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跟一条小路道别

岳冰

他还是一个人在那里默默地扫着。在薄雾的清晨里扫着，在落日的余晖里扫着，在凉爽的清风里扫着，在温柔的细雨里扫着……他从未离开过，每天都在。附近的人们也不清楚他来这儿多久了，他們的孩子都很喜欢他。后来，孩子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还是没有离开，还在扫着那条破败不堪的小路。

平时，孩子们放学后喜欢围着他，听他讲这里每一棵树每一朵花背后的故事。他讲得好，还愿意讲，孩子们也很愿意听。可今天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孤独。天太黑也太冷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就算这冬天最寒冷的时候，他仍然坚持每天早起扫路。这是他成长的地方，他太喜欢它了。他缓缓地、柔柔地扫，欣喜地看着自己扫过的每一段路。

路的两边，渐渐堆出一座雪白晶莹的小雪山。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天亮后，两个工作人员来了。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来到这里。就算是再不忍心，他们也要告诉他，他该离开了，这儿的路要翻修。扫路人抬头看着他们，怅然若失地问：“得修多长时间？”工作人员说，也许一个月，也许两个月，谁知道呢。

扫路人抬头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天亮了，孩子们该上学了。”他又说：“我要跟孩子们说再见，你们愿意帮我吗？下雪了，我们送孩子们一个雪人吧。你们看，身体都已经堆好了。”

雪越下越大了，冷风吹着，可路边的三个大人忙得热火朝天，汗水都流下来了。工作人员其实想和他说，没必要说再见的，等路修好了你就可以回来了呀。而扫路人想的是，等路修好，大概高年级的孩子都毕业了，那样的话，来不及说再见就走了，孩子们该多伤心！他还想告诉孩子的是，中学在前面的路口，要走更长的路，那条路并不是从早到晚都有人扫，所以自己要做自己的扫路人啊！

雪人堆好了，那两个工作人员站起身来，感叹道：“这天可真冷！”

“美丽的太阳就要出来了，春天不远了呀！”扫路人自言自语，“是不远了。等路修好了，春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