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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宇宙背景下的国家安全治理*
——基于科技革命演变的视角

2024-03-02朱永彪王俊超

情报杂志 2024年3期
关键词:宇宙国家

朱永彪 王俊超

(1.兰州大学西北少数民族研究中心 兰州 730000;2.兰州大学一带一路研究中心 兰州 730000;3.兰州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 兰州 730000)

2021年作为元宇宙元年,由于其迥异于现实空间以及传统网络虚拟空间的现实特点,一经提出便在学术界引发广泛关注。从本质上讲元宇宙是基于新科学技术创建的与现实世界平行并交互融合的数字空间,元宇宙数字世界的虚拟化特征使得国家及社会的传统边界受到冲击,国家安全的内容和形态也随之面临挑战。由于科技革命的发展与国家安全之间存在一种结构性互动关系:一方面,技术的发展延伸了人们生活和思想的疆域,同时发挥其赋能的实践品质为国家维护自身安全提供技术支撑和保障。另一方面,技术的发展拓宽了国家行为体竞争的新边疆,技术革命拓展的技术安全边界虽然会与国家安全边界重合,但也会不断突破国家安全的内容和形态,拓展国家安全边界。目前,国内外一些学者已经注意到了元宇宙对国家安全可能产生的影响并进行了初步的探讨。尽管既有研究已经探讨了元宇宙的概念,元宇宙可能对社会和人类等领域的相关影响,但是未来元宇宙如何影响国家安全的问题仍需重点关注。

1 元宇宙与科技革命结构性互动的分析框架

进入21世纪以来,人类社会进入到又一个前所未有的创新活跃期,今天新一轮科技和产业革命又蓄势待发,元宇宙等重大颠覆性技术的不断涌现,将给世界带来无限发展的潜力和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性。通常而言,科学技术的发展及应用成为维护国家安全的基础性条件。然而,技术的每次突破在给个人带来更多自由和权利的同时,也给个人带来了更多枷锁。对国家的影响也是如此,一方面,技术的进步增强了国家维护自身安全的能力和实力,同时也导致技术强国对技术弱国的干涉进入到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另一方面,各国对技术的依赖也导致国家安全的脆弱性增加,技术弱国对科技强国依赖的增加。纵观全球科技革命发展史,科技革命的发展与国家安全的结构性互动关系不断强化着民族国家作为安全防护基本单位和核心主体的地位,诱发各国政府扩大国家安全的界定范围[1],丰富着国家安全的内涵,重塑着国家安全的固有形态。

1.1 国家安全内涵的历史演进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研究国家安全工作坚持“论从史出”的方法,通过回顾历史、总结规律可以更好地探寻国家安全的历史嬗变,剖析新技术革命对国家安全带来的风险,继而探讨元宇宙时代对国家安全带来的挑战以及未来发展的路径选择。

从历史发展而言,西周作为中国早期国家的典型其已经具备了“国家安全”的内容,该时期的国家安全主要以政治安全、军事安全、社会安全为主要内容。西周主要围绕建立稳固的政治秩序以及得到国民思想上的认同,制定军事礼仪、统筹部署国家军队,构建出天下大同的社会理想,打造社会的思想底框以维护国家安全[2]。至先秦时期已进入维护国家安全实践和国家安全思想形成的初始阶段,其强调安危意识,辩证认识安危、存亡、治乱之间的转换关系,重视战争与国家安全的关系,将军事安全放在国家安全战略中的主导地位[3]。至唐代,中国进入空前繁荣稳定的历史时期,影响唐王朝国家安全的因素主要包含自然因素与社会因素,地理位置、气候条件以及人口构成为自然安全的主要内容,政治制度、经济制度和军事制度是社会安全因素的主要内容[4]。北宋时期,国家安全面临内部和外部的安全问题,即所谓的“内忧外患”,其中“外患”,即领土安全成为主要问题[5]。明清两代国家安全的内涵和边界有所拓展,并将边疆安全作为维护国家安全的重点。明代完善北部边疆防御体系、扩展南部海洋实力、建构海防设施;清朝在“清天下”的安全观下强调安全的总体性,内陆安全、边疆安全、海疆安全和属国安全的“中外安全观”的总体安全观逐渐形成[6]。通过以上讨论可以发现,影响国家安全的要素主要包含自然因素和社会因素两个方面,只是不同的历史阶段国家安全面临的具体威胁不同才使得各朝代对维护国家安全的侧重点不断演变而已。但是,无论哪个时期国家安全内涵的实质都是一致的,即国家安全的核心内容是政治安全和军事安全两方面,只是在历朝历代发展的不同阶段“国家安全”构成的总体内容不同而已。

1.2 科技革命与国家安全的变迁

历次科技革命与国家安全之间均存在一定的结构性互动关系,因此探讨历次科技革命对国家安全的影响,有助于思考和认知元宇宙时代将如何重塑国家安全的内容和形态。既有研究通常将近400年来的科技革命分为四个阶段,而在进一步探讨之前需要说明的是,由于本文关注科技革命与国家安全之间的结构性互动关系,因此,若科学技术的突破对国家安全的内容和形态产生变革性作用即被视作科技革命,则地理大发现时期航海技术和地理知识的突破也应被视作一次科技革命。具体而言,本文探讨的科技革命分为五个阶段,地理大发现时期、两次工业革命时期、信息革命时期、新一代人工智能时期和元宇宙时期(见表1)。

表1 技术的变革与国家安全的转变

第一,地理大发现时期。“地理大发现”之前由于生产资料和科技水平的限制,各国生产发展主要以本土的土地和资源为发展前提,强调发展农业和陆权征服[7]。航海技术和地理知识的发展使人们具备了跨越国土疆界向海外扩张的能力,此时,西欧的资本主义暴露了其对外扩张的野心和攫取资源的贪欲。航海技术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以政治和军事为核心的国家安全内涵,继而向外部进行殖民和经济掠夺[8],经济安全成为国家安全的新内容。新航路开辟后资本主义急剧扩张,国家市场间的瓜分、资源的争夺、地缘政治竞争的复杂日趋激烈,原有的国家安全格局遭受冲击进而也挑战着国家安全的核心内涵,技术革命的“破壁效应”在国家安全领域初步显现。

第二,蒸汽电力时期。第一次工业革命最早于英国爆发,在这场革命进程中蒸汽机的出现使人类逐步摆脱了以人力和畜力为驱动的社会生产转而向工业生产递进,此后逐步开启了欧美各国的工业化道路。德国作为一个后起帝国主义国家,由于重视科学技术的发展率先进行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电力在这一时期成为推动社会发展的主要推动力,电机、发电机的研发促使钢铁、汽车、电器等新兴工业蓬勃兴起,在科学技术与战争之间的互相作用下致使德国军事技术和军工产业实现了“跃进式 的发展”[9],德国借此一跃成为世界霸主之一,甚至直接推动了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

在技术发展和资源需求的持续推动下,人类不断地由本土向周边再向上下探索寻求新的空间,并且每一次发展都在不断打破人类活动的原有生存空间,同时发挥着技术革命的动力效应推动地缘政治理论的发展,甚至激发起地缘政治的“复活”与升级,重塑国际政治的基本格局进而影响国家安全。两次工业革命期间老牌强国与新兴强国之间的博弈与竞争催生着新的地缘政治风险和技术竞争风险,技术发展与国家安全的结构性互动关系促使技术优势国逐步在制度领域确立主导地位,从而形成以西方等技术优势国为中心向东方等技术弱势国开展军事侵略和地缘政治竞争的国际秩序。

第三,信息革命时期。第三次科技革命时期美国凭借着技术上的优势迅速取代了欧洲成为国际秩序的主导者,并在网络空间这一“新边疆”独占鳌头。自互联网肇创以来其在扩张性机制推动下使全球互联互通呈几何级增长态势,导致民用和军事部门对数字网络的依赖日渐增强。然而信息革命并非“孤军奋战”,它带来了网络时代的相关挑战,引发了关于网络战争和网络空间安全的反复辩论[10]。网络技术的发展带来了安全风险的泛化,致使其衍生出的危害国家安全的危机或隐患日益真实化和迫近,网络空间军事化竞争、网络恐怖主义的威胁致使国家安全的范畴在技术革命的推动下再次延展。约瑟夫·奈和罗伯特·基欧汉曾指出,在新世纪,“广义上的信息技术很可能成为重要的权力资源”[11],概言之,以网络为代表的信息技术将成为一国是否能成为强国的必备条件。此后,以美国为首的主要互联网国家基于自身的战略考量出现了夸大网络空间威胁的倾向,并使数以万计的关键信息基础设施安全风险加剧的“震网攻击”成为了网络空间“过度安全化”(hyper-securitization)的主要推手[12]。在此背景下各国政府加大了在网络空间的能力建设和战略博弈甚至是军备竞赛,其对自身安全的关切远超以合作谋求共同安全的诉求[13],致使网络空间的安全问题对国家安全造成的影响日渐明显并向日益焦灼的方向发展。与此同时,信息技术的非对称性流动和其本身的脆弱性也引起了人们对网络恐怖主义的广泛担忧。具体而言,网络基于其开放性、技术的流动性,在给网络化程度高的国家带来技术的正效应以外,也因其去中心化的特点赋能于恐怖组织。这不仅意味着网络成为了保障信息强国发展的驱动力,而且也给了恐怖组织等针对国家行为体发动恐怖袭击的能力和动力[14],科技这把双刃剑的正负面影响进一步拓展了国家安全的界限。

第四,人工智能时期。2013德国汉诺威工业博览会正式提出“工业4.0”,此后以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等技术为驱动力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正改变着现实物质世界向创造智能系统和环境的全面数字化世界转型[15]。自此,“第四次工业革命”一词被用来界定和分析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对不断演变的社会规范、国家政治走向、经济发展趋势到国家安全的演变等与人类发展相关的整个领域的影响[16]。尽管主要国家都在布局人工智能,希望在新的赛道上占据优势以科技竞争力转化成维护国家安全和国际安全的塑造力和影响力。然而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拓展了人们的活动和思想疆域,国家安全的边界也随之拓展。意图以科技发展提升国家安全治理效能的理念并未摆脱以欧美为中心的单一或者单极中心态势,反而催生了一种技术安全与国家安全边界重合的国家安全悖论。从国家科技安全及其治理来看,作为国家战略和安全治理的重要技术支撑,人工智能业已成为各国竞相追逐的核心利益[17]。例如,以美国为代表的欧美发达国家,泛化国家安全概念,对中国进行科技遏制,科技经济泛政治化和泛意识形态化加剧[18],国家安全的治理进一步复杂化。

第五,元宇宙时期。从历次科技革命的发展周期可以看出,科技革命的发展呈现出交织共生的状态,并且科技革命迭代的周期不断缩短,对国家安全的影响日益向新的领域拓展。尽管新一轮科技革命可能在人工智能、生命科学、太空科技、物质科学以及它们交叉的领域出现,但是元宇宙革命性、综合性、系统性、创造性、开放性等特征很可能在广度和深度上超过移动革命、网络革命,成为在上述领域集大成者的最有效方式和最终体现。

元宇宙可能实现对现实世界的重构,形成国际社会可以自由进入并可充分竞争的“第二世界”。数字世界与现实物理世界并行存在,国家间沟通、合作、竞争的范式进一步数字化、虚拟化,具有迥然不同于以往科技革命的系列特征必将激发各国之间的竞争与矛盾,在各国竞相布局的态势下元宇宙的技术中心或将呈现多中心、多主体的发展格局。随着元宇宙的逐步成熟,国家之间在“两个世界”的竞争将更加激烈,而对国家安全的影响也将是全方位、多层次、整体性的,尤其体现在对国家安全边界颠覆、意识形态的渗透等领域。

2 元宇宙背景下国家安全面临的现实挑战

国家安全在与科技革命的结构性互动过程中不断演变,国家安全的含义逐步由单一性向综合性演变,外延逐步由政治、军事向经济、文化、环境等新领域和网络、太空等新边疆拓展。当人类生存空间向虚拟世界扩展时,因元宇宙技术垄断的“寡头化”以及虚拟空间的“去政治化”“去国家化”的特征,可能挑战着国家主权的合法性和国家安全的外延,成为意识形态渗透的新平台,甚至可能改变国际关系的基本格局和局部地区的安全前景。

2.1 颠覆和重构国家与国家安全的“加速器”

元宇宙的精神内核是创建一个去中心化的虚拟世界,即创建一个在权力形态、组织架构、文化模式和经济制度完全不同于现实世界且不受现实世界控制的“第二世界”乃至多个世界。在虚拟世界中人、群体和组织之间呈现出开放、扁平和平等状态。元宇宙消弭了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之间的界限,甚至重构人类线上和线下的生活边界[19],“元宇宙数字帝国”可能成为人类的“下一代社会”。在元宇宙时代,一切物质均可能实现数字化,这将突破传统国家和国家安全的原有概念和范畴。

关于国家安全边界的界定从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大体可以分为两种流派与路径——即坚持国家为中心、以军事—政治为核心的传统派,与扩展安全指涉对象及增加经济、社会与环境等安全领域的扩展深化派[20]。传统派认为安全概念的扩展导致安全概念的日益泛化和边界无限延伸,导致安全研究的重心出现分散与失焦;而扩展深化派则认为,传统安全论者的偏颇,忽略了非军事等因素对安全的影响,不利于形成完整的安全分析框架。在元宇宙时代其所构筑的“第二世界”使国家的政治活动、人们的生活方式发生着颠覆性变化,加速着传统国家的解构和重构[21]。尽管元宇宙的兴起是基于互联网的发展,但是其已超越传统互联网的范畴。元宇宙对传统国家的重构导致国家“领土”范围拓展,关于国家安全的内涵和外延自然也不断地被拓展。在此情境下,元宇宙的发展为国家安全增添了更多的“安全领域”,元宇宙成为继陆、海、空、天、网络空间之外的“第二世界”,在这个“第二世界”中囊括了现实物理世界所包含的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这一虚拟世界的安全问题将被纳入现实世界安全议题的讨论框架之内。

随着元宇宙的逐渐成熟,在人类现实物理世界的基础上将再现一个平行于现实世界的虚拟化、数字化的“第二世界”。在“第二世界”中也具备“元民”“领土”“政府”和“主权”,同样也具备货币发行等独立对外交往的能力,传统国家的概念和边界恐难以囊括虚拟的元宇宙世界。此时,国家的概念和边界与传统民族国家的边界相冲突。在元宇宙时代“国家”存在的方式将是前所未有的,只要元宇宙的底层技术还在运行,那么数字“国家”就不可能消失,在元宇宙的世界中,无疑会存在形形色色的现在国、过去国、未来国。一旦越来越多的国家互相承认这种数字“国家”的合理性时,也就对威斯特伐利亚体系来了一次“元宇宙”升级。假以时日,越来越多国家进驻元宇宙,特别是国家权力的区块链化,国家形象的虚拟人化,国家经济的Web3.0化,将对传统意义上的国家概念、边界造成颠覆性的变化[22]。因此,在元宇宙这一虚拟世界领域,关注其对国家概念和边界的冲突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2.2 威胁人的安全及其精神生活的“异化器”

基于技术层面而言,元宇宙是在吸纳了信息革命、互联网革命、人工智能革命以及脑接口技术、神经工程等基础上创造的向人类展现的构建与传统物理世界平行的全息数字世界[23]。作为现实世界的孪生形态与延伸部分,元宇宙空间将成为由人造文化和人造世界组成的“数字社会”。在元宇宙空间,人也将被数字化,生活和生存环境也将虚拟化。而元宇宙的上述特点将成为威胁人的安全及其精神生活的“异化器”。一方面,元宇宙可能实现对人的概念的重新定义和人的安全范畴的拓展,人的安全将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安全。另一方面,随着元宇宙技术的成熟将容易实现对人的意识的干预和控制,甚至还会逐渐侵蚀和剥夺人独立思考的能力。

在元宇宙时代万事万物皆有关联,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各方面交织融合,不仅改变了人类的生存境域,而且改变了人对自身的定义,针对虚拟世界的攻击会伤害到现实的人与物。在元宇宙中需要对内容生产、经济系统、用户体验以及实体世界内容等进行大量改造,从而形成一种经济系统稳定、社交性强、虚拟身份认同强、开放创作自由度高、沉浸式体验感良好的平行空间。届时在元宇宙空间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的信息将被前所未有的连接起来,并且其他散落在各处的微信息也将被充分的挖掘和利用,人的创造性、自主性也将会被空前的激发。在高度交互性的元宇宙中复杂的服务将用户的消费习惯、个人生物特征信息、位置信息、工作数据等全部容纳于网络之中,而网络又是世界性的,这让所有隐私数据将会成为“公共数据”呈现在网络之中。这种数据的开放性意味着人在元宇宙中成为了“数字人”亦或“元民”,对元宇宙平台的攻击也意味着对人的安全的威胁,人的安全将不在局限于生命权、健康权的维护,此时人的安全将被重新定义。

人在生活环境中需要根据自己独立的意识和思想去实现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而在元宇宙中却与之相反,元宇宙的数字文化环境会根据人的数字行为积极迎合或附和我们每个人的个性化志趣,从而使我们潜移默化地将自己置身于逐渐失去自我意识的投喂世界里[24]。一方面,在生产生活方面,人们在元宇宙中已经摆脱了现实的物质劳动,虚拟劳动成为了人类新的生活状态,甚至元宇宙中的“虚拟数字人”将替代人类完成基本的体力劳动。在元宇宙中人类自身劳动价值的丧失所导致的替代性危机也使得人类逐渐成为数字虚拟空间的被动接受者,乃至最终成为“空心人”,丧失人存在的价值。另一方面,随着元宇宙及其底层技术的不断成熟,虚拟展览、虚拟演唱会、虚拟博物馆将不断涌现,虚拟文化将成为人们生存环境的新样态。元宇宙内的虚拟文化场景远不同于现实物理世界由人主动塑造形成的文化空间,在元宇宙内人的思想将成为文化场景塑造的原始资源。文化场景的展现是经过元宇宙底层技术对人的一系列数据进行整合后而对每个人专门打造的“专属性场景”。在此背景下,人类将不断的沉迷于脱实向虚的虚幻空间,并且不断沉沦。最终,人的精神以及独立意识在技术的干预下将逐步改变甚至被侵蚀或者丧失。

2.3 意识形态渗透危及国家安全的“新平台”

自由既是元宇宙的理念也是其运行机制,在自由的理念和机制下,元宇宙意在创建一个可以超越现实自由的虚拟空间,在这一空间人的肉体和精神都将得到极大的解放[25]。元宇宙在为社会主体提供极大自由度的同时,也可能成为外部势力进行“数字殖民”成为意识形态渗透和入侵的新平台。

一方面,青少年容易成为意识形态渗透的目标群体。西方国家曾经在思想价值观念输出对象问题上推行重点渗透战略,即甄选目标国家社会中的关键人员作为输出的对象,培养他们对西方社会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的认同,瓦解他们原有的信仰体系和价值判断[26]。冷战初期乔治·凯南的“遏制战略”,其核心就是通过和平的方式实现对苏联的遏制和演变,从而通过分化瓦解苏东阵营达到弱化苏联的目的。美国在苏联进行的“精英培植”使得任何关键时刻都有人站出来说“美国话”,西方多年精心培植的“精英人才”在苏联解体过程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27]。西方国家早就意识到推翻和颠覆一个国家的政权对其实现和平演变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有可能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而这必须赢得目标国家的一部分统治阶级来共同“配合”完成,为此就必须采取“区别对待的原则”对部分群体进行渗透。西方国家主导建构的“数字帝国联盟”在增强成员国信息交流的同时也将精准而隐蔽地对元宇宙“游戏共同体”“极端思想共同体”这一最大政治“变量”开展侵蚀渗透,意图以特殊群体的意识形态解体为突破口对不同制度的国家实行“和平演变”。

另一方面,文化和政治制度领域可能成为意识形态渗透的聚焦点。元宇宙可能成为一些发达国家向外展示自身政治制度、宗教文化和社会生活优越性的重要平台。一些国家可能在元宇宙中精心制造各种资本主义制度场景、宗教自由幻象,吸引他国民众沉浸于其“优越性”之中,而由于元宇宙的自由性赋予了个体极大的自主性,个体很容易获得这些体验,这为这些国家的制度、文化、生活方式等的输出提供了极大便利。与此同时,部分国家可能通过元宇宙技术将其“价值体系”植入到动漫、电影、旅游景观、文化作品中,并从侧面丑化、曲解他国的制度、文化的优势。如果放任这些理念在广大人群,特别是青少年中泛滥,其将很难区分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界限。长期来看,元宇宙塑造的公开透明、平等自由和民主公平等类乌托邦思想,将使算法操控、互联网垄断、网络主权侵犯等问题成为平台隐藏话语,极易引发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分化甚至对立。民众在使用“元宇宙产品”的过程中一旦受到渗透,对所在国主流意识形态产生反感和偏见,可能挑战、动摇国家制度和政权安全。同样,恐怖组织主张暴力恐怖活动的“文化”也可以借助元宇宙找到更广阔的生存空间,能够在元宇宙空间找到对其同样有认同感的同情者,甚至吸引更多“志同道合”者加入其中,不断传播极端主义意识形态进而不断壮大组织力量[28]。

2.4 大国较量重塑国际关系格局的“新战场”

数字技术是世界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变革的先机,将成为新一轮国际竞争的重点领域,剔除“元宇宙”资本炒作的背后因素,其兴起的背后有其必然的发展逻辑,是数字技术发展到高水平后国际力量博弈形成的应然结果[29]。

尽管元宇宙“数字帝国”还处于分裂状态,但是在元宇宙这一新兴业态面前,各国逐步关注其对国家间竞争产生的战略影响,对国内政治和社会领域的潜在风险,各国关于元宇宙的布局正在引起一个重大的“国际再平衡”。目前,多个发达国家为促进国内元宇宙的发展正在相继出台关于元宇宙的战略规划或者配套政策,同样也对元宇宙与国家安全的的结合给予了高度关注。例如,以脸书为代表的美国企业正在推动政府加强对元宇宙的认知,帮助政府以“负责任”的态度构建元宇宙版图,意图通过元宇宙+虚拟货币吸纳管辖全球经济金融等资源,实现元宇宙“政治战略”[30]。韩国和日本则对元宇宙有较强的危机感。韩国政企共同布局该领域,搭建“元宇宙联盟”进行元宇宙层面的道德与文化实践,分享技术趋势和见解,并搭建资本基础启动联合开发项目。日本产业经济省2021年7月发布报告《关于虚拟空间未来可能性与课题的调查报告》指出:政府应防范和解决“虚拟空间内”法律问题,并对跨国、跨平台业务法律适用等加以完善;政府应与业内人士制定行业标准和指导方针,并向全球输出该规范[31]。尽管欧盟并未直接推动元宇宙立法和监管,但是在相关立法方面预示着欧盟更关注元宇宙的监管和规则问题,试图在治理和规则方面占据先发优势,进而保护其国家利益。尽管还不确定元宇宙是否能成为下一个真正具有战略竞争意义的新领域,但是元宇宙开发过程中必定引发全球科技竞争的新一轮洗牌,未能及时“入局”的国家将面临着受制于人或者“被淘汰”的局面。在缺乏有效监管和竞争规则的条件下,元宇宙可能发展成为“先发”国家对“后发”国家进行资本剥削的新场域,大国较量的新战场,或将重塑国家之间的基本格局。

正如早期的人类社会一样,人们在缺乏有效监管的情况下,贪婪、残暴的自然本性使得人类互相防备、敌对而出现“社会失范”问题,元宇宙发展阶段同样可能引发“元宇宙失范”现象,导致传统与非传统安全的风险日益上升。元宇宙所具备的创新性、颠覆性以及未来发展的未知性共同构成其本身的不确定性。同时,元宇宙的不确定性增加了各国政府对其认知的挑战,继而放大了各国对其应用所带来的安全焦虑,致使安全思维不断泛化。元宇宙的发展离不开物联网、人工智能、人机交互、区块链的技术支撑,而这背后则离不开全球统一的技术标准体系。而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大国推动技术霸权的行径下,由于其所坚持的进攻性技术民族主义的狭隘性,动辄渲染价值观与意识形态差异,其他国家基于新技术的安全担忧将不断增加投资和研发力度,进而加剧世界主要国家(集团)之间在新技术领域的竞争[32]。安全思维泛化下导致新技术民族主义加剧国家间的不信任,对国际政治稳定和世界经济、商业以及技术合作等方面带来严峻的挑战,甚至也可能导致对元宇宙的竞争滑向“修昔底德陷阱”危及全球安全前景。

3 元宇宙背景下维护国家安全的路径选择

科学技术是一把双刃剑,元宇宙也不例外,元宇宙在给人类未来社会带来无限遐想的同时也蕴藏着无限的风险。为有效防范和治理元宇宙发展过程中可能存在的危害国家安全风险,需要重视以下工作。

3.1 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将“元宇宙安全”纳入国家安全范畴

随着网络信息的发展,人类的活动空间也在不断扩展,人们对边疆的认识经历了多次巨大的飞跃,从陆地边疆延伸到海疆、空疆和“高空疆”;从有形边疆向有形与无形相结合的边疆,从实体的、物理的边疆向虚拟的、价值的边疆的认知飞跃[33]。元宇宙时代的到来可能使国家安全突破陆、海、空、天、网的疆界,拓展至“元宇宙边疆”范畴,国家以及国家安全的边界范畴将被重构甚至解构。

基于当代政治学和法学的国家理论而言,主权、领土、人民、政府是国家构成的基本因素,由此可以推出国家安全自然包含主权安全、领土安全和人民安全。不过国家安全的外界因素在不断变化,国家的定义难以因应国家安全的应有范畴。总体国家安全观的“总体性”特征,破除了传统安全观对国家安全的“简化”,使国家安全回归为国家的“总体安全”[34]。在元宇宙时代,使国家安全回归“总体性”以因应复杂的国家安全局势,以总体国家安全观为指导拓展国家和国家安全的边界范畴成为必然要求。将“元宇宙安全”纳入到总体国家安全观的基本范畴,有助于清晰地把握元宇宙安全的定义和界限,准确地理解元宇宙安全的内涵、外延和特点。因此可渐进将元宇宙安全提升到国家安全战略的高度,做好涵盖制度层面和技术层面的体系构建,掌握元宇宙安全的主动权。

3.2 树立科技向善的理念,占领元宇宙时代意识形态安全高地

元宇宙中的意识形态安全与其他安全之间存在错综复杂的关系,在元宇宙时代美西方国家基于意识形态的偏见通过“抱团”的方式在技术上对不同国家采取“隔离”和“打压”,将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不同国家的“数字鸿沟”,并可能进一步加剧对不同国家的意识形态渗透。

元宇宙可能成为一国对他国开展意识形态渗透的新场域,科技向善应当成为我们始终奉行的理念。由于元宇宙是当下多种尖端科技的超级综合体,先进科技充斥其整个产业闭环,多国已开始布局前沿科技,而制衡一种技术的有效手段就是发展更先进的技术。基于此,应强化元宇宙意识形态安全的基础研究,以学术引领国家安全建设步伐。目前我国关于元宇宙与意识形态安全领域的研究尚属空白,对此以总体国家安全观为指导建立完整的元宇宙意识形态安全研究架构,掌握元宇宙领域意识形态安全的话语权应成为题中应有之义。同时,需加强元宇宙底层核心技术的前瞻研发,推进深化感知交互的新型终端研制和系统化的虚拟内容建设[35],夺取前沿技术的先发优势,以打破美西方国家可能的技术霸权,掌握新兴领域的话语权。

3.3 坚持依法治理的原则,筑牢国家安全法治体系的法理基础

网络并非法外之地,元宇宙亦在法律节制范围之内,面向未来,法律还将发挥持续性的作用,它将让我们学会如何以良法善治来应对元宇宙时代的国家安全问题。

尽管元宇宙是虚拟世界,但是现实世界依然是元宇宙的“母体”,元宇宙空间的一切表现均是对现实世界的映射,其所衍生出的问题与现实社会高度相似。此外,当前国际社会围绕技术创新的争夺已经从实体领先扩大至标准引领,部分西方国家试图争夺元宇宙下的法律标准制定权,以此作为压制我国发展的重要手段,致使我国国家安全的治理在元宇宙时代面临着艰难羁绊[36]。法治是国家治理的基本方式,是国家治理现代化的重要标志,同样也是元宇宙治理现代化的必由之路,为保障元宇宙时代的国家安全,需要推动元宇宙平台治理的法治化。具体而言,需要完善元宇宙平台内我国国家安全的保护性管辖权原则,将元宇宙内危害我国国家安全的犯罪行为予以具体化并纳入我国法律的规制范围之内。将“任何人”利用元宇宙平台实施危害我国家安全的犯罪行为都应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完善国家安全的保护性管辖权原则既是贯彻有效落实“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法无明文规定不处罚”的罪刑法定原则,又是贯彻落实总体国家安全观的客观需要,同时也是保障元宇宙时代国家安全的必由之路。

3.4 遵循国际共治的道路,构建“元宇宙空间命运共同体”

元宇宙时代的诸多挑战也不再是一国可以应对,而是需要各国通力合作来应对。具体而言,应倡议元宇宙空间命运共同体,提升元宇宙平台国际合作的可能性[37]。元宇宙作为下一代“人类社会”,在其未来发展过程中也必然存在着不对等的依赖关系,而这种不对等的依赖关系也昭示着元宇宙平台国际共治的脆弱性。由于元宇宙是以高度发达的数字技术为依托,是技术精英们的“竞技平台”,那些数字技术较弱的国家和地区可能成为了元宇宙时代的“跟跑者”甚至“服从者”。这种不对等的依赖关系加剧了国际社会的“数字鸿沟”,削弱了国际共同治理元宇宙的可能。而提倡构建元宇宙空间命运共同体,削减理念分歧可能造成的误解,以合作共治的理念为依托,使国际组织和各国政府形成合力共同蓄力元宇宙发展成为必然要求。与此同时,应积极推动元宇宙空间治理的规则化建设。通过国际合作制定元宇宙的科技伦理制度,包括推动建立元宇宙研发与应用的全球共同伦理框架、共同监管和使用原则等规则的制定,以应对元宇宙时代错综复杂的安全局势。

4 结论与展望

历史地看,人类在广义上已经经历了五次技术革命,而每次技术革命的进步都带来了时代的变迁,同样,国家安全的内涵和范畴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当前,人类正经历着由互联网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元宇宙技术等相互重叠的并由元宇宙技术集中体现的第五次技术革命。无论从理论还是从实践而言,历次技术革命的变迁都在某种程度上使世界各国面临的安全与挑战不断的加剧和拓展。从地理大发现时期到如今的元宇宙时期,国家安全的挑战向更深度和广度延展,具体表现在安全的类型日益多元化、安全的范畴日益广泛化、安全地域的日益复杂化。

尤其是元宇宙时期,元宇宙的高度开放和互联互通深刻地影响着国家安全,无论是从国家安全的边界范畴、意识形态的渗透还是重塑国际关系的基本格局来看,元宇宙对国家安全的影响都可能成为一个国内甚至国际社会的重要议题。然而囿于全球治理网络空间所存在的意识形态和治理理念的差异,使得未来在治理元宇宙空间可能出现同样的问题。

尽管本文所谈的元宇宙对国家安全的风险仅是一种可能的风险推测,并不是一种必然性陈述,但是可以确信的是随着数字技术的迅猛跃升未来社会的发展将是跳跃式的,元宇宙对国家安全的影响也将是颠覆性的。综上所述,“元宇宙元年”之后理论界和实务界有必要认真思考元宇宙对国家安全的影响,并积极应对它所可能带来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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