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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在青塔村

2024-03-28曹磊

北京纪事 2024年4期
关键词:北京西站法海青蛇

曹磊

2009年,《蚁族》的走红让海淀唐家岭变得广为人知。那之后不到10年,随着推土机的阵阵轰鸣,原本红火热闹的村子成了很多北漂记忆里一个遥远却清晰的梦。

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类似唐家岭的“北漂村”在北京其实从未缺席,它们散落在城与村的拉锯地带,伴随着城市扩张的脚步,前者往往会以胜利者的姿态将后者覆盖、抹去,不过新的“北漂村”又会在新的拉锯地带生生不息。村里的人五湖四海、南腔北调,学历有高有低,职业千差万别,鸿爪雪泥、白驹过隙,一茬人老了,或志得意满、或功败垂成地离开了,还会有一茬怀揣梦想的新人填补进来,村子本身因此永远年轻,永远澎湃着青春追梦的激情。时过境迁,当他们不期而遇,提起“我们”那个村时,不由自主就能发出会心的微笑。

北京西站1.0版

西四环旁边,郑常庄以北,五棵松往南,紧挨着莲花河和永定路有个青塔村。这个地名白纸黑字地出现,最早是在乾隆西行去易县清西陵祭祖的路线图上。考虑到发源自石景山,流经青塔,最终汇入莲花池的莲花河早在古蓟城、金中都时代就是北京的主要水源,当地有人居住的历史也许还能追溯得更久。不知是哪年哪月,村西头冒出来一座二进院的小庙,庙里最惹眼的建筑是一座青砖砌成的六角形宝塔。老百姓拿塔说事,都管这座庙叫青塔寺,庙旁边的村子自然就成了青塔村。

青塔寺一直留存到清末民初。七七事变,北平沦陷,日伪政府打算以五棵松为中心,打造一个“新北京”。为了方便交通,他们把前门火车站的铁轨向西南方向延伸,又将荒废多年的青塔寺改建为火车站。这座车站的地位、作用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北京西站,可以说是西站的1.0版。1945年抗战胜利,青塔火车站停用,车站配套建筑和铁轨逐渐遭到拆除,青塔村从此没了青塔寺。

青塔村的年轻人

1996年4月,北京西站2.0版在莲花池南岸竣工通车。火车拉着汽笛开出站台,过了莲花池公园西门外的铁路桥,眨眼工夫就到了青塔村。这时的青塔村,东、西、南3个方向已经被上世纪50年代以来几个机关单位修建的宿舍楼围了起来,正中间是村里原有的破平房,多少有点“城市包围农村”的意思。当时北京人对郊区的界定差不多就是三环以外、四环沿线,成规模的“北漂村”主要集中在海淀西北方向的大学区周边。后来因为人多房少,房钱看涨,有些北漂就住不起了。青塔村应名算丰台区,实际跟海淀就隔了条马路,公交、地铁都很方便,房租相对便宜,因此成了他们退而求其次的理想选择。

西站通车前一年,20多岁的郭德纲揣着借来的几千块钱,第3次进京,守着臭气熏天的莲花河,在青塔村租了间十几平的小房子,全部家具只有一床、一凳、一马扎儿,白天挤公交进城唱戏、说相声,晚上回来再坐着马扎儿,趴在床上写剧本。若干年后,功成名就的他跟听众分享年轻时的追梦岁月,总会说那时很苦,也很充实、很快乐,因为心里有个念想撑着,再苦的日子也能咂摸出点甜味。正如当年同样蜗居青塔的诗人沈浩波诗中所写:

空旷的青塔立交桥下

土路上竟然有个理发摊儿

一个老头儿和他的老婆子

仿佛专门等我的武林高手

匡国泰和张卫

把我摁到那张破椅子上

也要把我弄成光头

理发的老头儿高兴坏了

五花大绑般

给我围上一条紫红围裙

吹噓自己手艺高超

但动手的却是他老婆

手持锋利刮刀

在我头上忙活

时而像割韭菜

时而像刨土豆

寒风呼啸

头发乱飘

她一不小心

在我头上拉出一道血口子

老头儿大乐

哈哈,拉出了一道血口子

……

青蛇和青塔

2023年夏,青塔棚户区改造工程正式启动,没了青塔寺的青塔村又没了村,一个跟青塔有关的传说却在北京历久弥新。传说讲的是大金朝那会儿,永定河三伏天发大水,好容易熬到水退了,入秋了,青塔村又闹起了瘟疫,老百姓十有八九病在炕上起不来,地里的庄稼也没人收。没人知道他们得的什么病,也没有大夫治得了这个病。别人家都还好办,老的病了有小的伺候,小的病了有老的照顾,唯独村东头住着的老公母俩,没儿没女,也没亲戚朋友,病在炕上别说熬个药、做个饭啦,就连渴了,给端碗凉水喝的人都没有。

有这么一天夜里,老爷子趴在炕上有出气、没进气。老太太躺在旁边,吧嗒、吧嗒掉眼泪,干着急,没办法。这么个裉节上,恍恍惚惚,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从头到脚一身青,手里捋着头发,冲他们嘿嘿一乐。老太太强努着抬起头,问了句:“哟,姑……姑娘,这……这三、三更半夜的,你你你……你找谁呀?走错门了吧?”

再看大姑娘,还是不紧不慢,捋着头发:“大娘,没走错,我就是来给你们瞧病的。”

“瞧病?你给我们瞧病?”老太太挣扎着看了一眼快咽气的老伴,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打量不请自来的这位姑娘,“就……就你,一个小丫头?那么多有名的大夫都没辙,你能成?”

大姑娘没再说什么,悄么声儿地走出去,整整衣服,冲着天上的圆月拜了几拜,然后狠狠心,“啪”地揪下一绺头发,两只手捧着,使劲搓,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搓着、搓着,头发就变成了一小把光芒四色的金豆子。姑娘回到屋里,掰开老两口的牙关,每人喂进去几颗,那真可以说是药到病除。

老两口死中得活,跪在地上,“嘣嘣嘣”直磕响头:“仙姑呀仙姑,恕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您大慈大悲,也救救村里的乡亲们吧。”

姑娘没说什么,转身出门,一家、一家救下去,等到金鸡报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全村人都治好了,她的头发也快薅干净了。感恩戴德的乡亲们拉着姑娘的手不让走,非要把她留在村里供养一辈子。姑娘柳眉微蹙,叹了口气:“咳,想来这也是命中劫数。不瞒大伙说,我是打南边大宋朝来的,叫小青,是千年青蛇修炼成精。前些日子,姐姐白素贞让妖僧法海给害了,压在杭州西湖雷峰塔下。我受伤流落到此,既然你们有此好意,那就在村西头的大柳树旁修一座宝塔,盖一座小庙,容我慢慢修炼、疗伤,等到时机圆满,再去与那法海做个了断。”

乡亲们修了塔,盖了庙,青蛇在里边住了足足20年,等到白娘子的儿子许士林长大成人,这才回南边找法海算账。她留下的青塔却保佑着村里的乡亲们风调雨顺、没灾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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