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儿时钓鱼乐

◎ 张延伟

同单元楼的一位邻居，几乎每天都骑着摩托车出去钓鱼。有一次在电梯里碰见，他笑着说：“反正在家闲得无聊，找个地方打发时光。”交谈中得知，光他带的一套渔具和装备置办下来就要好几千，令我咂舌。

后来，又与单位一位业余喜欢钓鱼的同事闲聊，他滔滔不绝讲起不同材质的鱼竿、鱼饵针对不同鱼类的应用，还有什么“主场”“涮饵”“练竿塘”“打窝”等等专业术语，我听得懵懵懂懂，心中感慨不已。

如今，钓鱼已经成为一门高深复杂的学问，一套渔具动辄成百数千，甚至还有价值数万元的“豪竿”，钓鱼行业形成了产业链，城乡之间随处可见渔具店、收费的垂钓场所等，人们并非单单为了钓鱼而钓鱼了。由此，我也更加怀念和留恋儿时钓鱼的简单和快乐。

那时候，源自具茨山脚下的一条小河，自北向南依地势蜿蜒盘旋着从村子中央穿过，一年四季水流潺潺。为生产生活便利，人们根据水流和地形条件修生产桥、建提灌台、挖稳水池、砌挡水墙等，这些设施附近受水流冲刷形成面积大小不一的蓄水坑，成为孩子们夏天洗澡、打水仗嬉戏的地方。还有些浅水区流势平缓，适合蹚水捉鱼虾、逮螃蟹、抓泥鳅，我们时常玩得不亦乐乎。

最容易捉到的是一种被称作“老实头儿”的鱼，这种鱼长约半拃，头大身子小，通身灰色掺杂些许黑色斑点。不知道“老实头儿”到底是笨拙还是懒惰，平时会在水下寻一处朝阳之地，制成一个比周围略低、遍布绿豆籽大小泥粒的碗状凹槽作窝，然后孤零零地趴在那里，从不见它们成群结队地游动。

一旦发现目标，我们就五指并拢，两只手呈弧状围着窝的边沿向中间收拢，然后突然合围，往往能把它捕获在手。偶尔失手也不用担心，你只要呆在那儿不动，等浑浊的水慢慢变得清澈，它就又返回原地静静趴在那里，仿佛忘了刚才的危险一样。

当然，我们更喜欢“明条儿”（鲫鱼）、“红翅儿”鱼。“明条儿”大小不一，最大的也就一拃多长；“红翅儿”体形则较为粗长，有一拃多甚至两拃长的样子。它们身形灵活，不像“老实头儿”那样容易用手捕捉到，还喜欢成群结队行动，经常顺着浅水区逆流而上，进入蓄水坑畅游，争相“翻鳔儿”，水面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白色或红色的光。

既然不容易捉到，就想办法把它们钓上来。

村里有个叫赵振的货郎，眼睛不太好使，常用一根橡皮筋绷着容易耷拉的眼皮儿，露出红红的眼珠子，有些吓人。可他卖的那些东西孩子们却很喜欢，其中就有鱼钩。

钓鱼钩有大有小，小的二分钱一个，大的三分钱一个。接过我们递去的分币，赵振指着装有鱼钩的盒子，放心地让我们挑拣。

鱼钩一到手，我们就赶紧回家，从针线簸箩里翻出奶奶的缠线板儿，挑选白色细腻的“洋线”作钓线，理出头绪后用伸直的双臂测量，截取大概三四米长的样子，缠在一根细棍儿或折叠的纸片上，露在外面的一头儿则穿在鱼钩的孔鼻儿里拴牢。

再找一根长长的高粱秫秆或麻秆，先把梢部一小节外皮剖开，把内瓤折成二指长的几节儿。将钓线从鱼钩处向上量出大约半米距离，按每四指宽的间隔把几节内瓤紧紧缠在钓线上，这就是“浮子”了。最后把缠着的钓线全部解开，绑在高粱秫秆或麻秆上，一根鱼竿就做成了。

然后，就地取材拿一根结实木棍儿，在家里的粪坑边沿、大门旁的水道眼处、村里吃水井附近的臭水沟里等相对潮湿的地方，或掀石块儿，或挖淤泥，很快找到几条大小不一的蚯蚓，装在小药瓶或纸盒里当鱼饵用。

和三两个小伙伴相约来到一处蓄水坑旁，各自找一个平坦开阔的地方，捏出一条蚯蚓，掐下一指长，趁它还在蠕动的当儿，小心翼翼地挂在鱼钩上，当然，要把蚯蚓穿过“U”形鱼钩的三分之二且把倒刺遮住才好。然后用手握起高粱秆，轻轻地把带饵的鱼钩甩进水里。

只见大家一个个全神贯注地盯着漂在水面上的“浮子”。如果“浮子”轻微抖动，说明是鱼儿在用嘴碰触鱼饵作试探，此时需屏息静气，手握钓竿不能有丝毫晃动，否则狡猾的鱼儿就溜走了。一旦鱼儿咬钩，有两三个“浮子”突然下沉时，就得眼疾手快，马上高高提起鱼竿往旁边一甩，鱼儿便随之落在岸边的草地上作无谓的挣扎。很快有孩子小心翼翼地把它从鱼钩上取下来，放进盛了水的大玻璃瓶里。当然，谁能够率先钓上一条“红翅儿”，在大伙儿面前那就甭提有多神气了。

钓到的鱼被我们带回家里养着，每天按时换水，撒上树叶遮荫，生怕它们饿着，一有空就捏一撮玉米糁投进水里，盼望鱼儿能够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快快长大。

可偏偏事与愿违，往往只过去三五天，它们就一个个胀大肚子死去。当时，我们对大人们讲的“只有撑死的鱼，没有饿死的鱼”之类话语深信不疑，以为是我们的好心害死了鱼儿。后来才知道，鱼在吃了东西之后，会大量消耗氧气，再加上它们消化食物和呼吸代谢等产生的废物，使水中的氨和亚硝酸盐等急剧升高，这才导致投食过度后短时间内死亡。

当然，孩子们的世界与大人不同，短暂的忧伤过后，又不知疲倦地拿起鱼竿，到河边继续寻找属于我们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