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中的美学探析及设计应用

刘纬桢

“西兰卡普”是土家族的手工织锦,它由三块长条幅拼连而成,每块长约130厘米,宽约50厘米,每块两端还有被称为“当头”的花边装饰。土家族西兰卡普图案题材广泛,几乎涵盖了土家人生活的各个方面,包括自然物象图案、几何图案、文字图案各个大类,其中以植物类图案最为丰富精彩。土家族织锦艺术中的植物类图案的创造不仅诠释了土家人的生命观,亦为装饰艺术提供了创新思路。由此可见,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中蕴含了丰富的美学价值,将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以现代设计手法进行创新应用,能够让其在多元化的视角下焕发新的生机。

一、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的形式美

土家族生活的地区大多属于崇山峻岭,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常年温暖湿润,利于各种奇花珍木的生长,这种独特的自然条件孕育出了土家人创意非凡的艺术思维,也间接地反映了土家族独特的农耕文化。土家人在与自然和谐共存的过程中,逐渐认识到有些植物不但可以作为生活资料的补充,还可供人观赏,美化日常生活。他们以自然界植物繁殖的自然属性比喻人类的繁衍,同时期望家族人丁兴旺以及生活幸福美满,因此,便将这些植物融入自己的艺术作品中[1]。常见的植物元素包括梅花、牡丹、莲花等,除此之外,土家人也会以橙子花、禾兜花等作为创作题材,他们以植物形态特征结合平面化的织造手法,使得图案具有强烈的形式美感,寓意人们春和景明、欣欣向荣的生活景象,这些都充分体现了土家人淳朴自然的审美追求[2]。

(一)化繁为简的造型之美

土家族西兰卡普的图案因为织造工艺的原因,其坐标纵横的向度决定了它只能直线发展,从而使其具有几何形的简化物像特征[3]。土家人从与客观物体接触入手,在对物体的深入理解中,逐步舍弃了物体的个别性和直观性,演化出了“简化”的特点,并逐渐归纳出同一物体共同的本质特性[4],这种造物思想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由“自然的真实”到“艺术的真实”的升华。与此同时,土家族西兰卡普的简化方式并没有脱离个体化,它总是能够深入把握物体的主要特征,对物体形象进行提炼、概括、夸张,以写意的手法进行二次发挥,反映出图案形态本质的共同特征,以达到其物的形式美感,这种造物表现方式恰好也诠释了中国传统艺术的“意象、神似”的精髓。因此,土家族西兰卡普的图案造型已经不是简单直白的夸张变形,而是有二维错觉意识的更加自由的简化。

美国艺术史学家迈耶·夏皮罗曾提到:“对一种风格的描述要以母题、形式关系、品质三方面展开。”[5]从图案艺术的创作方式来看,母题是指一种程序化的基本单位,将通过艺术表现形式在整体里反复出现,同时也为其形式关系与品质的展现起到了奠定基础的作用。图案作为从造型结构、色彩、纹饰等方面对某种物体进行工艺处理的图样,是生活与艺术的结合,其功用范围包含了实用与内涵两方面,即图案的母题、形式关系、品质共同构成了图案风格的内涵,这种造物方式也对人们的思想感情起着潜移默化的陶冶作用。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作为艺术的实体,也具有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属性,存在视觉审美感染与风格内涵表现兼具的特征。首先基于剥离分析法,对选取的五个代表性图案进行造型母题因子的分析,如图1所示。

图1 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造型母题因子分析

由上可见,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常以菱形、多边形等几何图形进行组合。画面具有平面构成的特点,根据画面结构要素的不同分为单独纹样和连续纹样两个体系,连续纹样又分为二方连续和四方连续。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常见的主体纹样的排列布局方式是以单独纹样或菱形纹样为基础单位,呈带状二方连续。这种排列构成方式使画面节奏均匀,韵律统一,增加了纹样在视觉上的冲击力度。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对植物形态的简化处理是赋予植物寓意的简化,将“只求神似、不求形似”作为指导思想,用这种特定的模式来区分不同类型的图案,以达到图案的造型之美。

(二)强烈明快的色彩之美

在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的视觉领域里,最让人无法忽视的便是其色彩的诠释能力。作为图案构成里重要的元素之一,颜色具有更强的视觉导向作用,同时也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传达情感的标志。在土家族西兰卡普代表性植物类图案造型因子的提取基础上,利用Photoshop软件里选择“滤镜-像素化-马赛克”工具对图案的彩色图像进行抽象处理,通过设置马赛克单元格的大小,让画面形成若干个颜色不同的单元格,使其更加概括化地统计分析图案的构成色彩,再将画面展示的代表性颜色提取出来,查找其色彩图例,标注潘通(PANTONE)色号,最终形成每个图案的色彩构成色板,完成色彩因子的提取操作,如图2所示。

图2 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色彩因子提取

在土家族西兰卡普诸多艺诀中有一段关于色彩调配的歌诀,生动地反映了西兰卡普的配色讲究:“黑配白,哪里得。红配绿,选不出。蓝配黄,放光芒。”其色彩特点为善用对比色和暖色,通过使用大面积的黑与红,让画面效果强烈中带有协调,另加多彩的多角形小花作点缀,构成一种平衡的样式[6]。从图2中可见,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在色彩的运用上以原色为主,较少加入间色,且又以暖色为基调,这种高纯度的配色方案在合理的面积比例中能够产生一种强烈的视觉冲突,再搭配上西兰卡普中以菱形、方格形、复合形等几何纹构成的布局骨骼,使得图案的层次关系更具动感,最终又随着色彩的引导使视觉中心从复杂走向和谐,产生审美快感,因此,也体现出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具有很浓厚的形式美感。

(三)因势而新的技艺之美

土家族西兰卡普的工艺原始而复杂,其织造的织机是一种古老的腰机式斜织机,具体操作方式为“眼看背面,手织正面”,这种织造方式需要丰富的经验和技巧,十分考验织造人对纹样及色彩的记忆和表现能力,巧妙的挑织方法可以让经纬线浮沉均匀,结实耐用,能够使织锦的光泽度持久不败[7]。

土家族西兰卡普的制作材料通常由染色的丝线和棉线构成,其质地变化能够满足织物的多重使用功能,经和纬在向度上的差异也使得丝与棉在材质的韧度和易操作性、易观赏性及触感肌理方面呈现出一种和谐中带有对比的态势。从织造的过程中来看,织锦的操作方法具有程序性和规律性,但由于每个织造人的技艺与经验存在差异,织造过程中也存在偶然性和随机性,因此同一款图案的织造,其最终效果也势必不会完全相同,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土家族西兰卡普顺势而为、因势而谋,不拘泥于结构规律的表现形式[8]。

二、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的功能美

在中国多民族文化的大家园里,土家族西兰卡普艺术仍能够保持其独有的姿态在当代环境中繁盛发展,离不开土家人对其艺术文化的有效传承。从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的成长之路来看,其“多元开放的运用”和“物我交融的传承”起到了巩固深化的作用,这也是其基于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双重特质,在现当代不断寻找探索出来的新的传承之道。

(一)多元开放的运用之美

西兰卡普最早的用途是作为土家人睡觉盖的被子,俗称“花铺盖”。近几十年来,土家族西兰卡普在传承发展的基础上正处于发展创新的热潮阶段,因此,西兰卡普的用途远远不是狭义的“花铺盖”所能涵盖的,而是运用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随着社会的发展,市场需求的增加和人们价值观的多元取向,土家族西兰卡普也逐步具有了产业价值、就业价值、市场价值、文化价值和收藏价值,走向了多品种、多功能的产业化,其典型植物类图案也被广泛应用。除常见的服饰、床品外,还涉及包装、建筑、广告等领域。而在床品的运用上较以往有所变化,古时的西兰卡普以被面为主,现在还被用作了床罩、枕巾、抱枕、帐檐等部分。西水流域的部分土家族女子出嫁时仍保留着用西兰卡普做嫁妆的习俗,具有富贵吉祥、多子多福寓意的植物类图案便是这类产品的首选题材。

(二)物我交融的传承之美

土家族西兰卡普以古朴拙稚的形式震撼着人们的心灵,这种艺术风格不仅表现在造型上的简洁多变及颜色上的丰富绚丽,更多的是其蕴含的真诚质朴的情感,由此也折射出土家族源远流长的文化底蕴。

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的形式美可见其真实的植物形态与织锦图案的意象转化,在生命以及情感文化、民族精神的传达上,土家族遵从了原始之美。“没有自然界,没有外部的感性世界,劳动者就什么也不能创造。”[9]土家族西兰卡普源于自然的审美意识,与土家人历来重视天人关系是分不开的,在他们关于织锦的故事中,有很多都与他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有着密切的关系。土家先祖相信万物皆有灵性,山川河流、草木花果都有其性格,因此,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便成为了图案种类最多的题材。西兰卡普作为一种民间美术,其本质是追求和谐与构成和谐,它的终极目的从来都是希望天人合一、物我交融,西兰卡普的诞生也使得土家人拥有了率真鲜活的艺术品质,并世世代代滋润和孕育着土家族特有的气质和精神。

三、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的设计应用实践

根据上述研究,本文将以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为主题,创作系列丝巾文创产品。作品名称为《芳华丝锦》,以西兰卡普中的牡丹花纹作为创作对象,将几何概括后的牡丹花纹与写实形态下的牡丹花纹结合,根据中国传统色彩及流行趋势分为四个基本颜色主题。色彩整体平衡和谐,追求自然宁静,让使用者时刻感受到产品所带来的温柔优雅的力量。此作品同时包含一系列不同功能的文创衍生品,产品选材以可循环材料为主,具有一定的环保价值和市场应用前景,亦可让中国传统民族文化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如图3所示。

图3 产品应用效果

四、结语

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在形式与功能的美学上都具有鲜明的艺术特色。在表现植物类图案的题材上,土家人把热爱自然环境的情感融入其中,展现了土家族山寨静谧祥和而又充满朝气的美好环境,以及土家人敦厚勤劳、坚强向上的优秀品质。将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通过提取法梳理出图案因子,并将图案以现代设计方式组成新的形态运用到丝巾及生活产品上,赋予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以现代性和丰富性。深入研究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的精髓,不仅有助于我们领略土家族的民族文化,更有助于我们找到传承和传播民族文化的方式。本文希望能够借土家族西兰卡普植物类图案的应用实践抛砖引玉,倡导以传统民族文化作为现代设计的文化依据这种审美导向,以期对传承和弘扬民族文化起到积极的帮扶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