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联动:创新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模式
2024-03-19陈嘉晟
陈嘉晟
2023年9月13日,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团队发布了一篇题为《小规模学校,何去何从?》的评论性文章,引发广泛关注。文章对中西部三个省份的小规模学校进行了调研,调研过程中发现,多地区小规模学校数量跌至个位数。对于在村小的教学感受,有老师“时常感觉自己只是在帮村民看孩子”,文章中还指出,“有一些地方小规模学校刚修缮好却已经没有了学生”。
乡村小规模学校何去何从不仅是少数地区撤点并校后的遗留问题,更是在当前乡村振兴、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背景下需要直面的难题。当下,乡村教育已经成为我国教育发展不充分、不平衡的主要矛盾之一。
对于乡村教育,国家于21世纪初就已加大了资源投入,减免了农村义务教育的学杂费与书本费,并予以大量政策倾斜。那么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为何仍然是难题,在当下乡村振兴背景中又该如何创新?
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模式的实践探索
效率导向下的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21世纪初,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国务院办公厅发布了《关于完善农村义务教育管理体制的通知》,正式确立了农村义务教育阶段“以县为主”的管理体制,乡镇政府不再担负基础教育的主体责任。“以县为主”的管理模式确保了国家对于乡村小规模学校的正常投入。但是,部分中西部的农业大县在面对庞大的义务教育经费需求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为了解决这一问题,部分中西部地区开始通过调整农村学校布局来提高教育投资的规模效益,以减轻县级政府及县教育部门的财政压力。
乡村小规模学校的大量撤并导致学生安全隐患、辍学现象增多,以及乡村教育质量变差等一系列社会问题。最终在“效率优先”的导向下,使得中国乡村教育逐渐告别了“一村一校”的传统格局。“以城市为中心”“教育内容脱离乡土社会”的教育特点被无限放大,基于效率导向的发展模式并未给乡村社会积攒优质的人力资本。时至今日,效率导向下的乡村学校布局调整行动从未停止。本研究团队近期调查的西部某县的发展规划中,仍然将撤并教学点作为地方发展的硬性指标。
公平导向下的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国家尝试通过“自上而下”的财政投入、财政补贴、转移支付、硬件基础设施建设等方式,带动乡村地区的教育发展,激发小规模学校的办学活力,以保障教育公平。2012年是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的重要拐点,国务院办公厅颁布了《关于规范农村义务教育学校布局调整的意见》,该政策标志着单纯以追求效率为导向的“撤点并校”结束,教育公平成了新导向。该政策首次提出了办好村小和教学点,对公用经费制定了标准,保证其正常运转。2018年后,国务院以及相关部门又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完善城乡义务教育经费保障机制的通知》等一系列扶持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的专项政策,对师资建设、经费投入、基础设施建设等短板进行政策倾斜与经费拨款,保障了教育公平,并取得了显著的成效。
公平导向下的发展困境。公平导向下的发展模式具有一个鲜明的前提假设,即教育各要素资源,包括人、财、物等硬件基础设施投入到位,乡村小规模学校等一系列乡村教育所面临的困境就会得到解决。然而,乡村小规模学校仍然面临着三大发展困境,降低了学校的教育质量。
一是人口困境。随着人口出生率下降和随迁儿童数量不断增加,乡村义务教育阶段生源减少几乎成为不可逆转的事实。2022年,某教育机构对27位中西部地区乡村教师、校长进行的访谈中,只有4位教师明确表示学生数量略有增加和回流,另外23位受访者都表示学生在不同程度地减少。留在乡村的多为“三特家庭”(特殊体质、特殊心理、特殊家庭),即“带也带不走,走也走不了的学生”。这些“走不了”的学生不仅给课堂教学带来难题,也得不到专业的干预和照顾。
二是教师困境。小规模学校的所谓“先天缺陷”——地理条件差、经济发展相对滞后等因素可能会造成留不住教师。越是偏远的地区,越缺乏青年教师。年龄较大的教师虽然经验丰富,但面对新课改的要求,老教师可能力不从心,使得学校教育质量难以提高。
三是经费困境。“以县为主”的教育管理体制中,小规模学校的经费受制于中心校以及县政府,小规模学校没有足够的自主权,因此,经费不足是常态。2018年,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教育督导评估研究所对全国东中西部地区11个省33个县的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状况进行了调查和实地调研,数据
显示,92.40%的小规模学校校长的经费审批权在5000元以下,74.27%的校长经费审批权不到1000元。小规模学校的经费困境也限制了学校教学质量的发展,高质量发展难以实现。
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模式的创新
乡村小规模学校在上述困境中如何突圍对于推动教育公平、提高教育质量显得极为重要。在未来很长一段时期内,我国对于乡村教育发展的各项支持、资源供给仍然是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的坚实后盾。但是在重视“自上而下”的国家资源扶持时,更需要关注“自下而上”基层视角与“自上而下”国家视角有机衔接,发挥内外联动效应。笔者认为乡村小规模学校可以借助政策的扶持,充分挖掘小规模学校潜在资源,激活学校教学的自主性意识,建立小规模学校之间的发展联盟,以实现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模式的创新与突围。
激活优势,挖掘乡村小规模学校潜在资源。最为显性的资源即国家给予乡村基础教育的资源投入。受学龄人口总量下降以及流向城市现象加剧等因素的影响,农村学校数量不断减少,且校舍老化现象加剧,闲置校园、校舍增多,农村教育资源浪费较为严重。地方政府可以拓宽小规模学校的职能,将闲置校舍建设为提供文化教育服务的公共空间,并调动发挥乡村办教育的积极性,从而根据农村生源类型动态调整小规模学校的办学模式,使乡村小规模学校真正成为新农村建设的文化生长点,促进乡村基础教育、成人教育、职业技术教育与特殊教育融合。笔者认为乡村小规模学校由于体量小、管理机制相对灵活等特点,本身具备一定探索教育创新的空间和优势。
扎根乡土,注重乡村小规模学校在地化实践。基于生活的乡土课程,促进“乡村教育在地化”的实践可以激活学生、教师的教育参与。乡村小规模学校坐落在远离城市的农村,与乡土社会有着天然联结,可以发挥此优势,将乡土资源转化成教育资源。例如,甘肃省平凉市静宁县城川镇大寨小学的“金苹果”校本课程便是这一模式的代表性案例,该校借助“平凉金果”的本土区位优势将“苹果元素”融入学校每一个教育环节,建构起了小苹果德育、小苹果美术、小苹果科学等校本特色课程体系,激发了学生的学习热情与教师的教学热情。
建设联盟,塑造乡村小规模学校发展共同体。针对小规模学校的弱势地位,可以通过学校共同体的建设,利用好每一种可能利用的资源,促进乡村小规模学校良性发展。目前这一模式已经在全国推广,联盟成员学校之间平等互助,在师资流动、课程方案设计等环节通过联盟学校理事会共同探讨,促进了乡村小规模学校的发展。同时也解决了小规模学校因为教师少,教研难以开展、教学质量难以提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