也有独唱、齐唱等形式。另外,在表演形式上,与北方扭秧歌不同,川渝黔地区的“薅秧歌”不重视舞蹈,而是注重歌曲的唱和,这也适应“薅秧歌”产生和出现的劳动场景和特点。

(二)川渝黔民歌“薅秧歌”音乐文化之差异

1.“薅秧歌”方言唱词的不同特色

由于“薅秧歌”与现实生活结合紧密,且在唱词方面具有极大的自由性,所以不同地区的“薅秧歌”运用了不同的特色方言。川南、川北、川西以及重庆、贵州等地独特的方言特色体现在“薅秧歌”中,不仅让“薅秧歌”更具有生活气息,还展现了不同地区的地域特色。如平昌薅秧歌中“堰塘里莫水嘛,靠天落哎,(伴)靠天落哎,(独)贤妹那个莫得郎噻,哥哥来帮忙”,在演唱中就充满了四川方言特色。江油云集《薅秧歌》中“姊妹诶那多了”的“了”字根据江油话发音,韵母混淆读“lao”,“壳”字被唱作“kuo”等。不同地区的方言特色也都成为“薅秧歌”唱词的不同特色。在衬词衬腔的运用方面,衬词数量的多少和地位也略有不同,重庆地区木洞民歌的“禾籁”中衬词数量最为庞大,甚至没有具体内容的衬词也能构成唱词的主体。其次就是贵州金沙的“薅秧歌”,会以乌鸦叫声的拟声作为尾调。其他地区的“薅秧歌”唱词中的衬词多以语气词和感叹词为主,穿插在唱词间,增加作品的口语特色和音乐的表现力。

2.“薅秧歌”音乐特质的差异

“薅秧歌”的唱腔多样,在不同地区的“薅秧歌”中也有不同的类别和名称。这些“薅秧歌”具有不同的曲调和搭配方式,其中以重庆地区的“禾籁”分类最多,还具有“花禾籁”和“禾籁尾子”概念范畴。贵州金沙的“薅秧歌”则以独具特色的“老鸹调”和“薅秧调”闻名。四川地区的“薅秧歌”则与民歌唱腔类似。在音乐调式和旋律方面,重庆地区木洞山歌的“禾籁”呈现出较为突出的尾转式特征,旋律也呈现出高抛低落抛物线型的音乐旋律,歌曲婉转悠扬。贵州金沙薅秧歌的“薅秧调”乐段结尾的“吔”由真声转为假声,旋律悠长延伸、意犹未尽。四川地区的“薅秧歌”也与不同唱腔相配合,具有不同风格的旋律特征,其中纳西民歌下滑尾音的运用,平昌薅秧歌五声调式和羽调式、徵调式的交替使用,也是四川地区薅秧歌与其他地区“薅秧歌”不同的音乐特质。

3.“薅秧歌”表演形式的异曲同工

在表演形式和范式方面,川渝黔地区的“薅秧歌”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差异,但是这种差异不大,都严格区别于北方以舞蹈为主的扭秧歌艺术形态。部分地区的“薅秧歌”通常是清唱,领唱或提腔者只唱无伴奏。领唱或提腔者也没有固定的人选,谁愿意领唱谁唱,谁有经验领唱谁唱。演唱形式也较为自由,没有规定的唱词和规定程序,可以完全依靠歌唱者的即兴创编能力。而川东和重庆等地区的“薅秧歌”不仅会有锣鼓乐队助威助唱,而且还有固定的演唱程序和范式,如川北的“薅草锣鼓”就是打鼓人先说一段吉利话,再唱《四句歌》,然后由两人合吼、对唱后再唱《十声歌》。演唱过程中,间奏锣鼓,然后再唱《借鼓歌》《借锣歌》《取书文歌》等。最后唱盘歌结束。无论是演唱形式还是程序,都有固定套路。所以,不同地区的“薅秧歌”在演唱形式、表演方式和程序上也有不同,但归根结底,都以群体性的即兴民歌演唱为主。

三、结语

综上所述,“薅秧歌”源远流长、历史悠久,歌曲通俗易懂、婉转悠扬,唱词平易朴实、诙谐幽默,深受劳动人民的喜爱并传唱至今。不同地区的“薅秧歌”在作品内容和音乐特征等方面存在着异同,反映着不同地区独特的民族文化风情和劳动人民的精神面貌。对川渝黔不同地区的“薅秧歌”进行分析,重点对柳街薅秧歌、江油云集《薅秧歌》进行分析研究,也对川东、川南、川北等地区的“薅秧歌”进行简单了解,同时以重庆木洞山歌的“禾籁”和贵州金沙“薅秧歌”为代表,对重庆和贵州地区的“薅秧歌”进行研究,进而从“薅秧歌”的起源和功能作用、内容唱词、音乐特征、表演形式等方面,总结分析川渝黔地区民歌“薅秧歌”音乐文化的共通和差异。总而言之,“薅秧歌”作为深植于民族文化土壤中的民间音乐文化,具有较强的适应再生能力,能够适应不同地区的地理条件、文化背景等。但是随着现代农业的发展,“薅秧歌”这种民间音乐文化形态也逐渐淡出人们的生产生活和文化记忆,需要进一步结合不同地区“薅秧歌”等民歌的特点,探索保护和传承“薅秧歌”等民间音乐的创新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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