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任铁道部部长”如何走上末路

佟西中 张智

2023年12月12日，最高人民法院官网发布消息，陕西省宝鸡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公开宣判原中国铁路总公司党组书记、总经理盛光祖受贿、利用影响力受贿一案，决定对被告人盛光祖执行有期徒刑15年，并处罚金人民币600万元；对盛光祖犯罪所得及孳息依法予以追缴，上缴国库。

铁路、海关是与盛光祖相关的两个关键词。官方曾通报，盛光祖“靠海关吃海关”“靠铁路吃铁路”，用人腐败和用权腐败交织，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在企业经营、项目承揽等方面谋利。

盛光祖生于1949年4月，在铁路、海关系统工作数十年，曾任原铁道部部长、海关总署署长，如今却以贪腐18年、获刑15年收场。

深耕铁路系统超过30年

关于盛光祖早年的经历有不同版本。一种说法是盛光祖参加工作后，先在江宁县（今江苏省南京市江宁区）一大队插队，后进入同济大学工程系就读，不久又转到上海铁道学院学习。在该学院2000年与同济大学合并后，同济大学官网还曾将盛光祖列为校友。

还有说法称，盛光祖大学毕业后，在20岁时被分配到南京铁路分局某工务段工作，从此与铁路结缘。

不争的事实是，盛光祖深耕铁路系统超过30年。盛光祖先后担任上海铁路局南京分局、杭州分局的分局长兼党委书记，济南铁路局局长、党委书记，45岁任铁道部党组成员、总经济师，50岁任铁道部副部长。

关于盛光祖早年获提拔，媒体报道过这样一件事。在1980年的一次抗洪抢险中，盛光祖光着腿和工人们一起下水抢修铁路，这给当时在现场视察的上海铁路局领导留下深刻印象。加之当时盛光祖的口碑也不错，不久，他就被提拔为上海铁路局南京分局党委副书记，更在一年内连升两级。

这只是盛光祖仕途进步中的一个缩影。

两次临危受命的“救火队长”

盛光祖的仕途一直充满挑战与转折，2000年他由铁道部副部长转任海关总署副署长，这次“空降”就属于临危受命。

当时正值厦门远华走私案和湛江特大走私案后，海关系统出现大范围的人事调整。彼时媒体提到，盛光祖能当“救火队长”，一个原因是其没有错综复杂的背景，能够大展拳脚，更重要的是他做事胆大心细，有思路，有魄力，常常能切中要害。

在海关总署工作期间，盛光祖步步升迁，历任海关总署党组副书记、副署长，总署党组书记、副署长（正部长级），2008年任海关总署署长、党组书记（正部长级）。

三年后，盛光祖的仕途再次迎来转折。

2011年2月12日，在南方检查工作的时任海关总署署长盛光祖，刚刚从广州飞往海南签署了一份合作文件，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紧急召回北京。在北京等待他的是一个处在春运中、正在迎来高层震动的铁路系统，前任铁道部党组书记、部长刘志军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临危受命，在一天前还关注保税区发展的盛光祖匆忙履职，出任铁道部党组书记，后出任部长，迅速接管了这个正在跨越式发展的庞大的铁路部门。

盛光祖调回铁道部，被外界寄予了太多的期待。

上任第二天，盛光祖就召开铁路建设系统电视电话会议，立下“廉政军令状”，明确表态：“我个人及党组成员决不插手干预铁路工程项目，在铁路工程招投标、物资设备采购等方面，坚决做到不批条子、不打招呼、不徇私情、不施加影响。”

谁能想到，盛光祖也步了刘志军的后尘。

从“刘跨越”到“盛高阻”

當时媒体评论，刘志军留下三点教训，其中之一就是不符合常理的铁路发展模式。

2002年9月至2011年2月，刘志军执掌铁道部，彼时的铁道部堪称“独立王国”，有自己的公、检、法系统，职工数量庞大。

彼时的刘志军也意气风发，有“站在火车头上的部长”之称。他在推广高铁方面，可以用“狂飙突进”形容，因此被称为“刘跨越”。

高歌猛进的背后是债台高筑。彼时的京津高铁、武广高铁分别耗资206亿元和1200亿元。事实上，除了债台高筑，外界对高铁建设也褒贬不一。能否确保安全、质量、廉洁，防止出现严重“硬伤”，也是外界讨论最多的。

盛光祖上任后，选择了另一条极端之路。他认为中国高铁运营时间短，缺乏经验，多次召开全路运营安全会议，敲定降速方案，同时降低设计标准。

这一系列举动引发不少争议，盛光祖也就成了一些民众和专家学者眼中的“盛高阻”，认为他阻碍了中国高铁的发展。

2011年7月，“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动车追尾，造成40人死亡、172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达19371.65万元。履新不到半年的盛光祖被认为事故处置不力，向国务院作出深刻检查。

这次动车事故后，盛光祖领导下的中国高铁踩下“急刹车”，境内9000公里高铁全面降速，350公里时速降至300公里，250公里时速降至200公里。六年后，中国高铁才重回350公里时速。

“末任铁道部部长”

值得注意的是，曾让铁路“慢下来”的盛光祖，却在自己执政生涯的末期“失速”。

在盛光祖执掌铁路的几年中，是民资入铁政策出台最频繁的几年。铁路系统不仅政策频出，而且一直在探索新的民资入铁方式，除了常规的银行间市场债券发行和银行贷款外，也通过设立铁路发展基金等方式拓展融资规模和渠道。

“深化铁路投融资体制改革”，成了连续多年的发展“关键词”。

此后，铁道部很快也迎来了大变革。2013年3月，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通过《国务院机构改革和转变职能方案》，铁道部被分拆，成立新的国家铁路局和中国铁路总公司，盛光祖由此成为最后一任铁道部部长。

彼时，曾有记者问盛光祖：“作为末任铁道部部长是否感到遗憾？”

盛光祖说：“没有遗憾，我当不当部长没有关系，关键是铁路要发展好。”

或许是“钱袋子”鼓了，2014年，铁路系统连续四次上调铁路投资计划。2014年铁路固定资产投资先从6300亿元增加至7000亿元；4月8日，时任中国铁路总公司总经理盛光祖宣布，铁路固定资产投资再增加至7200亿元；随后，年内铁路固定资产投资总额又提至8000亿元，新项目从年初计划的44个飙升至64个。

2016年10月，盛光祖到龄退休。值得注意的是，2015年6月底至8月底，中央第八巡视组对中国铁路总公司进行了专项巡视。

巡视组在反馈问题时提到，党的领导不够坚强有力，公款吃喝严重，个别干部带病提拔、跑官要官，工程建设、物资采购、货物运输等重点领域权力寻租问题较为严重。巡视组还提到，一些领导干部亲属子女在铁路系统经商办企业、吃里扒外、靠路吃路等问题时有发生。

盛光祖则表示，巡视组发现和指出的问题，客观真实，切中要害，将严肃处理巡视组移交的问题线索。对移交的问题线索，逐项进行整改落实和问责处理，问题不查清不放过。

另外，中国铁路债务问题在盛光祖任期也没有得到解决。盛光祖离任时，据中国铁路总公司2016年度审计报告，截至当年3月末，公司总资产总额为6.35万亿元，负债达到4.14万亿元，负债率达到65%。

2016年11月，67岁的盛光祖被任命为全国人大财政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委员。

2022年3月25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发布消息，原中国铁路总公司党组书记、总经理盛光祖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配合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摘编自《中国新闻周刊》《华夏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