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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书法的研究实践及其艺术价值

2024-03-14何鑫坤

参花(上) 2024年2期
关键词:张芝章草汉简

何鑫坤

一、引言

敦煌书法艺术是中国书法艺术中不可分割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敦煌汉简、遗书、碑刻、题记的集大成者,真实地再现了甘肃地域留存的书法遗迹。在当代中国,敦煌书法汇集了不同时间、不同艺术领域的智慧结晶,是中国书法历史上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为中国艺术史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本文旨在研究敦煌书法艺术三个方面:一是敦煌地区以马圈湾、悬泉置遗址为代表的部分墓葬出土的汉代简牍书法;二是以张芝、索靖为代表的个人书法;三是以藏经洞文书为表现形式的遗书写经书法。

二、敦煌书法概述

敦煌位于中国西北,地处甘肃河西走廊的西端,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节点。正是敦煌所在地区的特殊性,使它的历史文化资源得天独厚,对我国古代书法发展有着重大贡献。

中国文化积厚流广,中国书法艺术灿烂光辉。敦煌书法艺术在实用性上衍生,书写的实用性使汉字成为一种记录工具,并且受到人们的广泛关注,具有一定的社会性,书法艺术审美使汉字书写成为文人雅士之间表达思想情感的艺术手段,具有一定的艺术性。

三、敦煌书法的研究实践

(一)敦煌汉简——墓葬出土的汉简

敦煌是西北重镇,连接西北和中原的重要樞纽,直到今天,河西走廊、居延地区依旧能看到大量的烽燧亭障遗迹。在这些烽燧亭障中,埋藏着古代人书写的简牍。敦煌汉简绝大多数来自烽燧亭障,简牍中记录着当时的军事、经济及社会事务等,这为我们了解古代社会历史发展提供了真实可靠的实物资料,让前期研究人员的猜想得到证实。随着20 世纪初莫高窟藏经洞的发现,敦煌艺术随之问世并成为现代人研究古人文明、文化的重要方向之一,在后期研究人员对玉门关及长城烽燧遗址、悬泉置遗址的考察过程中,数万卷古书和数万枚汉简相继出土。

1. 马圈湾汉简

马圈湾遗址位于敦煌市西北方,这里出土的汉简集中在西汉宣帝、平帝与新莽时期。21 世纪初,人们对汉代人如何写字这一问题的解答还停留在描摹汉末碑刻,如《乙瑛碑》《张迁碑》等,敦煌汉简的出土让人们恍然大悟,只有具有书写性的简牍才能看出汉代人的运笔方向、写字轨迹等。2009 年3 月,马圈湾以南的湾窑墩烽燧出土了目前为止尺寸最大、保存最完整的汉代封检,个别笔画接近隶书,结体已经逐渐发展为楷书,并且有明确的年号。秦朝到东汉末年的400 余年汉简时代,既是中国古文字向今文字转变的时期,也是中国书法史上发生重大变化的时期,在学术上叫“隶变”,也就是由篆书向隶书转变的时期。敦煌汉简的出土,使人们对隶书成熟期由东汉晚期提前到了西汉中期,这标志着古隶向汉隶转化的剧变和成熟。古代敦煌屯戍活动众多,当军情紧急时,边关将士不能认真书写,便采用减、连、省的方法加快写字速度,于是出现了书写较为草率的隶书,也就是隶草,逐渐成熟就取代了隶书,发展为章草,最后形成草书。西汉中期就有了成熟的章草。章草的成熟,标志着汉字从书写工具开始变成高度自由地抒发情感、表现书法家个性的艺术。

2. 悬泉置汉简

敦煌汉简的简牍书体丰富多样,我们发现了篆书、古隶、八分书等字体,形成了隶书的演变过程。隶书起源于战国,又称为古隶,字形与篆书接近,用笔严谨,古雅秀丽,保留了篆书的特点,浑厚淳朴,结体方中带圆,笔画浑圆中有方折,有提有顿、略带波折。八分书是一种结体方正、笔画有明显波挑的隶书,即通常所说的汉隶,也是当时的通用书体。隶变发生的过程中,还出现了隶书的快速书写形式,这预示着草书时代的到来。草书在成熟之前表现出的是草隶的状态,在草隶形成过程中,汉字书写逐渐走向规范,毛笔的转向使笔画中出现硬折、硬钩,在部分敦煌简牍中这种用笔占了很大的比重,楷书的雏形初见端倪。

(二)敦煌文人书法——张芝、索靖等个人书法

在敦煌书法的研究中,对敦煌古代书法艺术人物的研究当然是至关重要的。张芝和索靖作为当时最主要、对后世书法家最具影响力的书法大家,也是敦煌书法艺术的重要代表。

张芝,字伯英,敦煌渊泉(今甘肃省瓜州县)人。张芝受其父影响颇深,其父张奂在经学里删繁就简的思想变革无疑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张芝在书法上的创新,同样敦煌书法是从张芝开始出现了草书上的变革和发展。

张芝善草书,其草书主要取法崔瓘、杜操二人。西晋书法家卫恒的《四体书势》云:“汉兴而有草书……至章帝时,齐相杜度,号称善作。后有崔瑗、崔寔,亦皆称工……弘农张伯英者因而转精其巧……韦仲将谓之‘草圣。”可见《后汉书·张奂传》中“长子芝,字伯英,最知名。芝及弟昶,字文舒,并善草书”所言不虚。崔、杜二人时期的草书应为章草,章草是早期的草书,起始于汉代,是由隶书草写而来。章草是今草的前身,与今草最大的区别主要是保留了隶书笔意,上下自独立而不连写。张怀瓘《书断》云:“然伯英学崔杜之法,温故知新,因而变之以成今草,转精其妙。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断,及其连者,气候通其隔行……伯英即草书之祖也。”《书断》把一种书体归于某一书法家所创,这一观点略显武断,虽然张芝在从章草到今草的演变过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但是认为他一人完成了这种转变是不可能的。华人德指出:章草过渡为今草,很大程度上是风格的转变,章草放纵连绵就成了今草。东汉末年,客观上具备了今草产生的条件,张芝通过主观努力将它发挥到极致创出今草,应该是合乎事实的。张芝在草书上的书法造诣不可小觑,这一巨大贡献具有划时代意义,使书法从文字书写转为表达书家精神世界的艺术形式,从此书法发展不仅有了古今之别,书法也从文字书写中独立出来,成为独立的艺术表现形式。也正因为有了张芝的出现,草书才逐渐发展至成熟。

索靖,字幼安,敦煌龙勒(今甘肃敦煌)人,西晋将军、著名书法家。《晋书·索靖传》记载:索靖“与乡人氾衷、张甝、索紒、索永诣太学……”号称“敦煌五龙”。索靖被誉为“敦煌五龙”之首。他是张芝姐姐的孙子,在书法上深受张芝影响。其以善草书而知名,尤精章草。虽然他的章草得张芝真传,但并非一味模仿,而是进行了突破和发展。在敦煌文书《索崇恩和尚修功德记》中记载了索靖的草书和张芝草书的关系:“及晋司空索靖,惠帝时敦煌贤达,临池学书,翰墨无双,对策第一,帝佳之……草圣腾芳,映华风而盖代……千岁留踪,但仰临池之妙。”这段记载明确解释了索靖的草书继承和发展了张芝的草书,“但仰临池之妙”不仅表现了继承关系,还表现了将张芝的草书从精炼变得“妙有余资”的发展关系。与张芝相比较,索靖的笔法和体势按照他所处的时代、环境进行了改变,更趋于新研。他的书法骨势峻迈,富有笔力,古朴如汉隶,转折似今草,气势雄厚。

索靖不仅是一位书法家,还是魏晋时期少有的书法理论者,他的理论之作《草书状》是甘肃书论的开山之作。其《草书状》称:“盖草书之为状也,婉若银钩,漂若惊鸾,舒翼未发,若举复安。虫蛇虬蟉,或往或还,类婀娜以羸羸,欻奋亹而桓桓。及其逸游盼向,乍正乍邪。骐骥暴怒逼其辔,海水窳窿扬其波。”其书法的钩、挑等上挑笔法遒劲有力,如银钩、蝎尾,美化了章草独特的上挑笔画,使之更精湛,对草书发展变化产生了重大影响。索靖提出的草书结构特点一直被敦煌文士所用。

(三)敦煌遗书——藏经洞遗书写经书法

敦煌遗书是我国近代文化史上的一个重大发现。1900 年,倪元璐在河西走廊的敦煌莫高窟打开了沉睡了八百余年的藏经洞,里面的无价之宝敦煌遗书现世,这一发现震惊了中外学术界。敦煌学中敦煌遗书是学者的主要研究对象:敦煌遗书数量庞大,除去流散在国外的一部分,总数达四五万件;时间跨度长,敦煌写本穿越七个世纪,横跨十六国,历时魏晋到初宋;内容范围广,敦煌遗书内容涉及政治、哲学、军事、医学、数学、天文等几十种学科,卷帙浩繁,举世罕见;学术价值大,敦煌遗书在校勘、训诂、辑佚等方面是难得的珍贵文献;多为抄本,敦煌遗书绝大多数是手写卷,是保存延续时间最长、保存数量最多的中古时期的书法墨迹。敦煌遗书的出土令人叹为观止,是中国书法史上最完整、最鲜活的原始档案。

敦煌是佛教传入中国的第一站,十六国时期它是全国的佛经翻译中心。在印刷术发明之前,很多人买抄好的佛经,这便催生了中国书法史上最大的书法群体——写经生,同时形成了专门的书法流派写经体。敦煌写经始于西晋,发展于北朝,盛于隋唐,终于五代、宋初,这一段时期也是中国书法发展最关键的时期,敦煌写经五体俱全,翔实记录了汉字在隶变完成后向唐楷过渡的全过程。敦煌遗书没有标准的隶书体,但是魏晋时期的写本很明显受到了隶书和魏碑的影响,同时敦煌遗书既保留了隶书、魏碑的痕迹,也摆脱了隶书、魏碑的拘束。

如若将敦煌写经当成一个书法系统看,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的遗迹最有价值,基本反映了写经书法变化的全貌。魏晋南北朝时期,写经书法朴质无华。隋朝时期,南北书风融合,楷书体进入新的境界,笔画轻盈,结字秀美。唐代楷书以法见胜,唐朝写经高手的写经本大都为楷书,“莫不结体精严,点画飞动,有血有肉,转侧照人。”敦煌遗书中有一类作品令后世书家真假难辨,如陆柬之的《文赋》,颜真卿的《祭侄文稿》抄本。颜真卿的《祭侄文稿》诞生于乾元元年,敦煌抄本于乾元二年所作,这应是当时的社会风格所致,是时代的特征,这也恢复了历史的真实面貌。

四、敦煌书法的艺术价值

(一)敦煌汉简书法的艺术价值

首先,敦煌汉简是我国最早、数量最庞大的遗存墨迹之一。对于中国书法史而言,墨迹是很难见到的,就连艺术产物最丰富的晋唐时期,也为极少数。20 世纪初,敦煌简牍的现世,让书法界目睹了精妙绝伦、生动活泼的墨书真迹。在书法中,墨迹较刻石而言更能真实地反映作者的审美意趣,清晰还原了《四体书势》中“隶书者,篆之捷也”的“捷”。有了墨迹的辅助,还可以把汉简中的笔法、字法等作为参考去理解碑铭隶书的独特魅力,比如《石门颂》中“命”字末笔的长竖,就保留了簡牍中拖笔的抒情意趣。

其次,敦煌汉简加深了对“书写性”和“书肇于自然”的理解。长期以来,人们普遍认为“书写性”就是法度森严的书法用笔,然而,书法中的“书写性”主要体现在“写”上。“写”就其本意而言,有抒发、倾吐之意。所以“写”并不是一般意义上书法用笔的概念,而是一个艺术情感的范畴,从这一意义上说,敦煌汉简可以说是置汉字之形,输作者之心,启观者之心;率性为之,情使然也,情之所寄。

最后,敦煌汉简打破了“碑”“帖”原有的窠臼,突破了魏晋唐人的篱障,展现出了粗犷、博大的境界,提供了多元的审美取向。

(二)敦煌遗书书法的艺术价值

首先,敦煌遗书大部分为佛教写经,是为了传播佛学而抄写的佛教经典,敦煌写经书法在长期书写过程中,不断地向经典书法靠拢,锤炼点画,具有经典书法的意义。在敦煌文献中有王羲之《十七帖》的摹本遗迹,从字的结体、风格看,是出自一人之手,行笔流畅,生动自然;还有蒋善进临智永的《真草千字文》,楷书端庄俊秀,草书流畅自如;在敦煌发现的欧阳询《化度寺碑》拓片,说明当时人们对欧体的喜爱。由此可见敦煌书法在有意向经典书法学习。

其次,敦煌遗书书法种类丰富,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写经书法在敦煌书法中具有重要作用,整齐划一是其主要特点,一般写经体不抄乌丝栏,虽然写经体法度森严,但在整齐中急剧变化,多破锋直入,线条锐利,收笔时稍事停顿,旋即回锋,对横、捺等主笔均作了突出处理。另外,敦煌遗书既有民间自由和率意,也有经典和庄重,在点画上圆笔藏锋,结体上放逸恣肆,体现了其风格迥异的特点。

最后,敦煌遗书中的篆书墨迹数量极少,只在蒋善进临智永《真草千字文》中有所展现,像极了战国时期楚系文字中的“峋嵝刻石”,有人称其为“篆书奇字”。

五、结语

敦煌书法不同形式的体现、不同书体的特点,具有各自独特的艺术价值,反映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多元性和丰富性。这些不同的书写风格在艺术中的表达方式各具特色,但都代表了艺术家对文字和文化的深刻理解和独特表达。敦煌书法作为中国书法艺术的珍贵遗产,不仅为中国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还对世界书法艺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为人们提供了一扇了解中国文化的窗口。通过深入研究和欣赏敦煌书法,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中国书法的演变和传承,以及其在艺术史上的独特地位。敦煌书法不仅代表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还为全球书法艺术提供了独特的视角,具有不可忽视的历史和艺术价值。它是中国文化和艺术的活态见证,也是跨越时空进行文化交流的桥梁,将继续激发人们对艺术和文化的热爱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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