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口记事
2024-03-07赵攀强
赵攀强
一
旬阳老城人称“葫芦岛”,也叫“阴鱼岛”。称“葫芦岛”,主要是它三面环水,一面傍山,形似“葫芦”,为旬阳八景之一。叫“阴鱼岛”,主要是旬阳县城,汉水南流,旬河北绕,阴阳回旋,形似“太极”,老城地处太极之阴,故名“阴鱼岛”。
岛上有古县衙,位于老城制高点,衙门口因此得名。解放后,县委、县政府仍旧设在老县衙,虽然衙门不复存在,但衙门口的地名却沿用下来。在我的记忆中,衙门口是个神秘的地方,少年时代仅仅路过一次,曾作短暂停留,并未进去看个究竟。
没想到后来我有幸调到县委部门工作,在衙门口一住就是好多年。
二
刚踏进衙门口的时间是1995 年,由于我爱好写作,被组织从小河区委调到旬阳报社工作。办公室就在县委三楼,宿舍在县委四楼,简单而又方便。
报社工作繁忙,编辑部的同事既是记者,又是编辑;既要采访,又要编稿。社长对我寄予厚望,刚上班就让我负责《旬阳报》二版和四版的编辑工作,当然,一版和三版仍由报社资深记者王贤胥负责。
文字工作丝毫不敢马虎,我对上手编辑的第一期报纸,如临大敌,文章改了又改,稿子抄了又抄。在清样校对环节,一般只需三校,我却反复校对了五次,即便这样还是把县上领导的排名搞错了。社长是个严厉的人,嚷起人来不留情面,只见他唾沫星子乱飞,手指一会儿指着我的眼睛,一会儿戳向桌上的报纸,眼看报纸被他戳破,我被吓得全身哆嗦。
这天正好是周末,晚上社长招呼报社同事到他家里吃饭,我在那里如坐针毡,一言不发,以免再惹社长生气。不料,社长突然停止划拳,盯着我的白脸,声色俱厉地说道:“你那几根山羊胡子并不美观,留在嘴上实在难看,晚上回去把它刮了,仪表和办报一样,要注意形象。”
我从社长家里出来,回到宿舍,先是刮了胡子,再是洗了把脸,然后坐在桌前独自反省。不一會儿,贤胥前来看我,说社长就是那种脾气,别往心里去,办报是个细致活,以后注意就是了。还说明天陪我出去转转,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三
我在报社只干一年,就被调整到县委宣传部办公室,一年之后,又被调到县委组织部工作。
县委组织部也在县委三楼办公,我是从左到右换了个位置而已。组织部的干部作风更为严谨,上班时间很少有人走动,平时大家都在埋头工作,根本没有时间闲谈。那时的令书、继盈、孝放、同仪、令平都是单位里的精英,不仅能写,还很能说,他们手把手地教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组织部领导对我特别关照,让我搬到衙门口县委家属楼的五楼,那是一套五十平米的房子,光线很好,居高临下,可以俯瞰全城。站在阳台向南眺望,老城、旬河、汉江、大河洲、大河南、王家山尽收眼底。我买来一把藤椅,栽植几盆花草,将阳台简单地进行了装点。每到下班或者周末,我都会泡开一杯热茶,手捧一本新书,搬来那把藤椅,坐在阳台读书、赏花、观景,自得其乐。
每逢夏季周末,我们一家三口,往往约上邻居,带着凉席和浴盆,从好汉坡一路直下,穿过河街,来到大河洲的汉江边纳凉或洗澡。那里水很清,沙很软,河滩上的石头很干净。在这块乐园,我们随时遇到熟人或同事,围在一起闲聊,享受属于自己的心灵空间。闲来无事,我们还到西城门、黄坡岭、文庙,去看那里的青石街、老房子、古炮台、木板墙、小阁楼以及博物馆里陈列的历史文物。
后来政府迁走了,县委也迁走了,机关单位陆续都走了,菜湾热闹起来,老城却冷清了。人们往往都有喜新厌旧的坏毛病,我也毫不例外,搬到新城居住之后,尽管老城近在咫尺,我却多年不曾过去看看。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发现,老县衙被拆除了,那些四合院都不见了,要寻找当年的记忆,哪还有可供参考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