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联，中国年永远的图腾

朱红波

我的家乡位于齐鲁大地，这里是孔孟之乡，具有很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这里的年味很浓郁，而春联是新年不可缺少的。

腊八拉开了春节的序幕。从腊八开始，家家户户开始置办年货，而春联作为新年的标配，是每户人家都要置办的——或者买现成的春联，或者买来红纸请人代写春联。红彤彤的春联写满了祝福，满载着一年的希冀，给家家户户增添了欢乐祥和之意。

写春联

四叔是民办学校教师，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临近年底，四叔家可真是门庭若市，因为他不仅要写整个大家庭的春联，大半个村庄的人也来找他写春联。记得有一年，我给四叔打下手，负责把四叔刚写好的春联从桌子上拿下来，整整齐齐地放到地上，把墨迹晾干。

四叔常嘱咐：“放春联的时候，各家的春联要分开放，千万不能混了。”

堂弟问：“要是混了会怎么样？”

四叔笑着说：“春联表达了人们辟邪除灾、纳福迎祥的共同愿望，所以大部分春联既可以贴张家，也可以贴李家。只是各家有的门多，有的门少，需要的春联数量也就不一样，所以不能混了。”

我好奇地问：“有没有这样一副春联，只能张家用，而不能贴在李家的门上呢？”

四叔笑着说：“有的。”

我兴奋得跳了起来，对四叔说：“写一副只能我们朱家贴的春联吧。”

四叔挥笔写下了十个大字：鹿洞春风暖，鹅湖化日长。

我把这副春联读了又读，也没找到“朱”这个字，不解地问：“怎么没有‘朱字啊？”

四叔说：“虽然没有‘朱字，但确实只有我们朱家才能贴这副春联。”

我不解地问：“这是为什么呢？”

四叔娓娓道来：“古时候，有个大学问家叫朱熹，他曾在白鹿洞书院和鹅湖书院讲学，对后代影响很大。后来，人们一提到白鹿洞和鹅湖两个词，就自然而然地想到朱熹。所以，这副春联只能我们朱家用。”

真没想到，小小的春联里还蕴藏着这么丰富又有趣的知识，怪不得它吸引着一代又一代人自觉传承。

贴春联

贴春联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爷爷是总指挥，大哥负责清理门上的旧春联，我负责确定春联贴在哪里，堂弟负责递春联，五叔负责贴春联。爷爷不识字，贴春联前总是嘱咐我，一定要看仔细，千万不要贴错了。

堂弟问：“贴错了会怎么样呢？”

爷爷一脸严肃地说：“有一户人家，由于家里人没有一个识字的，把春条‘肥猪满圈贴在了堂屋门上，大年初一被拜年的乡亲看见了，大家笑得前俯后仰，这户人家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问爷爷：“人要过年，人住的房子自然要贴春联；猪圈、鸡笼上也要贴春条，难道猪啊、鸡啊也要过年吗？”

爷爷说：“是啊，不管是人，还是畜，哪怕是个物件，也都要过年。”

五叔感慨地说：“这‘年可真公平，不仅没有贫富观念，而且对人、对物也一视同仁。”

置身贴了红彤彤春联、春条的院落，看着堂屋上春联写着“多劳多得人人乐，丰产丰收岁岁甜”，厨房灶上春联写着“园蔬调出千般味，盘食烹来万里香”，猪圈上春条写着“肥猪满圈”，鸡笼上春条写着“金鸡满架”，父亲的马车上春条写着“出入平安”……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会让人感受到春节的温暖。

看着红色的春联，我深深地感受到年的恩泽可谓惠及所有生灵——这得多大的胸怀啊，如天，如地。

赏春联

贴完春联，吃了年夜饭，第二天的天还没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响起来了，人们也早起拜年了。成群结队的一大家人来到大街上，一起前往长辈家拜年，真是齐鲁大地过年的一大景观，也是中国人过年的一大景观。

一路上，人们寒暄着、交流着，其中春联是人们交流的一个主题。

堂叔说：“三柱家的春联——高居宝地财兴旺，福照家门富生辉。真不错，以后發财有福了。”

父亲说：“二妮家的春联——田野作画春意浓，勤劳致富笑颜开。这副春联也不错，咱老百姓要想致富，不就得靠辛勤劳动！”

四叔说：“村委会的春联才叫写得好——二十四时节气乾坤竞秀，五十六朵奇葩和睦同春。有格局，心里装着咱们的祖国呢。”

爷爷说：“是啊，不光是家家户户，也包括咱们的国家，以后都有好日子过，所以大家才有奔头。”

春联把人们一年来藏在心底的祝福和希望表达了出来，是那么真诚热烈，是那么鼓舞人心。在那缺吃少穿的岁月里，日子很苦，春联却能让人们眼中有光、心中有爱地生活下去，这就是它的魅力所在吧。

送春联

如今，每到年底，很多政府单位开展文化下基层活动，热心为市民送春联。

2023年，我刚走进小区，只见广场上围着不少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区里某机关组织开展“文化进万家”活动，几位书法家正热心为邻居们写春联呢。带着墨香的春联写出了老百姓对新春的期盼，浓缩着书法家们的美好祝愿，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

王大妈手捧春联，对着王大爷喊：“快来给我和春联照个相，我要发朋友圈……”

刘阿姨则拨通了对门人家的电话：“小王，书法家来写春联了，要不要我给你捎回一副春联？”

而心急的王二哥，不等墨迹晾干就“抢走”了春联……

居委会主任吆喝道：“政府组织了这么好的活动，书法家写了这么好的春联，让我们用掌声表达感谢吧！”

“哗——哗——”广场上响起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大河流水小河满。”掌声中，我突然意识到，正是国家富强了，才能营造出如此欢乐祥和、喜庆热烈的节日氛围，人民才能红红火火过大年。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如今，“鲁味儿”春节中的很多习俗已经发生了改变，甚至消失殆尽。但每到过年，齐鲁大地上的人们仍然要在自家的院落里贴上喜庆吉祥的春联。它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历久弥新，早已深深镂刻在每一名齐鲁人的心灵深处，成为中国年永远的图腾。▲

（作者单位：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开放大学）

（插图：郑毅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