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从何而来：古埃及的神祇与创世

张晓虹/编辑

每一个古老的文明都像一条磅礴的大河，在时间中静谧流淌的同时，总会在经意、不经意间延伸出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分支，有一些最终会和这大河殊途同归，有一些则会向着另一个方向越流越远。埃及神话及其他古老的神话也是如此，那些故事在岁月里被传颂出了许多不同的版本，在这里我们选取流传范围较广的古埃及底比斯神话体系来讲述在埃及神话中，世界是如何诞生的。

不容易接近阿蒙，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们也知道，“无意或有意地说出他神秘身份的任何人”，都会立刻死掉。

在努恩之中同时也在努恩之外的终极的隐身神明阿蒙，决定创造世界：

在寂静之中，他开了口……

当世界一片死寂的时候，他开始大喊，

他的喊声回荡着，而他没有再次呼喊，

这样，他造就事物，使事物存续……

——《阿蒙大颂歌》

一切的初始都要从一潭死水说起，那是一片被命名为努恩的无限水域，所有的物质和神明都混杂在一起，一切都是混沌。在某一个时刻，水域里诞生了八位原始神——努恩与瑙涅特（无限水域）、胡赫与昊海特（无穷）、库克与考凯特（黑暗）、阿蒙与阿蒙涅特（不可见），他们即是八神团。

八神团诞生后第一件事便是在水域中创造出了一个岛屿——塔坦能，随后他们在岛屿上下了一个蛋，然后孵化出了太阳。

八神团中的阿蒙是底比斯神话体系的主神，传说中他是一个蓝皮肤的男子，头戴插着两根羽毛的王冠，有时也被描绘成一头公羊。阿蒙被称为“伟大的鸣叫者”，他用鸣叫打破了寂静。他虽然诞生于努恩之中，却又存在于努恩之外，是隐身在万物中的超然存在，在八神团诞生前他就创造了自己，是的，无性繁殖。他“把自己的体液与自己的身体结合，独自产下了它的卵”，没有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埃及神话中的神都有很多的神格，就像有多重人格的人一样。阿蒙的另一个神格就是普塔赫，普塔赫是神圣的雕刻匠，是塔坦能（八神团所创造的第一个岛屿）的化身，他用心智创造万物，神明、天空、大地、技艺与手工都是以普塔赫思考和说话的方式创造的，他的地位仅次于阿蒙和拉。普塔赫的妻子是狮子女神塞赫曼特，她也是太阳神拉之眼的化身。他们的儿子名叫涅斐尔图姆，是太阳神拉的神格之一，同时也是阿蒙的化身，也就是说阿蒙和拉的眼睛结合生下了拉，那么拉还没出生之前，拉的眼睛就先出来吗？纵观整个埃及神话体系，这样的人物关系也是非常复杂、吊诡的。

有一个关于埃及创世的比喻：阿蒙是一个富裕的赞助人，他想要创造世界，于是就雇佣了普塔赫这个雕刻匠来完成，但是雕刻除了手艺还需要原料，那么创世的原料是什么呢？是阿蒙的另一个化身——阿图姆。

他〔阿蒙〕将自己创造为阿图姆，

与他在一个身体之内。

——《阿蒙大颂歌》

阿图姆被雕刻成了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作为阿蒙化身之一的阿图姆，继承了阿蒙无性繁殖的能力，阿图姆的体液变成了他的一儿一女，分别是舒（生命）和马阿特（秩序）。此时的阿图姆还只是漂浮在努恩中的一粒种子，舒给了他生命、马阿特给了他意识，他活了。于是阿图姆从努恩之水中脱离，成了那第一座岛屿——塔坦能。阿图姆=塔坦能=普塔赫=阿蒙，可以说世界的一切都是阿蒙的化身。舒在阿图姆体内膨胀，使得阿图姆变成了巨大的球，也就是我们的地球。

舒与马阿特孕育出了努特（女）和盖伯（男），努特是天空、盖伯是大地，舒举起手臂将天（努特）与地（盖伯）分开，创造出了我们生活的空间。努特和盖伯不只是兄妹（或姐弟）也是情侣，因为舒将努特与盖伯分开了，他们只能秘密幽会，但这没能逃脱太阳神拉的法眼，于是她给努特下了一个诅咒：努特在一年的360 天中都无法生育（创世之初全年只有360 天）。智慧之神托特为努特与盖伯打抱不平，便去找到月亮下棋，赢了月亮光束的七十分之一，这些光束组成了5 天，送给努特生育用，于是一年便成了365 天。现在，天地时空都有了，接下来就轮到人类登场了。

此时舒与阿马特已经和父亲阿图姆分离开来了，阿图姆便派出了自己的眼睛跟着他们，这个眼睛就是拉之眼，它既是太阳也是月亮也是星辰，还是普塔赫的妻子，但是它也会幻化成女神穆特出现。当拉之眼在外辛苦奔波一天回到阿图姆身边的时候，竟然发现她已经被一只名为“显赫者”的新太阳取代了，她气愤到嚎啕大哭，这些眼泪就变成了人类。当然，传说还有着其他几个版本，但无一例外，人类都是来自神的体液（眼泪或汗水）。虽然人类是神在绝望愤怒下的意外产物，但神依然为他们创造出了风、水、火、植物和动物，以供人类存活、繁衍。太阳神拉也亲临凡间成为了统治埃及的第一位王（也有一些版本认为普塔赫是第一位埃及王）。

至此，埃及神话中的世界初成样子。

他〔阿蒙〕隐身于诸神之外，无人知道他的特性。

他比天要遥远，比杜阿特〔死后的地方〕要深邃。

没有神明见过他真正的相貌，

通过铭文无法洞悉其游行时的形象，

没有神明能准确证实谁是他。

——《阿蒙大颂歌》

我们可以看到，在以阿蒙为主神的底比斯神话体系中，主神几乎都是阿蒙的某一个神格，他既创造了自己也创造了万物，而自己又和自己有着复杂的伦理关系。在埃及的文化中，不止神能变成另一个神，人也可以在特定的情境中化身为神，这种独特的世界观塑造出了独特的埃及文明。《埃及神话》作者加里·J.肖说：“它让有着猛烈沙漠风暴和致命蝎子的世界，变得不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