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丁堡城堡里的传奇与阴谋

郭晔旻

爱丁堡城堡，欧洲最古老的防御工事之一，曾经是军事堡垒、皇家宫殿和监狱，如今虽然成为旅游景点，但是仍有一定军事用途。

玛丽· 斯图亚特（1542—1587），苏格兰女王，法国王后，是欧洲第一个死在断头台上的君主。

苏格兰首府爱丁堡，人称“北方雅典”。一如卫城往往被看作雅典的象征一样，爱丁堡城堡可以说是代表了爱丁堡乃至整个苏格兰。这座城堡伫立于爱丁堡市的制高点——135米高的死火山岩顶上，站在城堡上可以俯瞰全城。它一面向斜坡，三面临悬崖，地势险峻，只要把守住位于斜坡的城堡大门，便固若金汤。公元11世纪，苏格兰国王马尔科姆三世（1031—1093）在这座城堡里建起了宫殿。由此，最初的要塞转变为王家禁地，直到16世纪，这里都是苏格兰王国的行政中枢，号称“苏格兰的灵魂”。

城堡的守护者

苏格兰历史上的不幸，很大程度上源于强邻英格兰。1286年，苏格兰国王亚历山大三世意外坠马身亡。1296年，外号“长腿”的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发兵北上，轻而易举地取得了胜利。爱丁堡虽然早就建起了城堡，但没能抵挡住“长腿”的大军。仅仅经过3天的围攻，英格兰的旗帜已飘扬在爱丁堡城堡的上空。甚至苏格兰国王举行加冕礼时的座位“命运石（斯昆石）”也被掠往伦敦，直到1996年才被送回爱丁堡。

而接下来的故事，已是永恒的传奇。苏格兰乡绅威廉·华莱士（电影《勇敢的心》的主人公）揭竿而起反抗英格兰人的统治。1305年，他兵败被捕，在伦敦威斯敏斯特广场被斩首，身体被英格兰人肢解成四块，分送四方，震慑叛逆。可随后罗伯特·布鲁斯接过了他手中的火炬。爱丁堡当然是苏格兰爱国者的首要目标。从地形上看，相比陡峭、危险的三面峭壁，比较容易攀爬的爱丁堡城堡东面斜坡一直是主要入口。1314年3月14日，在一个下着暴雨的漆黑夜晚，正当英格兰士兵被东面的佯攻所吸引时，苏格兰人偏从北面悬崖爬上城堡围墙，一举歼灭猝不及防的守军，光复爱丁堡城堡。3个月后，布鲁斯在苏格兰中部的班诺克本以寡击众，大胜英军。英格兰人只得在1328年签署的《北安普顿条约》里承认了苏格兰王国的独立地位。

爱丁堡城堡的正门两边立着威廉·华莱士和罗伯特·布鲁斯的雕像，门上方有“犯我者必受惩”的铭文和象征着苏格兰的红狮图案。

今天爱丁堡城堡正门的两侧，分别矗立着一尊雕塑，左侧是罗伯特·布鲁斯，右侧是威廉·华莱士。城门上方的红狮在英国皇家徽章中正代表着苏格兰。入口门楣上则刻着一句“犯我者必受惩”，耐人寻味。

黑色宴会的阴影

罗伯特·布鲁斯去世以后，英格兰人一度重占爱丁堡，但很快被再度逐走。最后，布鲁斯的儿子大卫二世开始了自己的统治。他重修城堡，兴建了以他名字命名的大卫塔。这座塔楼高达30多米，是城堡东侧主要的防御工事。它的底楼可能是国库的保险库，一层是大厅或私人接待室，二层是私人居室，包括国王的寝宫。

就是在大卫塔的一层，发生了堪称爱丁堡城堡历史上最为卑鄙的事件。1437年继位的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二世年仅6岁，掌握宫廷实权的是爱丁堡城堡总督威廉·克赖顿爵士。1440年，克赖顿设宴，邀请主要政治对手道格拉斯六世伯爵及其弟弟来城堡与年轻的国王一同用餐。伯爵及其弟弟如约而至，在城堡门口受到配得上身份、极为隆重的欢迎，并在宴会上享用了“所有可能得到的美味佳肴”。而这也成为道格拉斯家族不折不扣的“最后的晚餐”。正当酒酣耳热之际，克赖顿突然下令撤去了佳肴，而在伯爵面前献上一个牛头——“宣判死罪的标志和象征”。年轻国王错愕不已，倒霉的道格拉斯一行人被押到邻近的一个房间，接受审讯，罪名是“叛国”。结局可想而知，他们立即被判有罪并被拖到庭院里斩首。这场令人叹为观止的政治暗殺也被后世称作“黑色宴会”。

或许，爱丁堡城堡也因此在苏格兰王室心目中投下了无法抹去的阴影。热衷享受生活的苏格兰王室更青睐同样位于爱丁堡的荷里路德修道院。1560年以后，古代的修道院干脆变成了“荷里路德宫”。从此，多风的爱丁堡城堡只有在王室安全受到威胁或有外交礼仪需求时才被使用。当年，城堡顶部架有被称为“芒斯蒙哥”的大炮，这门大炮是法国勃艮第公爵于1449年建造的，代表着那个时代最尖端的军事科技：口径480毫米的大炮重达6吨，可以发射重达150公斤的石弹。之后公爵将大炮赠给了与自己有亲戚关系的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二世。只不过，“芒斯蒙哥”太重了，一天只能拖行大约5千米，到16世纪中叶，它就从军队退役了，只在爱丁堡城堡城墙上鸣放礼炮。随便提一句，直到今天，城堡的现代礼炮还会在每天下午1点准时响起报时，因此也叫“1点钟大炮”，为什么选择在1点而不是正午12点鸣炮呢？理由很简单，鸣炮1响比鸣炮12响省钱。

坚持到最后的城堡

1558年，“芒斯蒙哥”在玛丽女王（1542—1587）与法国太子弗朗索瓦二世的婚礼仪式上鸣响了礼炮。爱丁堡的最高处是王宫广场，广场东面的宫室是当时国王的起居处，其中有一间“吉斯的玛丽之屋”，就是玛丽女王的日常居所。玛丽的一生充满悲剧色彩。她曾被誉为当时最美丽的女子。1567年她的统治被贵族们推翻，只得身着男装逃出苏格兰，投奔表姑、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寻求庇护。被幽禁几乎20年后，玛丽因卷入西班牙密谋暗杀伊丽莎白一世的传闻而被斩首。玛丽自己对此可能早有觉悟，她在被囚之初就留下了名言：“我死即我生。”并将这句话镶嵌在了自己衣服的花边上。

值得一提的是，苏格兰贵族背叛了玛丽女王，但爱丁堡城堡并没有。城堡总督威廉-柯克卡尔迪爵士坚守要塞直到1573年，令围攻者无计可施，最后只能动用重炮。经过十几天的大规模炮击，多达3000发炮弹落在爱丁堡城堡，包括大卫塔在内的城堡东侧大部分地区化为废墟——更重要的是，倒塌的大衛塔堵塞了城堡的水井（城堡的主要水源）。不走运的威廉-柯克卡尔迪只得投降，结束了这场“长期围困”。而他本人也为对女王的忠诚付出了代价：以“叛国罪”被绞死。

同样是在爱丁堡城堡里，不幸的玛丽女王曾经经历过人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刻之一，1566年6月19日，她的儿子，后来的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诞生在城堡里。这天上午10点至11点之间，王子刚刚诞生，玛丽就命人将詹姆斯抱出摇篮，为他裹上最精美的袍子，展示给自己最亲信的朝臣。

而这同样也是爱丁堡城堡历史上的重要时刻——这位詹姆斯六世最后成了英格兰国王詹姆斯一世。1603年3月26日晚，英格兰皇家使者从伦敦疾驰3天赶到爱丁堡，他告诉苏格兰国王一个期待已久的消息，“童贞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去世，英格兰王位因此落到了亲属关系最近的詹姆斯手里。两个王国，从此共主，开始了不列颠统一进程的第一步——王室联合。

在爱丁堡城堡的大厅里，壁炉两旁有铠甲和武器。大厅位于城堡正中心，竣工于1511年，起初用于宴会和国事活动，在1650年被奥利弗·克伦威尔改造成兵营，后来成为军队医院，如今对游客开放。

对詹姆斯一世及其斯图亚特王朝的后裔来说，富庶的英格兰要比贫弱的故乡苏格兰有着更大的吸引力。实际上，他们都变成了英格兰人：詹姆斯一世南下伦敦登基后，只在1617年衣锦返乡庆祝自己登基苏格兰王位50周年时，在爱丁堡度过短暂的几个星期。他的儿子查理一世只回过苏格兰两次（其中一次还是为了加冕典礼）。接下来的查理二世只是在失势时被迫流亡苏格兰，而詹姆斯二世（苏格兰的詹姆斯七世）出任国王后也再没有返回过苏格兰。对于爱丁堡而言，可以聊以自慰的只有一点：为了迎接詹姆斯一世那次“返乡”，在“长期围困”时遭遇重创的城堡得到了整修。游客今天看到的爱丁堡城堡大部分建筑都是这次整修的成果。

斯图亚特王朝对英格兰的统治并不平静。作为国王，查理一世竟在伦敦被宣判死刑，被砍下了首级。苏格兰作为斯图亚特王室的发祥地仍坚持效忠国王，结果被克伦威尔的“铁骑军”彻底击溃。英军占领了爱丁堡城堡。克伦威尔下令将城堡很多地方都改造成了兵营，为士兵提供住处。接下来的230年间（至19世纪后期），爱丁堡城堡一直是座纯粹的军事堡垒，在此期间破坏严重，维多利亚女王时代重修城堡的大厅时，里面的装饰已不可能再重现原样。

1688年的“光荣革命”时，爱丁堡城堡总督戈登公爵坚决忠于詹姆斯二世。即便总共只有120人，22门大炮，火药也只有100桶，他们依旧固守城堡长达3个月。当戈登最后在1689年夏天投降的时候，城堡里只剩下50名虚弱的士兵。

1707年，苏格兰与英格兰正式合并。从此以后，爱丁堡再也不是独立的苏格兰王国首都了。随着号称“王位觊觎者”的詹姆斯党人在1715年与1745年两次夺取爱丁堡城堡的企图失败，爱丁堡城堡的历史传奇画上了句号。这座古老的城堡历经千百年的风雨，有了一个崭新的角色，它已然成为苏格兰文化遗产的标志，以及苏格兰人引以为傲的精神象征。

（责编：李玉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