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对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影响
2024-04-14王衡
王衡
[摘 要]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以数字中国建设推进中国式现代化。以数字化转型升级为引领的产业变革不断改变着劳动力市场和就业格局,在扩大就业总量、改善就业结构、激发就业市场活力等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数字经济的发展使得中国劳动力市场呈现出新特征,其通过平台规模效应提高了劳动力市场的匹配效率,就业方式趋于多元化。从就业规模看,以数字技术创新为特征的数字经济对就业产生了创造效应和替代效应,对传统生产要素的创新发展创造出大量新的就业形态和岗位,灵活就业等新型就业形态吸纳就业的能力不断增强。从就业结构看,数字经济对就业的影响更多地反映在第三产业上,其吸纳就业的能力持续增强。从不同地区劳动力就业情况看,数字经济对就业质量的影响呈现区域异质性。整体上看,技术的应用催生出一系列新业态、新产业,对中国就业市场产生了积极影响,未来应大力发展数字经济相关产业,为劳动者就业提供更多选择。
[关键词]数字经济;劳动力供给;就业结构;创造效应;替代效应
[中图分类号]F241.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416(2024)02-0090-10
一、引言
21世纪以来,以互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5G技术等为基础的数字经济飞速发展。近年来,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的融合不断加深,已经成为稳定经济增长、实现经济复苏的重要引擎 。数字经济这一概念最早由唐·塔普斯科特于1996年提出,随后经历了信息经济、互联网经济和新经济三个阶段[1]。目前被广泛认可的关于数字经济的定义是2016年G20杭州峰会发布的《二十国集团数字经济发展与合作倡议》中提出的:“以使用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生产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作为重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的有效使用作为效率提升和经济结构优化重要推动力的一系列经济活动”。2020年,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2020年)》将数字经济定义为:“以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生产要素,以数字技术为核心驱动力量,以现代信息网络为重要载体,通过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不断提高经济社会的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水平、加速重构经济发展与治理模式的新型经济形态。”2021年,国务院印发的《“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将数字经济定义为:“以数据资源为关键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为主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融合应用、全要素数字化转型为重要推动力、促进公平与效率更加统一的新经济形态。”以上定义均强调生产要素的转变即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以及生产方式的改变即现代信息网络和信息通信技术。
目前,数字经济渗透到社会经济活动的各个领域,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数字经济体。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建设数字中国。加快发展数字经济,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数字产业集群。”2023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在考察东北期间提出:“加快形成新质生产力,增强发展新动能。”新质生产力的重要着力点之一就是数字经济。《数字经济及其产业统计分类(2021)》将数字经济划分为数字产品制造业、数字产业服务业、数字技术应用业、数字要素驱动业和数字化效率提升业五大类。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数据价值化和数字化治理是数字经济的四个发展方向。2023年,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布的《数字中国发展报告(2022年)》显示,2022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达到50.2万亿元,总量居世界第二,同比名义增长10.3%,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提升至41.5%。以数字化转型升级为引领的产业变革不断改变着劳动力市场和就业格局,在扩大就业规模、改善就业结构、激发就业市场活力等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数字经济飞速发展的当今,新技术、新业态的出现和应用如何影响劳动者就业的选择?数字经济发展对就业产生的创造效应是否大于替代效应?数字经济对不同产业和不同地区的就业有什么影响?本文试图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回答。
二、数字经济下劳动力市场的新特征和问题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后,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为劳动力市场提供了大量的就业岗位,就业总量的增加和就业率的提高又进一步促进了经济的发展,形成良性循环。根据《中国共享经济发展报告(2023)》,2022年全国城镇新增就业1206万人,年末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降至5.5%。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5G、物联网等数字技术融入传统产业的生产经营过程,数字技术推动了产业结构的升级,改善了资源要素配置[2]。同时,就业规模、形态和结构均在发生变化,对求职者的职业技能等提出了新的要求。数字技术的应用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劳动力的供给方式和供给时间,依托数字技术发展的平台经济有利于提高劳动力市场的求职效率,更好地匹配企业“想招什么”、求职者“想找什么”。虽然灵活就业可能存在收入不稳定、劳动时间过长挤压其消费水平等问题,但灵活就业为求职者提供了新的就业途径,是就業市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目前,平台经济已成为不同于传统平台服务的新型组织形态,依托互联网+、人工智能、5G等数字平台经济提高了劳动力市场的匹配效率。一方面,数字平台具有双边市场特征,可以有效地整合招聘方和求职者双方的资源,提高劳动力供给与需求的匹配速度,改变招聘方和求职者之间的关系[3]。数字平台的优化使得劳动力市场信息流通更加畅通,缓解了传统劳动力市场信息不对称的问题。根据《数字中国发展报告(2022年)》,由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组织建设的“就业在线”平台服务提供了近4000万个岗位信息,提供求职招聘服务1.57亿人次。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数字平台可以对大量的劳动力市场供需数据进行收集和整合,对劳动力供给和需求进行快速匹配,可以有效地减少企业的招聘成本,缓解因信息不对称而造成的暂时性失业。另一方面,数字平台在优化劳动力市场信息流动的同时,创新就业形式,如灵活就业的兴起。灵活就业利用互联网+以及手机App等数字终端整合劳动力资源,通过数字平台选择各项工作,打破了传统的雇佣关系,众包、分包、外包和自雇等就业模式大量出现,使得劳动者可以自由选择工作、地点、内容,具有较大的弹性。灵活就业的这些特点有利于扩宽就业渠道,使得在传统就业渠道很难找到工作的群体利用空闲时间获取一定的收入,从而应对外部的不确定性。从这个角度来看,灵活就业扩大了劳动供给群体,缓解了因季节性等因素造成的摩擦性失业和结构性失业。此外,灵活就业的岗位种类也在不断丰富,不仅包括网约车司机、网约配送员等中低端技术岗位,也包括中高端技术岗位,例如越来越多的企业将部分岗位通过外包的方式与灵活就业者或小型团队合作,这种就业方式将传统的雇佣方式转变为平台与个体的合作关系。“互联网+”背景下的灵活就业改变了零工经济原先具有的较低技能的层次属性,使其快速融入具有高附加值、高透明度的创新企业和商业模式中[4]。自动化、专业化的引入也创造出更多新业态[5],劳动力市场的匹配效率明显提高。但是,灵活就业模式下,劳动者也面临着无法参保现有社会保障体系、劳动力市场监管存在漏洞等问题。以临汾市外卖骑手为例,2022年仅有18.37%的外卖骑手以灵活就业人员身份参加职工养老保险,且外卖骑手对职工养老保险及其缴费基数、缴费费率了解程度较低[6]。这些问题也影响未来灵活就业的发展,需要引起重视。
然而,平台经济的发展可能对劳动力市场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根据传统劳动经济学理论,收入是影响劳动供给的重要因素,市场可以通过价格机制调整要素配置,以减轻技术进步对就业的负面影响 。灵活就业作为一种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往往会根据自身条件和偏好选择工作。因此,能够获得更高收入的工作可以刺激灵活就业者延长其劳动供给时间,产生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收入的总效用取决于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的相对大小,灵活就业虽然有工作时间和地点灵活的优势,但其工作持续期通常是短期,劳动雇佣关系不稳定,这导致其平均收入水平较低,社会保障福利缺乏,从而对灵活就业者的未来收入产生较大的不确定性。例如,网约车司机和网约配送员,为了增加收入,往往会延长工作时间、减少休息时间,因为他们选择减少劳动供给时间增加闲暇消费的成本较高。也就是说,收入增加带来的替代效应大于收入效应,而且对灵活就业者的劳动供给时间的正向影响大于常规劳动者[7]。因此,收入增加对劳动供给产生的“拉力”会促进灵活就业者延长劳动时间,从而减少闲暇的消费,不利于消费市场发展。
三、数字经济对就业规模的影响
在中国劳动人口减少的背景下,数字经济的发展影响总就业规模。以数字技术创新为特征的数字经济对就业产生了创造效应和替代效应。
第一,数字经济对就业具有的创造效应。具体来说,5G、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应用推动了整个社会生产率的提高,数字技术带来的“净岗位创造效应”有利于增加劳动力市场的就业总量。首先,全社会生产率的提高使得最终产品成本下降,进而价格下降,假设在消费者收入不变的情况下,总消费需求必然会增加,进而需要进一步扩大生产来满足增长的需求,相应地产生了更多的就业岗位。其次,全社会生产率的提高带来产出增加的同时,工资水平也会相应提高,进而刺激劳动者消费需求的增加。最后,数字技术的应用提高了传统产业产品的质量,同时创造出大量的新产品来满足消费者更多、更深层次的需求。社会总需求的上升需要更多的劳动者参与生产。数字经济发展对劳动者就业产生了正向影响,为劳动者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一是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加快企业生产规模扩张从而增加对劳动者的需求,二是企业数字化转型衍生出的各类新型职业创造出更多的就业岗位以应对传统行业就业机会减少的困境[8]。数字化转型一方面吸引企业雇用更多高技能劳动者,提高就业稳定性;另一方面通过企业人力资源管理数智化转型[9],提高内部治理水平,从而扩大就业规模,优化就业结构。
数字技术创新发展所引发的传统产业部门创新和新产业的形成对劳动力的需求不断增加。一方面,数字技术的研发、应用、管理等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资本。数字产业作为数字经济的核心,其形成和发展创造了大量的工作岗位。数字经济与传统经济的融合发展催生了一系列的新模式,进而吸纳大量劳动力就业。另一方面,數字技术的发展在代替劳动力的同时,技术扩散所具有的补偿机制也会引致对劳动力需求的增加,即技术扩散所带来的就业转移。数字技术在扩散过程中替代劳动力的同时,同样具有补偿机制来弥补劳动力需求的下降,从而对就业结构产生影响[10]。例如,银行大力发展线上业务,虽然会导致门店柜员的减少,但线上业务的开发和维护需要招聘大量计算机工程师。此外,数字技术的融合特性不仅可以提高本行业的劳动生产率,也能对其他行业的发展起到关联带动作用。
第二,数字经济对就业产生了替代效应,可能会导致企业对劳动力需求的下降。一方面,5G、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的发展与应用提高了劳动生产率,降低了机器设备的生产成本,从而使等量的资本投入可以购买更多的机器替代人工,导致工作岗位尤其是传统行业的就业岗位减少甚至消失,从而使劳动力市场的需求下降,产生摩擦性失业和结构性失业[11]。另一方面,技术进步所带来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会带动工资水平的上升,导致劳动边际成本的上升,从而影响企业生产的积极性,进而减少工作岗位。此外,产业结构的升级会引致结构性失业。新技术的扩散虽然有利于产业结构性变革,但是会引起短期失业率的上升。劳动力结构随着产业结构的不断调整,失业率也会下降。然而传统产业在数字经济发展催生的新业态的冲击、取代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导致部分职业减少甚至消失。技术扩散带来的替代效应对就业产生反向的拉力,从而减少对劳动力的需求。
第三,数字经济对就业产生的创造效应和替代效应具有时序影响。新古典经济学劳动力需求理论认为,技术进步对就业的影响主要取决于总需求的技术弹性。在短期,技术进步对就业需求的弹性较小,技术革新引发的新产业的发展和旧产业的衰落使得部分适应旧产业工作技能的劳动者无法满足新产业的技能要求,从而导致结构性失业,失业率上升。在长期,技术进步对就业需求的弹性较大,随着劳动力就业结构的市场调节,更多劳动者的技能和新产业的工作岗位要求相匹配,结构性失业逐渐消失,新技术推动下的新产业创造出更多的就业岗位,失业率下降,社会可以实现更加充分的高质量就业。廖信林和董松涛利用我国2002—2021年的时间序列数据研究发现,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在短期对就业规模具有正向影响,但从长期看存在负面影响[12]。 而白争辉和原珂利用我国2001—2020 年面板数据研究发现,数字经济发展在长期和短期均对就业质量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且产业结构升级是主要途径之一[13]。数字经济短期内会增加服务业就业的比重,长期有利于高技术产业和高技能人才就业比重的提升[14]。从长期来看,数字经济具有显著的就业创造效应,中小企业数字化水平每提高1%将使就业需求增加13.7%[15]。
四、数字经济对就业结构的影响
近年来,数字经济相关的产业迅速发展,已经成为中国高质量发展的重点产业之一。数字经济发展对就业结构的改善具有重要影响,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应用对本行业生产效率和管理机制产生异质性影响,另一方面数字技术的应用与不同产业的融合会引起产业结构变化,从而影响劳动力在不同行业的流动。随着数字技术和智能化、自动化的不断发展,机器设备逐渐替代程式化劳动和简单的体力劳动,对从事这一类工作的劳动者产生巨大影响。例如,网络购物平台的兴起在短期会造成摩擦性失业,尤其是对传统小商贩的影响巨大;对传统商城也造成冲击,头部直播平台对普通经销商的冲击近年来也争议不断。数字经济发展会增加对高技能劳动者的需求,从而减少对低技能劳动者的需求,技术的替代作用正从体力劳动向脑力劳动延伸扩展[16]。数字经济显著提升高学历劳动力的就业比重,不利于低学历劳动力就业[17],这种消极影响在欠发达地区尤为显著[18]。拥有高学历、高技能的劳动者面临数字经济发展带来的失业风险,更有能力通过互联网提高自己从而保住工作并获得更高的工资[19]。也有研究指出,数字经济对女性劳动者[20]等群体的就业质量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同时,数字经济的发展对三大产业的就业结构影响不尽相同。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的数据显示,数字经济在第一、第二和第三产业的渗透率不断提升,由2018年的7.3%、18.3%、35.9%提升到2022年的10.5%、24.0%和44.7%。可以看出,数字经济在第一产业的渗透率较低,在第二产业的融合增速相对低于第三产业,第三产业受数字经济影响最广泛。与此同时,三大产业的就业人数和比重的改变可以看出就业结构的变化。2011—2022年,中国第一产业的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数的比重持续下降,第二产业的比重基本在30%左右,第三产业的比重从2011年的35.7%上升到2022年的47.1%[21]。数字技术的应用推动第一产业劳动力转移,有利于人力资本的优化,但对传统农民就业也产生了挤出效应。数字经济产业的快速发展在推动产业结构升级、释放大量就业岗位的同时,对劳动密集型产业产生了负面影响,加大了传统产业的失业风险。数字经济对第三产业就业有明显的促进作用,其吸纳就业的能力持续增强,尤其是对第一、第二产业中被迫挤出的就业人员的吸纳能力,有利于“稳就业”目标的实现。
具体来看,一方面,劳动力从第一产业向第二、第三产业转移的趋势没有变化;另一方面,数字技术在农业方面的应用如农业机械化、智能化、自动化,将进一步推动劳动力向非农业部门转换,以智慧农业为依托的农业数字化需要的专业化人才也有利于对农业部门内部劳动力的优化。但是,农业在数字化转型中存在一定的阻力,以“智慧农业”模式为基础的农业数字化有可能实现农业生产全自動化,这样从事传统农业生产的农民被迫挤出,他们在目前的劳动力市场上可能很难找到工作,其收入和生活水平也会受到影响。在工业制造业方面,数字技术的应用使得机器替代了劳动力,降低了生产成本,进而增加了需求,扩大了总就业;但是,随着自动化、智能化在制造业的普及,机器可以替代多数劳动密集型产业的简单重复工作,进而可能对其就业产生负面影响。Acemoglu和Restrepo[22]以及Matthess和Kunkel[23]研究发现,机器人可以减少就业岗位和工资。自动化可能导致熟练或非熟练工人效率的提高以及中等技能工人效率的下降,并会加剧工资两极分化[24],导致就业率下降。从第三产业来看,无论是数字技术的渗透还是就业人数,数字经济对劳动力供给的影响多反映在第三产业上,其就业吸收能力持续增强。具体来说,中国数字经济发展对第一产业就业的负向影响显著,对第二产业就业的线性影响不明显,对第三产业就业的促进作用显著;总体上,数字经济发展对就业的影响存在“U”形关系,即对第一产业就业影响呈正“U”形,对第二产业就业影响呈倒“U”形,进而推动就业结构向高技术、高技能方向优化[25]。杨骁等认为,数字经济发展会推动制造业呈“U”形发展,有利于中国就业结构优化升级[26]。在数字经济发展初期,第二产业、高技术产业和高技能工人的就业相对较少;随着数字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劳动力就业变得更加以制造业、高新科技以及专业技术为导向[27]。此外,发展数字经济有利于提高第三产业就业比重,降低第一、第二产业的就业比重,劳动力逐渐从第一、第二产业向第三产业转移[28]。数字技术的进步对就业结构的优化体现在第一、第二产业就业量的减少,第三产业就业量的增加[29]。
五、数字经济对不同区域劳动力就业的影响
不同地区之间的经济发展水平、教育水平存在一定的差异,技术的进步和扩散会因区域间的差异而对就业产生不同的影响。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劳动力流动主要是从中西部地区流入东部发达地区,充足的劳动力资源进一步促进东部地区的经济发展,而中西部地区长期存在缺少专业技术人员、“留不住”人才的现象,经济发展速度慢于东部地区。近年来,数字技术的应用催生出一系列新业态、新产业,从中央到地方都加快布局数字经济相关产业,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劳动力的区域流动格局。一方面,数字经济相关产业大多为高新科技、互联网相关产业,东部地区的产业升级减少了对劳动密集型产业劳动力的需求,这部分劳动力一部分转化为网约车司机、网约配送员等灵活就业者,另一部分返乡就业,出现劳动力回流现象;另一方面,随着国家在中西部地区高新技术产业的布局,以川渝城市群、合肥都市圈等为代表的城市群建设,以科技创新为主线的发展布局,吸引了大量高新人才流入。
从整体看,科技创新对经济发达地区的影响小于经济欠发达地区。经济欠发达地区由于技术水平和经济水平较低,通常处于产业链的中低端,其就业较容易受到技术革新冲击的影响。分城乡来看,数字经济从“深化效应”和“广化效应”两个方面促进了城市就业增长[30];分省份看,区域间数字化发展水平差距有进一步拉大的风险。数字经济对就业质量的影响呈现区域异质性,多数研究认为这一影响对东部发达地区更为显著;对中部地区就业结构的优化效果显著,并呈一定的波动性,但对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不显著[31]。分行业看,人工智能发展水平高的地区,就业的创造效应更显著;人工智能发展水平低的地区,就业的替代效应更显著,不利于就业结构的转型升级[32]。此外,信息基础设施建设可以显著促进劳动力需求总量的提升和劳动力结构的升级[33],东部地区信息基础设施相对完善,数字化水平较高。例如《数字中国发展报告(2022年)》显示,浙江、北京、广东、江苏、上海、福建、山东、天津、重庆和湖北数字化综合发展水平位居全国前10名,其中大多数集中在经济发达的东部地区,中西部地区只有湖北和重庆,其中湖北省数字经济发展对提高就业率具有积极影响,但大量低技能劳动者与数字经济发展需要大量高技能劳动者的“错位”现象不容忽视[34]。由此可以看出,整体上东部地区在吸纳就业、吸引高质量人才方面更具优势。
六、结语
数字经济作为“十四五”时期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核心驱动力,也是新质生产力的重要体现。本文首先描述了数字经济下中国劳动力市场的新变化,然后从就业规模、就业结构和就业的区域差异三个角度论述了数字经济对中国劳动力供给与就业市场的影响,以数字化转型升级为引领的产业变革对于实现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的“实施就业优先战略”具有积极影响。数字技术的发展和应用有利于扩大就业总量,增加就业者的收入。一方面,数字经济对传统生产要素的创新发展创造出大量新的就业岗位;另一方面,生产方式的改变对促进就业结构优化,催生新的就业模式,零工经济、共享经济下产生的灵活就业等新型就业形态吸纳就业的能力不断增强。因此,在制定刺激就业政策时,本文建议:第一,充分发挥数字平台的优势,积极搭建全国统一的招聘服务平台,降低招聘成本,缓解摩擦性失业和结构性失业,提高就业率,尤其是青年就业率;第二,在政策制定上,目前全国除了新疆,其他省份均制定了数字经济发展的省级政策文件,多数文件强调通过数字产业集群发展来扩大就业总量,支持数字经济人才的培育和引进,应进一步细化相关政策,加快政策落地实施,在税收、人才引进等方面予以企业一定的优惠政策;第三,虽然近年来我国第三产业发展迅速,但与发达国家相比还有提升空间,应大力发展与数字产业相关的第三产业,并以此为契机进一步优化产业结构和就业结构;第四,充分利用数字经济的外溢效应,协调区域发展网络,不同区域间可以加强资源、人才、技术、管理方式等方面的交流,尤其是中西部地区,需要进一步加强数字人才培育和引进;第五,数字经济对不同就业群体的影响不同,需要完善和健全法律法规,在工作时长、支付报酬、就业形态认定等方面制定具体的标准和明确的要求,保护劳动者权益。
参考文献
[1]Turcan R V, Juho A. What happens to international new ventures beyond start-up: An exploratory study [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ntrepreneurship,2014(2): 129-145.
[2]柏培文,张云.数字经济、人口红利下降与中低技能劳动者权益[J].经济研究,2021,56(5):91-108.
[3]Goloventchik G G. The impact of digital employment platforms on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labor market in the digital economy, in Bogoviz AV. (eds), Big data in information society and digital economy, studies in big data[M]. Cham:Springer,2023:81-88.
[4]肖巍. 灵活就业、新型劳动关系与提高可雇佣能力[J]. 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61(5):159-166.
[5]李磊,王小霞,包群.机器人的就业效应:机制与中国经验[J].管理世界,2021,37(9):104-119.
[6]岳宗福,高仁斐. 新业态从业者参加职工养老保险的困境与路径——基于对临汾市外卖騎手的调查[J].山东工会论坛,2023,29(4):11-23.
[7]戚聿东,丁述磊,刘翠花. 数字经济背景下互联网使用与灵活就业者劳动供给:理论与实证[J]. 当代财经,2021(5):3-16.
[8]李丽. 数字经济对就业的影响及应对策略[J].经济问题,2022(4):37-42.
[9]李楠,林依玲,时芸婷. 数智化人力资源管理的理念内涵与实现路径[J].山东工会论坛,2023,29(5):22-33.
[10]黄少安. 谨防数字化经济陷阱[J]. 东北财经大学学报,2023(5):40-46.
[11]马忠新,伍凤兰.一把“双刃剑”:数字化对社会就业的影响研究[J].新疆社会科学,2022(5):73-81.
[12]廖信林,董松涛. 数字经济发展对我国就业规模的影响效应研究[J]. 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3(3):63-67.
[13]白争辉,原珂. 数字经济发展与产业结构升级的就业效应实证研究[J]. 兰州学刊,2022(3):62-73.
[14]叶胥,杜云晗,何文军. 数字经济发展的就业结构效应[J]. 财贸研究,2021(4):1-13.
[15]潘雅茹,龙理敏. 数字经济对中小企业就业需求及结构的影响——基于深圳主板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J]. 华东经济管理,2022(11):85-94.
[16]胡拥军,关乐宁.数字经济的就业创造效应与就业替代效应探究[J].改革,2022(4):42-54.
[17]陈丽莎.数字经济发展对异质性劳动力就业的影响研究[J].工信财经科技,2023(1):74-86.
[18]马新平,杨志超,郭秋怡.基于投入占用产出模型和 SDA 方法的数字经济影响就业机理研究[J].系统科学与数字,2023(4):858-869.
[19]Yang G, Yao S, Dong X. Digital economy and wage gap between high-and low-skilled workers[J]. Digital Economy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2023, 1(7): 1-14.
[20]宋月萍.数字经济赋予女性就业的机遇与挑战[J].人民论坛,2021(30):82-85.
[21]国家统计局. 中国统计年鉴2023 [EB/OL].(2023-12-14)[2024-02-01].https://www.stats.gov.cn/sj/ndsj/2023/indexch.htm.
[22]Acemoglu D, Restrepo P. Robots and jobs: evidence from US labor markets [J].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2020(6): 2188-2244.
[23]Matthess M, Kunkel S. Structural change and digitalization in developing countries: Conceptually linking the two transformations [J]. Technology in Society,2020(63): 101428.
[24]Afonso O, Sequeira T, Almeida D. Technological knowledge and wages: from skill premium to wage polarization [J], Journal of Economics, 2023(140): 93-119.
[25]李辉,邓琪钰. 数字经济发展的就业效应研究[J]. 人口学刊,2023(4):41-56.
[26]杨骁,刘益志,郭玉.数字经济对我国就业结构的影响——基于机理与实证分析[J].软科学,2020(10):28-32.
[27]Wu B, Yang W. Empirical test of the impac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on Chinas employment structure [J], Finance Research Letters, 2022(49): 103047.
[28]郭东杰,周立宏,陈林. 数字经济对产业升级与就业调整的影响[J]. 中国人口科学,2022(3):99-110.
[29]武可栋,等. 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对劳动力就业结构的影响[J].统计与决策,2022(10):106-111.
[30]黄海清,魏航.数字经济如何稳就业——机制与经验分析[J].贵州财经大学学报,2022(1):13-24.
[31]涂淼. 数字经济发展对中国就业结构的影响研究[J]. 技术经济与管理研究,2022(8):15-20.
[32]韩君,颜小凤,韦楠楠. 人工智能对中国就业技能结构影响的区域差异研究[J]. 西北人口,2022(3): 45-57.
[33]孙伟增,郭东梅.信息基础设施建设对企业劳动力需求的影响:需求规模、结构变化及影响路径[J].中国工业经济,2021(11):78-96.
[34]胡放之,杨金磊. 数字经济对就业的影响研究——基于湖北新就业形态发展现状的调查[J]. 湖北社会科学,2021(1):80-86.
The Impact of the Digital Economy on the Labor Market in China
WANG Heng
(Department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China Social Sciences Press,Beijing 10072,China)
Abstract:The report of the 20th National Congress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pointed out that the construction of digital China has promoted Chinese modernization.The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led by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has continuously changed the labor market and employment pattern,playing an important role in expanding the total number of employment,improving the employment structure,and stimulating the vitality of the labor market.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economy makes new characteristics of Chinas labor market,which improves the matching efficiency of the labor market through the scale effect of the platform,and the employment mode tends to be diversified.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mployment scale,the digital economy characterized by digital technology innovation has a dual impact on employment creation effect and substitution effect.Its innovative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production factors has created a large number of new employment forms and positions,and the ability of flexible employment and other new employment forms to absorb employment has been continuously enhanced.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mployment structure,the impact of digital economy on employment is more reflected in the tertiary industry,whose ability to absorb employment continues to increase.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mployment in different regions,the impact of digital economy on employment quality presents regional heterogeneity.On the whole,the application of digital technology has spawned a series of new business forms and new industries that have a positive impact on Chinas job market.We should vigorously develop digital economy-related industries to provide more employment options for workers.
Key words:digital economy;labour supply;employment structure;creation effect;substitution effect
(責任编辑:杨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