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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的茉莉

2024-03-22金石

今古传奇·当代文学 2024年1期
关键词:小丽小康

金石

第一次见到小康,陆晓峰就觉得自己和她一定有事。他一见小康,就有一种似曾相识、久别重逢的感觉。

陆晓峰来到“梅兰茶楼”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小康引着他,把他带向那个最大的包间。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里边一声声的嬉笑。这一定是珍珠,她总是那样的夸张,摸了她的手一下,她要“啊”地叫一声,掐了她的脸蛋,也要“啊”地叫一声。

不出陆晓峰所料,邓鹏和石建军他们已经先到了。每当朋友有约会时,他们两个人总是比别人提前到达预定的地点,选择好最佳的位置,然后再通知其他人。做贸易的和开工厂的就是不一样,带着手机到哪儿都能工作。

替陆晓峰推开了门,小康回身就要走。陆晓峰却回身关上房门,一把拉住她。

陆晓峰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来见小康的。这些天,小康成了他的朝思暮想。

十天前第一次见到小康时,就像看见了一汪山泉,清冽的泉水正顺着他的喉咙甜甜地滑向食道,流进他的肚子里,浇灭他浑身的炙热。

陆晓峰是通过小丽认识小康的。那一天,几个在万州做生意的老乡聚到了一起,老友相见,喝酒是免不了的。几个男人在一起喝酒,有人提议,让老板叫几个陪酒的来。老板电话一打,就来了两位陪酒的美女。陆晓峰也不去凑这份热闹,任凭邓鹏他们闹酒打诨。

临出门时,那个叫小丽的,经过陆晓峰的身后时,突然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笑嘻嘻地说:“我最喜欢这样的男人了,长得好,又不乱来。”

邓鹏一见,连忙赶过来,一把从背后揽住小丽,叫嚷道:“这可不得了,我老大可是个守身如玉的人,除了嫂子以外从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你今天让他失身了,你要负责任。”

一桌子的人都笑了,小丽也笑了:“一看就不是你这号人,人家斯斯文文的。”

陆晓峰用手摸着脸颊,微笑着,也不回话。一旁的兄弟们起哄了:“老大,快留个号码,人家对你有意思呢。”

建军拿了晓峰的手机,塞到小丽的手上,让小丽拨通了手机。

此后的几天里,小丽一直约晓峰出来喝茶,晓峰只说没空。他确实是没空,厂里有好几家的产品在加工,特别是一家集团公司的,是由好几家工厂流水生产的。工件从上一家流过来,自己做完了又流向下家,生产过程像是一个链条,一环接一环,哪一环都不能断。工件还没有到厂里来,跟单员的电话就早早地打来了。等工件到了厂里,品保部的又来叮嘱质量,下家就来咨询进度催货,一刻也不能消停。直到工件出了厂,才能松一口气。

工作忙碌时会忘记一切,节奏一放慢,紧绷的弦一松,陆晓峰就莫名焦躁起来。

这是一间厂住一体的私房,一楼做车间,二楼做办公室兼宿舍,这样就不用请人看厂了。在寂静的清晨里,孤独、落寞就随着山上的那道阳光一起向陆晓峰袭来。

上一个快乐的日子是什么时候?陆晓峰一时记不起来。经过一夜的睡眠,他感到身体渐渐恢复,热血在他体内四处冲撞着,沸腾着他每一寸肌肤。像墙上刚换上电池的石英钟,刚劲而有节奏。直到楼下的机器声响起,才缓缓起床,投入到新一天的忙碌中。

下午五点半,工人们一分不误地停下了机器,取下手套,勒起衣袖,围在门口的水池前。龙头的水开得小,一束水线挂在龙头下,在水池里溅起细碎的水花。下班的工人在龙头下打湿了双手,在塑料盒子里抓一把洗衣粉,然后在一边慢悠悠地洗手。一位丈夫把和了水的洗衣粉分到老婆手上,还不紧不慢地揉搓着,像是在向别人秀恩爱。

下班是工人最快乐的时刻,就像学生听到了下课铃声。但对于做老板的陆晓峰来说,却是恰恰相反。下班之后,就像急促的音乐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长长的空白,偌大的厂房一下子寂静了,除了他的脚步声。

陆晓峰的卧室兼作办公室,他一个人住。老婆留在老家,这是他同意的。没办法,孩子的学业同样重要,何况还有父母需要照顾。没有了机器的响声,电脑机箱小风扇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像一只嗡嗡叫唤的小蜜蜂。电脑屏幕上,一个戴着黄色遮阳帽穿着红裙的女郎背对着他。她的面前是草地、溪流。草地上的天空是那样的蓝,蔚蓝的天空下,白云飘荡着,像是急着要和前面的白云团聚。

忙碌了一天的陆晓峰感到眩晕、疲倦,他松下椅靠,让自己的身体仰躺着。

人虽然躺着,脑子却没有停下,思绪不断。今天跑了两趟公司,又打了无数个电话,才和合作方解释清楚了。上一批产品,并不是自己出了差错,而是后续的热处理工艺产生了变形,自己的产品都是通过品保部检验的,这有质检员的检验记录为证。这些公司的主管们,一旦出现问题,就拼命地往外协厂家推卸责任。而自己既不能承担责任,又不能得罪他们,只能拿凭据說话。一级级一层层地解释,一天下来,他感到唇焦舌燥,疲惫不堪,到现在耳朵还在嗡嗡直响。

真想睡一会儿,可是一闭上眼睛,屏幕上红衣女郎的面容,就在他面前浮现。因为看不到面容,就拼命地去猜想她的长相。小丽今天给自己打电话了,只是自己当时正忙,没有时间跟她多说话。想到自己被一个人惦记着,还是一位美女,心里不免生出一丝甜蜜来。

陆晓峰应了小丽的邀约,去她一个叫小康的姐妹开的茶楼里喝茶。他知道小丽不是白邀他的,她是要小费的。不过,做生意的人是不在乎这一点小费的,只要能心情愉悦、减缓压力就值得。陆晓峰嘴里答应了,心里还是有一丝担忧,他害怕落入温柔陷阱。这些年什么“仙人跳”的事屡见不鲜。他便约上就近的邓鹏和石建军,他们两人这种场合经历得多,有朋友一起,万一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只是没想到,他一到茶楼就被小康给吸引住了。

不知为什么,小康在和他说话时,声音微微发抖,像一个羞涩的女孩见到陌生人一样。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本应是风华正茂充满活力的,但她的脸色苍白,身体也很单薄,像是大病初愈,让人不免生出一丝怜惜。长发垂在脑后,像山崖上流淌着的一帘瀑布,自然、挺直。鹅蛋形的脸上施了一点腮红,让她苍白的脸略显一丝血色。口红抹得很浅,似有似无,要不是在灯下泛起亮光,根本看不出她涂了口红。她上身穿一件白色灯笼袖长衫,下身穿条长裙,黑色的裙底上满是细碎的茉莉花。

这里是火车站的站前小区,临街的门面都让大品牌做了店铺,隔了两条弄堂之后就冷清了很多。都是一些小超市小宾馆,还有茶楼和出租房。“梅兰茶楼”开在一栋二间三层的私房里,和这些门店紧邻着。正厅做了服务台,大厅的右侧摆了一排齐墙的沙发,音响不知装在什么地方,只听到音乐在轻柔地响。

小丽早已等候在前台了,见陆晓峰三人一到,便笑眯眯地引着大家进了左侧的房间。

这是茶楼最大的一间房了,房间的门头上挂着一个紫红色的木牌,刻着一个蓝色的“梅”字。

陆晓峰故意走在后面,他向四处望了望,看见一楼还有两间包厢,门头上分别挂着“兰”字和“竹”字木牌。各个房门的上方,都留有一个扇形的小玻璃窗口。大家坐定后,小康送来了茶水和果碟,就关上门离开了。小丽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来了两位姐妹,都是黑黑的眼影,殷红的嘴唇。相比来说,小丽算是素净的。

邓鹏一见,眼睛立马眯成了一条缝,不等小丽介绍,他抢先拉住一个,揽住腰肢坐到了一边。石建军则选了另一位,把小丽留给陆晓峰。

小丽引着陆晓峰坐到了另一张茶几,像见到了久别的朋友,兴奋地盯着他。陆晓峰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见小丽这么看他,有些局促,就把茶几上的花生碟往她面前移了移,又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小丽的手上,自己也拈了几粒,放在嘴里轻轻地嗑。

这实在是一个让人纠结的场景,自己为什么而来,陆晓峰内心是十分清楚的。但要让他像邓鹏那样,他却做不到。他认为那是一种尊严的缺失,甚至是没有素质的表现。他认为男人的矜持也是一种操守。过度放纵自己的情感,不仅让别人看不起,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清楚小丽是风月场上的女人,也知道如果对她有所举动,她会接受的。可是陆晓峰没有这么做,此刻,对异性的渴望和内心的清高,抑或还有其他的情结,让他的内心纠结着,坐在小丽的面前,不知该作何表现。

两位朋友已经各自相谈甚欢了,这给了他压力,似乎在催促他也要进入正题了。陆晓峰犹豫着,迟迟没有抉择。面对小丽的目光,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惶恐,抓瓜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选择去厕所。

从厕所里出来,陆晓峰没有急于走进包厢,而是站在过道的门边,窥看前台的小康。

不知为什么,自从他看到小康,他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小康正俯身在吧台上,双手捧着脸像在思考着什么。一只茶杯在她的身边袅袅地冒着热气,一阵茉莉花香从茶杯里散发出来。

怪不得一进门就有种熟悉感,十几年前他一直都是在喝茉莉花茶的,后来因为脾胃不好,就听从医生的建议不再喝了。但是茉莉花那独特的香味让他久久难忘。

大门被关上了,街道的喧嚣被隔在了门外,头上吊顶的黑格子里,垂挂着塑料藤叶和一串串葡萄,音乐声比刚才响了很多,像从葡萄架上洒落下来。小康的身体在随着节奏轻微地晃荡着,裙子的下摆也跟着摆动起来,露出雪白的脚踝。

陆晓峰沉醉在这美好的氛围里,倚靠在门边,静静地欣赏着。

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似的,小康突然停止了摆动,向身后扭过头来。陆晓峰一时猝不及防,被小康抓了个正着。偷窥他人的心虚,让他面露窘态。

“怎么出来了?小丽没陪你?”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出来的,我上卫生间。”陆晓峰不会说假话。他看着吧台上的茶杯说:“你的茶,真香。”

“你喜欢茉莉花茶呀?哎呀,我不知道,我给你泡一杯。”

小康从消毒柜里拿出一只玻璃杯,拎起开水瓶就着旁边的一只塑料桶,往杯口上淋水,她滚动着杯子,好让杯口都淋到水。又往杯子里倒了半杯开水,摇晃了几下,倒进塑料桶。开水烫热了茶杯,也烫到了小康的手,她放下玻璃杯,几个手指一张一合地捏着。小康的手指很白,像是刚刚剥去笋衣的春笋。

小康用木匙从茶叶罐里挑了一匙茶叶,倒进杯子里,又往杯子里倒了半杯开水,晃了晃,把水滗了出去,又续上开水。

随着杯口升起袅袅的热气,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充盈着他的鼻腔,让人心旷神怡。茶叶在开水中滚动着,那萎成一团的茉莉花,仿佛在沉睡中醒来,慢慢地展开花瓣,恢复它的本色。洁白的花朵越来越大,越来越饱满,仿佛又回到了枝头,回到了绿叶丛中,吐露着诱人的芳香……

小丽想不通,陆晓峰是她约出来的,他们认识得最早,应该比其他人更熟才对。但是她发现陆晓峰对她不够热情。当她从包厢里找寻出来,看到陆晓峰和小康在一起时,有些意外。

小康看到了陸晓峰身后的小丽,似乎有些歉意。她把陆晓峰推向小丽,一边推一边说:“你进去坐,下次来了,我就给你泡茉莉花茶,我记住了。”

陆晓峰看到小康的脸突然红了,像一朵红云。

回到包厢后,小丽正好有了话题。她向陆晓峰介绍起了小康。小康和她是一个县的老乡,她在家里是老大,父亲是乡里的医生。在她读高中的时候,父亲搭上了一个姑娘,姑娘怀孕了,要他离婚。妈妈就知道哭。小康听说后,赶到父亲租住的地方去闹,要他回家。最后,还是没有阻挡住他们。妈妈劝小康算了,不要再闹了,怕她父亲不给她学费读书。小康宁可不读书,也要父亲回家,后来她爸爸打了她一巴掌,她也不读书了,就随着姐妹们出来打工。说是要闯出一番天地来,要出人头地,要让妈妈和弟妹过上好日子。

小康辗转了几个地方,都是在工厂里打工,却怎么也没有实现她出人头地的愿望。

陆晓峰问小丽:“这个茶楼是小康自己装修的吗?这租金都是她自己出的吗?”

小丽没有回答他,剥了一粒花生米,塞到陆晓峰嘴里,笑着说:“别多问了,你的菜在这里。”说完就倚靠在陆晓峰的肩膀上……

陆晓峰赶上来拉小康的时候,小康只是轻微地挣扎了一下。陆晓峰之所以这么大胆,是因为他觉得小康对他有好感。同时,她也不好意思弄出动静来,怕让姐妹们看到了。她毕竟是老板,是大姐。

陆晓峰抓住小康的手,把她拉进“兰”包厢。他早已观察好了,这间包厢的房门正对着大门口,从那扇玻璃窗里,可以看到大厅和其他包厢的动静。

陆晓峰没有看见小康和别的男人有往来。他也看到有些客人想和她亲近,想占她的便宜,却都被她一一化解了,既不失热情,又不伤客人的脸面。他看小康的衣着大方得体,不张扬不暴露,却恰到好处地展示了自己的身材。他更多的是关注到了小康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种欣赏和赞美的目光,像是在给他某种暗示和鼓励。正因为如此,他才敢有此大胆举动。

进了包间关上房门,小康挣开他的手。

“你干吗呀?这样不好,你知道吗?”

“没有什么,我就想跟你说说话。”

“你说话就说话,你不能动手动脚的,让人看见了不好,知道吗?”

“我想跟你说话,我们两个人单独说话。”陆晓峰嘴里说着,伸手就要來握她的手。

小康把双手藏在身后,背靠着房门说:“你别这样,你去找她们聊,我要看店,我要做事,怎么能陪你?”

“我是为你来的。”

陆晓峰边说,边把身体逼了过来,贴近小康。小康赶忙用手抵住他的双肩,把脸转向一边,喘着粗气,一副焦急的样子。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我就是想找一个谈得来的人,在下班了之后,可以一起聊聊天、说说话。”

“你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在小丽面前不好做人的。我现在就给小丽打电话,叫她过来?听话。”

“别打,她来了我也不理她。我是不会去招惹她的。”

“那你就来缠我?我好欺负是吗?”小康很委屈,声音都变调了。

陆晓峰的心软了,他不忍让小康难受,赶忙说:“我不是喜欢你吗?”

“我不要人喜欢我,我也不要你的喜欢。”

“哎哟,这么漂亮的人,真的不要人喜欢吗?”陆晓峰说着,讪笑着去搂她的腰。

他听邓鹏说过,男人就要主动。遇上喜欢的人,一定要主动大胆,否则就错过机会了。他不知道邓鹏对他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发现了他对小康的好感。邓鹏也说过,对付小康这样的女人,是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的,不过他可没有这个耐性。

陆晓峰果然大胆地用双手环住小康的腰肢。小康的腰软软的,像她的声音一样柔绵,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往怀里揽。可是陆晓峰还是不敢,他有些动情地说:“你知道吗?第一次看到你时,我就喜欢你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鬼话,第一次见面就会喜欢一个人。”

“真的。我看中你的清纯,你的简单。”

“哦,你是说我简单,说我傻?”

“哪里。我是说你的穿着,你的打扮,看着简单,却能透出你的纯朴本质来,这是我最喜欢的。还有茉莉花,在你的身上,都是茉莉花的香味,我太喜欢了。”

“哦,你是喜欢茉莉花。那我送你一罐。”

“不是,我是喜欢你这个人。喜欢你像茉莉花一样,又小巧、又香甜的人。”陆晓峰赶忙一边纠正,一边搂紧她的腰。

小康没有推他,他感到小康的手似有似无地搭在他的腰上了。

到了这一步,陆晓峰束手无策了,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也许是他那所谓的尊严在作祟吧。他稍一迟疑,小康便挣脱出他的怀抱,拉开房门走向前台。

陆晓峰没有追赶她,他默默地看着她快步离去,长裙在她的身后飘扬着,像蝴蝶在舞动彩色翅膀。此刻的小康,就像他小时候看到一只停驻在草丛上的彩蝶,他想捕获它,却不敢靠得太近,怕把它惊飞了。

男性的荷尔蒙,在陆晓峰的身体里肆意地冲撞,在漫漫长夜,在醒来的每一个清晨。

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在播放本市“扫黄打非”的新闻,女记者握着话筒,对着镜头报道公安局和电视台联合行动的成果。他一下子想到了小康。小康是什么样的女人?她靠什么生活?靠那间茶楼吗?一个外来的女人,有能力经营得下这个茶楼吗?再看她那里的生意,根本就不算好,也没有看到她刻意去揽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像是在打发时光。

他曾经悄悄地上过三楼,三楼没有像一楼二楼一样设置茶室,也没有装修,空旷的大厅里,只有一个钢管做的晾衣架,衣架上晾晒着女人的衣服,在乱风的吹刮下,摇晃不停。

仅有的两间房子一间锁着,另一间半开着门,从房门里能看到一张双人床。被角掀在一边,一股淡淡的香气从房内飘了出来,不知是香水的气味还是茉莉花的花香。这是小康的住处,这从衣架上的衣服里就看得出来。让陆晓峰感到不解的是,这么大的楼房,为什么只有小康一个人住,她不害怕吗?为什么不找个人合租?如果有人合租,不仅有个伴,还可以分摊房租啊。

一联想,他的心就沉重起来。小康幸福吗?她的家人知道她的现状吗?以陆晓峰的经验,这种依赖他人的生活,最后一定是不快乐的。时间一久,就会慢慢地被人厌倦,受到伤害的只能是她,而她依然不会富有,依然不能让她的母亲和弟妹过上好日子。

陆晓峰觉得自己有责任去关心小康,让她及时悬崖勒马。他想用自己的经历去教育她,让她像当初的自己一样,作出正确的选择。自己不也是不甘心坐在办公室里终老一生而选择下海的吗?自己不也是从头开始通过学习而获得新技术,使得那些大公司都来寻找自己合作的吗?以陆晓峰的经验和眼光看,小康这么年轻这么聪明,是有很多机会的。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每天都在上演着奇迹和神话,小康为什么不能?尽管他对小康的关心存有别的私心,但当他看到一只美丽的蝴蝶正在扑向烈焰时,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陆晓峰仿佛看到了她懦弱的妈妈和弟妹期盼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拿起枕边的手机。

陆晓峰听过好几场讲座,其中有一个讲座很适合他对小康讲。

这是一个关于女人是吃青春饭还是吃技能饭的话题。讲课的老师说,吃青春饭的女人,她的价值走向是由上往下的。依赖青春和相貌去挣的钱,会越来越少,直到无人问津。而选择技能的女人却相反,开始会艰难一点,收入低一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经验的增加,她的价值就会越来越大,收入也会越来越多。

他要把这个道理和自己的创业经历讲给小康听,小康是知道他的成就的。

小康应该也是在床上,电话一通,她就接了。她在一声不响地聆听着,陆晓峰感觉得到她听得很认真,仿佛这是她等待已久的话题。

在陆晓峰说完之后,小康轻声地问:“那像我这样一无专长二无技艺的人,该选择做什么呢?”

陆晓峰回答她:“也不能盲目行事,要针对市场的走向,还有你的个人兴趣来决定。这可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清楚的。今天太晚了,我该起床了,有时间我们再说,好吗?”

小康有些留恋地说:“那好吧,那就等你忙过了,咱们再联系吧。我请你吃饭,好吗?陆哥……”

小康的那一声哥,叫得虽然轻,却很利落,陆晓峰听得很清楚。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早晨,一个蝴蝶一般的女孩,用茉莉花一般芳香的口气和他交谈,并亲切地称他哥,这让他有恋爱般的感觉。

忽然,爱人温柔的眼神和往日家庭的甜蜜浮现在眼前……

下午五点半,是工人们快乐的时刻,陆晓峰的手机响了,“小康”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着。闪亮的名字下,有一个红色的话筒,一个绿色的话筒。

陆晓峰凝望着屏幕,翘起的大拇指却没有按下去。他不知道是选择红键还是选择绿键。

(责任编辑 王仙芳349572849@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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