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莲花

李希锦

“妈，仔排炖小米粥，侬吃吃，味道好伐？”

“嗯哪，好吃得凶呢！”

“多吃一点，侬骨头马上好恢复嘞。”

“难为你了，我老了，拖累你们咯。”

“千万别这么说，妈，我们是一家人。”

那天下午，我们几个去医院探望好友卫华的老母亲，不经意听到病房里的这样一段对话。

老人家半个月前跌了一跤，臀部骨裂。医生说老人八十多岁了，不便动手术，建议保守治疗，慢慢静养康复。病床上躺着的老人家，黢黑枯瘦，牙齿掉了没剩下几颗，豁着嘴，冲我们乐呵呵地笑，气色还不错。边上站着拿着汤匙准备喂粥的中年女子，面容姣好，爱笑，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一条好看的弧线，是老人家的媳妇莲芬。然而，同病房的其他病友和家属都以为她俩是母女俩呢。

说起莲芬和卫华相识相恋，还有个罗曼蒂克的的士情缘。话说二十多年前，卫华大学毕业后，辗转南方闯荡，后来公司派他来浙东海岛负责市场。一次，卫华搭乘出租车，临下车，却发现钱包没带，那时还没有现在的手机移动支付，这可如何是好？一脸秀气的出租车女驾驶员，看出卫华的窘态，笑着解围道：“这位先生，你是来我们这里出差的？钱忘了带啊，不方便就算了。”卫华松了一口气，记下车牌号，答应有机会一定归还五元钱的车资。次日，心神不定的卫华在路边逡巡，等了半个小时，美女驾驶员飘然而至，卫华如数支付，连声道谢。这样，两个善良、守信誉的年轻人，互生好感，一来二去，最后走到一起，组建幸福的小家庭。

婚后，卫华自己单干，创业，广告传媒设计的业务做得风生水起。后来又在新区投资一百多万买了一套海景房。可是，一个人成长的道路，难免会遇到波折。一次，一个朋友来介绍商机，说是煤炭抢手，只要有门路从山西拿到煤炭，转手就能赚到大錢。向来行事稳健的卫华听信朋友的商机，鬼事神差般和朋友一道去北方煤都“掘金”，他们贩运了几十个车皮的煤炭到鲁东某大型电厂，结果，煤炭卸下后，那家所谓实力很强的电厂，却以各种理由赖着不肯付款。卫华和朋友顿时傻眼了。不要说利润了，光本金就是四百多万啊。向亲戚借的钱，向银行贷的款，沉重的债务，乌云一般罩在卫华和莲芬小家庭的上空，让他们喘不过气来，几近走到悬崖的边上。卫华后来跟我回忆起那几年的日子，虽说“男子汉大丈夫，流汗流血不流泪”，卫华还是几度哽咽，“生命中那段最为灰暗的日子，感谢我妻子莲芬的支撑。”“日子再难，也要挺过去。”深明大义的莲芬劝解丈夫。夫妻俩含着泪水，把那套还没拿到钥匙的新房子，低价卖了还债，另外的缺口，暂时还不上，写下借据。那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卫华和莲芬没说起。

走出病房大楼，阳光斜照，院中一方池塘，一池红的黄的紫的睡莲开得正艳，巨石上刻有古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呵，现在看来，如莲花芬芳的女子，就是活水的源头啊。

心有莲花，人生自然一路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