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的态度（组诗）

晓松

时光书

小时候。母亲总喊我扔废弃之物

我乐意这样干，是不愿

辜负那片大好时光，借机出去

和阳光、花儿一起

闹春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

母亲开始不喊我了，大小的垃圾

她都慢慢裹好

自己扔

每次，在丢掉之前

她总要打开袋子，左瞧瞧

右瞧瞧。生怕

一失手，就扔掉了

她的春天

木匠

其实，木匠

就是把自己的思想拆散了

用钉子重新组装一下，做成

生活的必需品。然后

跟它们一起

过日子

或者，是把人们

需要的东西，做成身体的一部分

最后，跟着自己一起

慢慢陈旧

钉子的态度

锤子重重落下，星火四溅

相对论中，数十朵梅花

开始逃亡

一寸寸陷入事物的内部

贴紧一种主义，一个人的青春

让事实，在荒芜的岁月

留下庄重的脚印

结痂的伤痕，有些隐喻

借用某种力量

抵达，一个人内心的苦

这是生活的平衡术

我不是卫道士，没有人说

就一定，不要挑明

逃亡

风追着叶子，画弧线的轨迹

命運把脉流水的温度

在一场疾驰的追赶中，试着

做一个决裂的背叛者

但夕阳下

总有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影子

认出了我的原身，一直跟着我

步入中年，或者

深秋

衣架上的阳光

其实，我一直在晾晒我的青春

清洗过后，记忆恍惚

晾在时间天平上，用悬挂的方式

鉴别，冷暖的厚度

过滤多余的细节，一滴水的下坠

加重了阳光的重量

风一吹，潮湿的往事渐渐蒸发

温暖被几粒纽扣紧紧相拥

地上，水的脚印

是把生活的标尺，一滴滴

击打，季节轮回的

节点

风来时，躲在衣服里

翻动藏匿的污垢

地上的阴影

是衣架上滑落的阳光

将我退回，架空的灵魂

飘忽不定

老人

对面阳台上。一个老人

静静地等待，年轮里

下一个站台抵达的风景

无论我怎样暗示，他都舍不得

打出，最后一张底牌

我终于明白。死亡和新生一样

是生命里，无法兑现的

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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