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路与乡村路

孙道荣

同样是路，城市的路与乡村的路，既一样，又不一样。

城市的路，是先铺好路，让人走，给车跑；乡村的路，是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路。

城市的路，又宽，又直，又平坦；乡村的路，又窄，又弯，又坎坷。

城市的路，都画了线，人走人的，车走车的，不可逾越；乡村的路，不画线，人可以走，牛也可以走。城市的路，是车讓人，这是对生命的尊重；乡村的路，是人让牲口，一条田埂上，你与一头拖着犁的耕牛相遇，你得给它让个道，这是对勤劳的礼让。

城市的路，是道路，也是分割线，路的这边是住宅，是学校，是菜市场，路的另一边是医院，是写字楼，是公园；乡村的路，路这侧是庄稼地，另一侧还是庄稼地，它们的区别可能仅仅是，这块庄稼地里种的是水稻，另一块庄稼地里栽的是玉米，或者这块地是你家的西瓜地，另一块地是老张家的菜园子。

城市的路，不是混凝土的，就是柏油的，不是铺砖的，就是垫石的，车走过没有辙，人走过不留痕；乡村的路，不管是长满了野草，还是裸露着黄泥巴，人走过留下人的脚印，兽走过留下兽的蹄迹，一望而知。

城市的路，甭管宽窄，无论长短，都有一个名字，有了名字，就有了身份，你在地图上就能找到它；乡村的路，大多其实是田埂，无名无姓，无足轻重，村里的人如果提起它，也是谁家哪块地的西田埂，外人一头雾水，乡村的人自己明明白白。

城市的路，走的是南来北往的人，每天走的人都可能不同，而且你看看他们的脚下，不是皮鞋，就是球鞋，不是运动鞋，就是休闲鞋，干净而体面；乡村的路，走的大多是本村的人或邻村的人，而且，下地干活的时候，他们多不穿鞋，而是赤脚走在上面，路因而熟悉走在上面的每一只脚、每一只蹄，路给它们都留了记号呢，让一只脚或一只蹄，正好落在昨天或更久前留下的印迹里。

城市的路，或南北向，或东西向，一条连着一条，四通八达，但也有死胡同，当无路可走时，你得学会掉头，掉头才有路；乡村的路，也是一条连着一条，你穿过了高粱地，就走到了棉花地，但遇到一座山或者一个水库，路就到了尽头，你也须懂得拐弯，绕过去，就是一条新路。

你在城市走路，不认识路或者迷路了，问路时，给你指路的人会告诉你，下一个路口左转或者右转；你在乡村走路，指路的人没办法告诉你往哪个方向转，到处都是庄稼地，到处都是田埂，田埂连着田埂，他只能给你指个方向，往东或者往西，向南或者向北，一直走，就能走到你要去的村庄。

城市的路，你往任何方向，走着走着，就走到边缘了，走到郊区了，再往外走，那就是乡村了；反过来也一样，你出了村庄，往任何一个方向，沿着乡村的田埂，走过一块块庄稼地，走过一个个村庄，你走着走着，就走到城市的边缘了，你就进城了。

一座城市，与另一座城市，总有一条路是相通相连的，它从一个城市钻出来，朝着某个方向，一直向前，向前，最终与另一个城市出来迎接的路相见相连，两座城市就紧密地连接在一起了。连接这两座城市的那条长长的路，是穿过乡村的，它在贯穿乡村的时候，像一棵大树的枝干一样，伸出无数的枝丫，每一个枝丫，又都与乡村的路相连，因此，它在串联起城市的同时，也将广袤的乡村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城市的路与乡村的路，因而有了联系，在有诸多相异的同时，又有很多相似。无论是城市的路，还是乡村的路，它们都连接一个个日子，连接我们柴米油盐的生活，并连接未来。

（编辑 兔咪/图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