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碳”背景下中国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研究

姜鸿，吴婷，张艺影

（1. 常州大学 吴敬琏经济学院，江苏 常州 213159；2. 常州大学 商学院，江苏 常州 213159）

习近平主席在2020 年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向世界宣布了中国“双碳”目标，我国未来将坚定不移地走绿色低碳发展之路。在国民经济中，制造业是我国的立国之本、兴国之器和强国之基，但同时也是碳排放的重要来源。因此，制造业是我国顺利实现“双碳”目标的重点领域。《中国制造2025》中指出，要推行绿色制造，实施更加开放的战略，提升我国制造业国际竞争力。提高中国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在当下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一是有利于我国稳增长、促就业、防风险，保持经济社会大局稳定；二是有助于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维护产业链供应链的安全，促使我国以绿色产品打开更广阔的市场；三是可以有效摆脱美西方国家对我国的战略遏制，顺利反击其试图与我国科技脱钩的行为。此外，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这将直接影响行业用工成本[1]。在劳动力成本上升和碳减排的双重压力下，我国制造业分行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分别是多少？与其他经济体相比我国制造业分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又如何？我国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的影响因素有哪些？该如何提高其绿色出口竞争力？这些问题都有待研究。基于此，本文运用多区域投入产出模型（MRIO），计算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和绿色出口增加值国际市场份额，进而测算我国制造业十大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及回归分析其影响因素，并为制造业的未来发展提出政策建议。

1 文献综述

出口竞争力一直是国际经济与贸易领域的研究重点，通常会涉及单位劳动成本、出口竞争力指数等内容。随着近年来对隐含碳排放讨论的兴起，相关研究主要围绕以下三个部分展开。

第一部分是单位劳动成本的测算。对于单位劳动成本的测算和研究，大多数学者使用的是传统标准单位劳动成本或相对单位劳动成本指标。CEGLOWSKI 等[2]使用相对劳动力成本指标（RULC）并结合工业增加值平减指数来计算中国制造业单位劳动成本，将其上升的主要原因归结于人民币升值。IBARRA[3]建立美国和墨西哥关于制造业RULC 的计量模型，发现利率差异、外汇储备和国际资本流动等变量对其有显著影响。丁明磊等[4]采用单位劳动成本，考察我国整体的比较优势和竞争力，发现我国1996—2015 年的国际竞争力表现为先下降后逐渐增加的态势，指出要正确处理劳动成本与生产率的变化关系，推动我国经济向高收入阶段迈进。巴曙松等[5]比较中国与不同国家三次产业劳动生产率及单位劳动成本，发现中国劳动生产率基数较低，有巨大的提升空间，提出调结构促升级的政策建议。樊学瑞等[6]指出一国竞争优势会深受劳动力成本的影响，通过计算中国1991—2016 年的单位劳动成本，发现其变化趋势呈“U”型，提出调整人口政策、增强教育培训力度等对策建议。

第二部分是出口隐含碳排放的测算。目前隐含碳排放的测算方法主要有两种，即生命周期法和投入产出分析法。DONG 等[7]采用混合生命周期法，追寻沈阳地区的碳足迹，研究表明，通用及专用机械行业和化工业是碳排放量最大的两个行业，生产排放和资源消耗的碳排放量达七万吨。由于此方法对数据和计算要求极高，且随着增加值贸易研究的兴起，多数学者转为用投入产出模型计算增加值视角下的贸易隐含碳。KOOPMAN等[8]使用投入产出模型首次将一国的总出口分解为国内增加值、国外增加值等9 个部分。WANG 等[9]在此基础上基于双边贸易流层面进一步将一国出口分解为16个部分。这些研究不仅进一步完善了相应理论框架体系，而且为增加值贸易和隐含碳排放的结合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WANG 等[10]通过GTAP 数据库，分析了中国在全球碳转移中的地位和作用，结果表明中国是国际贸易隐含碳的最大出口国。赵玉焕等[11]考察了全球价值链前向嵌入和后向嵌入两种模式对中国出口贸易隐含碳的影响，为我国实现减排目标提供了经验依据。

第三部分是出口竞争力的测度方法。出口竞争力的测度方法主要是构建相关指数，如国际市场占有率（IMS）、贸易竞争力指数（TC）、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RCA）等，这些指数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行业的出口竞争力。KOCOUREK 等[12]采用对称性RCA 对金砖国家比较优势进行分析，发现中国具有出口比较优势的产品从初级制成品及低附加值产品转变为以中高技术含量的产品为主。MARCZAK 等[13]通过构建基于单位劳动成本指数的实际有效汇率，揭示了德国可贸易制造业（TM）和可贸易服务业（TS）出口竞争力的新变化。NARAYAN 等[14]推导出印度主要农产品出口相对于印度在世界农产品出口（REC-WA）中的份额随时间变化的相对出口竞争力，以及在世界出口（REC-WE）中的份额随时间变化的相对出口竞争力。肖皓等[15]采用基于后向联系的增加值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分析了上游产业对特定产业出口的竞争优势，提出了培育全球价值链下综合出口竞争新优势的政策建议。罗奕奕等[16]运用区域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RRCA），计算并对比我国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人造板产业的国际竞争力状况。胡剑波等[17]基于传统出口竞争力指数，计算碳排放率，构建低碳贸易竞争力指数（LCTC），从总体、三次产业和部门三个角度测算中国31 个省份的贸易竞争力。齐玮等[18]运用RCA 指数、TC 指数、Michaely指数和熵权法对中国文化产品出口竞争力进行测算，结果显示我国文化产品出口竞争力整体呈上升趋势，低附加值产品竞争优势较强，而高附加值产品竞争优势较弱。

现有文献已取得较大进展，为本文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但还存在一定的改进空间，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一是在测算隐含碳时，现有文献多数集中于以重量吨表示的碳排放数量，较少计算以美元、人民币等货币表示的碳排放权价值，从而难以核算碳排放成本；二是在测算单位劳动成本时，现有文献通常采用直接劳动成本除以增加值，分子部分较少包含间接劳动成本，分母部分较少使用绿色出口增加值，该方法无法准确计算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三是在测算出口竞争力时，现有文献较多使用IMS、TC、RCA 等单一指数，或者使用单位劳动成本，较少将两者相结合，无法更为全面地衡量我国制造业出口竞争力。针对以上不足，借鉴现有研究动态与趋势，本研究尝试进行以下三方面的创新：第一，引入碳排放权交易价格，将出口产生的以重量表示的碳排放数量转化为以货币金额表示的碳排放成本，从而有助于测算出口隐含碳排放成本；第二，采用世界投入产出模型，计算出口直接和间接劳动成本得到出口隐含劳动成本，从出口增加值中减去出口隐含碳排放成本得到绿色出口增加值，出口隐含劳动成本和绿色出口增加值之比即为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从而改进传统单位劳动成本的测算方法；第三，兼顾质量和数量两个维度，将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表示为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倒数与绿色出口增加值国际市场份额的乘积。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代表绿色出口竞争力的质量维度，这是因为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的降低依赖于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则取决于技术的先进程度。之所以不用单位绿色隐含总成本是因为经济全球化下原材料、零部件、资本等非劳动力要素可以在国际自由流动，其国家间成本差异较小且国际贸易产品种类繁多、总成本数据较难获取，而劳动力缺乏国际流动性，国家间劳动力成本差异较大，因此，采用对制造业至关重要的劳动成本代替总成本。以绿色出口增加值国际市场份额代表绿色出口竞争力的数量维度，这是因为绿色出口增加值国际市场份额的提升依赖于绿色出口增加值数量的提高。

2 模型设计和数据来源

2.1 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模型构建

假定全球有g(g=1, 2, …,K)个国家，每个国家有i(i=1, 2, …,M)个行业，每个行业生产的产品不同于其他行业生产的产品，每个国家相同数量的行业生产了全球所需产品，结合多区域投入产出模型可得：

根据式（1），世界投入产出关系也可表示为：

式中：A为KM×KM阶投入产出系数矩阵，向量Q和F都为KM×1 阶矩阵。将（2）式进一步变形，可得：

式（3）反映了最终需求与总产出之间的关系，其中B=(I-A)-1为经典的里昂惕夫逆矩阵，又称“完全需要系数矩阵”。该矩阵全面揭示了各国之间错综复杂的经济关联关系，其子矩阵Bgh表示h国增加单位最终使用对g国总产出的完全需要。

设定增加值系数为V，即一国增加值与总产出的比率，表示该国单位产出所获得的增加值。E为出口矩阵，其子矩阵表示g国的出口额，则各国出口增加值可以用式（4）表示为：

式中：VgBggEg表示g国国内出口增加值，显然这充分考虑到了国际生产分工，而国内生产分工会使行业增加值隐含于国内其他行业间接出口。也就是说，一国行业的增加值不仅是自身出口品的价值组成部分，即直接出口增加值，也通过中间产品间接地成为国内其他各行业出口品的价值组成部分，即间接出口增加值，则g国所有行业出口增加值可以用式（5）表示为：

相似地，和出口增加值算法一致，行业出口隐含碳排放成本（EC）表示行业在出口产品生产中由于自身出口产生的直接碳排放成本和通过其他行业出口产生的间接碳排放成本之和。设R为二氧化碳直接排放强度矩阵，其元素表示g国i行业单位产出所排放的二氧化碳量，表示g国i行业二氧化碳排放总量。令P表示碳排放权交易的价格，则g国所有行业出口隐含碳排放成本可以用式（6）表示为：

同样，行业出口隐含劳动成本（LC）表示行业生产出口产品时所需要的直接和间接劳动成本之和。设L为直接劳动成本系数矩阵，其元素表示g国i行业单位产出投入的劳动成本， 表示g国i行业劳动总成本，则g国所有行业出口隐含劳动成本可以用式（7）表示为：

绿色出口增加值为出口增加值减去出口隐含碳排放成本。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UELC）指生产单位绿色出口增加值所需的直接和间接劳动成本，则g国i行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可以用式（8）表示为：

2.2 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的构建

为了更加全面地比较各国各行业的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本文将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取倒数作为质量因子，将一国行业绿色出口增加值与全球该行业总绿色出口增加值的比值，即绿色出口增加值国际市场份额作为数量因子，两者相乘，由此定义g国i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为：

2.3 数据来源

本文的数据来源主要有四个：一是亚洲开发银行多区域投入产出表（ADB-MRIO），该表包含全球62 个国家/地区和1 个世界其他地区（ROW）的35 个行业，其中14 个为制造业；二是国际能源署（IEA），该机构公布主要经济体各行业历年的碳排放量数据；三是联合国国际劳工组织统计库（ILOSTAT），该统计库提供世界大部分国家/地区行业的劳动报酬；四是世界银行欧盟碳排放交易体系（The World Bank EU ETS），该网站发布2005 年以来欧盟碳排放权的交易价格。

需要说明的是，虽然ADB-MRIO 有62 个国家/地区，但考虑到研究目的和2019 年劳动报酬数据可得性等因素，本文最终选取澳大利亚、巴西、加拿大、中国、英国、印度尼西亚、印度、日本、韩国、墨西哥、挪威、俄罗斯、土耳其、美国、欧盟等15 个主要经济体，这些经济体的贸易额占全球80%以上，其绿色出口竞争力能够反映全球绿色出口竞争力的总体情况，具有典型代表性。同时，又因为分行业碳排放量数据的可得性，将14 个制造行业合并为以下10 大制造行业：食品饮料及烟草业（c3）、纺织及皮革制造业（c4、c5）、木材制造业（c6）、造纸及纸制品印刷业（c7）、化学制品业（c9）、非金属矿物制品业（c11）、金属制品业（c12）、机械设备制造业（c13）、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c15）、其他制造业（c8、c10、c14、c16）。

3 实证结果分析

3.1 中国制造业历年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变化

表1 是2005—2019 年中国制造业十大细分行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从整体来看，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大体呈上升趋势的行业是食品饮料及烟草业、纺织及皮革制造业、木材制造业、金属制品业、机械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分别从2005年的0.326、0.494、0.428、0.409、0.463、0.439 上升至2019 年的0.366、0.819、0.509、0.780、0.603、0.800。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大体呈下降趋势的行业是化学制品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其他制造业，分别从2005 年的0.363、0.604、0.366 下降至2019年的0.279、0.364、0.336。结果表明，我国大部分制造行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呈上升趋势，尤其是金属制品业，上升幅度最大，这与该行业碳排放量巨大的特性有关。虽然近年来我国积极推进钢铁行业的节能减排，但其总排放量仍在上升，导致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上升。从变化趋势来看，波动幅度最大的时间段集中在2017—2018 年，2017 年前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变化不大，2018 年多个行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出现较大幅度上升，如纺织及皮革制造业、金属制品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分别从0.586、0.429、0.509 上升至0.816、0.744、0.798。造成该波动的主要原因一方面是由于2018 年爆发的中美贸易战，使我国纺织及皮革制造业、金属制品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等行业出口增加值受损；另一方面是由于碳排放权交易价格从2017 年的6.24 美元/吨上升到2018 年的16.37 美元/吨，上涨近两倍，使我国纺织及皮革制造业等行业出口隐含碳排放成本升高，绿色出口增加值大幅下降，但同时这些行业出口隐含劳动成本却仍然在上升，最终导致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大幅上升。

3.2 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的国际比较

3.2.1 与部分发达经济体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的国际比较

表2 是2019 年中国与部分发达经济体的制造业十大行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总体来看，与全球八个主要发达经济体相比，中国一半行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处于中偏上水平，介于0.5 ～0.8 之间。其中，金属制品业、机械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高，分别为0.780、0.603、0.800，这与我国近年人口红利消失、出口隐含劳动成本快速上涨密不可分。日本食品饮料及烟草业、木材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低，分别为0.214 和0.399。韩国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金属制品业、其他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低，分别为0.164、0.461、0.265，而木材制造业最高，其值为0.710。挪威纺织及皮革制造业、机械设备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低，分别为0.440 和0.332，而化学制品业最高，其值为0.618。美国造纸及纸制品印刷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低，其值为0.147，约为中国的40%。欧盟化学制品业和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低，分别为0.187 和0.203。结果表明，与主要发达经济体相比，中国大部分制造行业已不具备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竞争优势，这主要是由于出口隐含碳排放成本的上升。中国是一个隐含碳出口大国，与发达经济体进行贸易往来时承担巨大的环境成本，降低了绿色出口增加值，因此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较高，而发达经济体却恰恰相反，其通过先进的绿色生产技术可以获得更多的绿色出口增加值。

表2 2019年中国与部分发达经济体的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

3.2.2 与部分发展中经济体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的国际比较

表3 显示2019 年中国与部分发展中经济体的制造业十大行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从整体上不难看出，中国大部分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依旧处于中偏上水平。与六个主要发展中经济体相比，中国一半行业的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均最高，这些行业是食品饮料及烟草业、纺织及皮革制造业、金属制品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和其他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分别为0.366、0.819、0.780、0.800、0.336，这也充分解释了近年部分制造企业选择搬出中国到其他发展中国家建厂的原因。其余五个行业中，木材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低的国家是印度尼西亚，其值为0.227，中国该行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为0.509，约为印度尼西亚的2.2 倍；造纸及纸制品印刷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排在前三的国家依次是俄罗斯、印度和中国，分别为0.566、0.383 和0.368；中国化学制品业和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以0.279 和0.364 分别排在第四位和第五位，化学制品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高和最低的国家分别是土耳其和印度，其值分别为0.441 和0.117，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高的国家是俄罗斯，其值为0.684；机械设备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高的国家仍是俄罗斯，其值为0.663，中国以0.603 紧随其后，最低的国家是墨西哥，其值仅为0.185，不到中国的1/3。以上结果表明，与巴西、印度尼西亚等发展中经济体相比，我国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处于明显比较劣势地位，主要是因为这些发展中经济体仍具备人口红利，而中国面临“刘易斯拐点”的到来，富余劳动力逐渐减少。

表3 2019年中国与部分发展中经济体的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

3.3 中国制造业历年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变化

表4 是2005—2019 年中国制造业十大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从同一年份的不同行业来看，2005 年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最高和最低的行业分别是纺织及皮革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分别为0.712 和0.099，但2019 年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最高的行业是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其值为1.069，最低的仍是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造成这种变化的主要原因是，纺织及皮革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上升，而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下降，使得前者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下降，而后者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上升。从同一行业的不同年份来看，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大体呈上升趋势的行业是食品饮料及烟草业、造纸及纸制品印刷业、化学制品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机械设备制造业和其他制造业，这些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分别从2005 年的0.345、0.141、0.285、0.243、0.233、0.464 上升到2019年的0.568、0.412、0.641、1.069、0.305、0.999。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大体先升后降略有波动的行业是纺织及皮革制造业、木材制造业、金属制品业和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这些行业2005 年的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分别为0.712、0.448、0.336、0.099，2017 年的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分别为0.822、0.703、0.434、0.162，2019年的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分别为0.578、0.593、0.187、0.090，这可能是受到2018 年美国对中国发动贸易战的影响。综上所述，中国大部分制造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都在不断上升，仅少部分略降，这反映了我国近年大力促进制造业绿色转型升级的成效显著。

3.4 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的国际比较

3.4.1 与部分发达经济体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的国际比较

表5 是2019 年中国与部分主要发达经济体的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分行业来看，食品饮料及烟草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最高的经济体是欧盟，其值为0.802，中国以0.568 位于第二，美国以0.419 位于第三；中国纺织及皮革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以0.578 遥遥领先，排在第二的欧盟仅为0.132；木材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排名前三的经济体依次是中国、欧盟和美国，其值分别是0.593、0.502 和0.283；造纸及纸制品印刷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最高的经济体是美国，最低的是澳大利亚，中国以0.412 排在第三；欧盟是化学制品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突破1 的唯一经济体，美国、中国分列二、三位，其值分别为0.850 和0.641；中国是非金属矿物制品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突破1 的唯一经济体，欧盟、美国分列二、三位，其值分别为0.379和0.335；金属制品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排在前三位的经济体依次是欧盟、美国和日本，其值分别是0.455、0.318 和0.234，中国以0.187 排在第四；机械设备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排在后三位的经济体依次是澳大利亚、挪威、加拿大，其值分别是0.006、0.016 和0.043，远低于中国的0.305。究其原因，这三个发达经济体绿色出口增加值国际市场份额均较低，远远不如中国，故其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也远低于中国。从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来看，中国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仅为0.090，低于中位数0.104，处于出口竞争劣势地位，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最高的经济体是欧盟，其值为1.467，高达中国的16 倍；从其他制造业来看，中国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以0.999 排名第一，其次是美国，其值为0.420。总之，与美国、欧盟两大经济体相比，中国制造业十大细分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各有高低，部分行业仍不具有出口竞争优势；但与选定发达经济体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的中位数相比，除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外，中国其余行业均具有出口竞争优势。

3.4.2 与部分发展中经济体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的国际比较

表6 是2019 年中国与部分发展中经济体的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总的来说，与六个选定的发展中经济体相比，除了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之外，中国其余九大制造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均排在第一。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最高的国家是墨西哥，其值为0.751，印度以0.132 排在第二，中国以0.090 排在第三，仍高于中位数0.070。印度尼西亚食品饮料及烟草业、纺织及皮革制造业、木材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仅次于中国，其值分别为0.405、0.234、0.142。巴西造纸及纸制品印刷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仅次于中国，其值为0.181，不到中国的45%。印度化学制品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金属制品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均排在第二，其值分别为0.398、0.089、0.169。机械设备制造业和其他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均排在第二的国家是墨西哥，其值分别为0.091 和0.123，不到中国的30%和15%。结果表明，与主要发展中经济体相比，中国制造业出口竞争优势明显，这主要是由于部分发展中经济体缺乏先进的生产技术及碳减排技术支撑，导致其获得的绿色出口增加值不高，故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较低。

表6 2019年中国与部分发展中经济体的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

3.5 中国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的影响因素分析

由于我国目前仍是制造业大国，且考虑到碳排放权交易价格首次于2005 年由欧盟公布，故本文选取2005—2019 年中国制造业细分行业的数据进行面板回归分析，在参考已有文献相关变量选择的基础上[19-22]，结合本文计算的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建立如下中国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影响因素的模型：

式中：被解释变量为我国制造业的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GEC）；解释变量为研发投入（RD），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R&D经费支出来衡量；出口规模（EX），用行业出口额来衡量；行业规模（SCA），用行业增加值与GDP比值表示；行业所有制结构（OWN），用行业国企资产在行业总资产的占比表示；市场规模（MAR），用行业企业数与工业企业总数比值表示。i表示制造业各细分行业，t表示时间变量。考虑到平滑性，变量均以对数形式表示。该样本数据是一个时间为15 年、个体为10 个行业的平衡面板。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和《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使用的计量软件为Stata16.0。

3.5.1 描述性分析

根据式（10）的计量回归方程，将我国制造业十大细分行业2005—2019 年相关数据导入Stata，其描述性分析结果如表7 所示。考虑到各个解释变量之间会相互影响，可能存在多重共线性的问题，因而使用方差膨胀因子（VIF）进行相应检验，其值为2.126，远小于10 的经验值（表8），故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

表7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值

表8 VIF检验

3.5.2 回归结果及分析

经过Hausman 检验的P 值为0.000，即拒绝随机效应模型，选择固定效应模型，故本文确定使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实证结果如表9 所示。结果表明，制造业各细分行业研发投入的增加对我国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的提高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即R&D 经费投入增加1 个百分点，绿色出口竞争力将提高0.162 个百分点，证明绿色出口竞争力的提高离不开研发经费的投入，这与我们的预期是一致的。行业规模在1%水平上与绿色出口竞争力呈显著正相关，行业增加值占GDP 比重每增加1 个百分点，绿色出口竞争力将提升1.121 个百分点，因为行业增加值的大小会影响绿色出口增加值国际市场份额，进而影响绿色出口竞争力，结果与理论预期一致。而市场规模与绿色出口竞争力在5%的水平上呈负相关，即行业企业数占工业企业总数的比重越高，绿色出口竞争力就越低。这主要是因为我国制造业企业数在不断增加，但大多从事加工制造，其技术含量并不高，生产中的碳排放成本增加，绿色出口竞争力随之下降。出口规模对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的影响不显著，在技术取得创新突破前，行业出口额中包含大量的国外进口额，故而行业出口规模大小无法对绿色出口竞争力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更多依赖行业自身技术研发。同样，行业所有制结构变量系数也不显著，表明行业国企资产在行业总资产占比的高低并没有对绿色出口竞争力起到显著作用，一种可能的解释是，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立，我国各类市场主体都得到快速发展，因此，行业所有制结构对绿色出口竞争力的作用并未显现。

4 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研究主要结论如下：

（1）从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来看，2005—2019 年中国大部分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呈上升趋势，其中上升幅度最大的是金属制品业，从2005 年的0.409提升到2019 年的0.780，其次是纺织及皮革制造业，从0.494 提升到0.819，仅少部分行业如化学制品业的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在下降。2019 年分行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的比较表明，印度尼西亚食品饮料及烟草业、纺织及皮革制造业、木材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低，美国造纸及纸制品印刷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低，印度化学制品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低，墨西哥金属制品业、机械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其他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低。无论是与部分发达经济体比较，还是与部分发展中经济体比较，2019 年中国大部分制造行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均处于中偏上水平。其中，金属制品业和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最高，比较劣势尤为明显。

（2）从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来看，2005—2019 年中国多个制造业细分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趋于上升，尤其是非金属矿物制品业，2019 年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约为2005 年的四倍，是十大制造行业中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最高的行业，其值高达1.069。与部分发达经济体相比，2019 年中国纺织及皮革制造业、木材制造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其他制造业四个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最高，除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外，其余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均高于中位数。欧盟食品饮料及烟草业、化学制品业、金属制品业、机械设备制造业和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五个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最高。美国造纸及纸制品印刷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最高。与部分发展中经济体相比，除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外，中国其余九个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指数都最高，具有明显的比较优势。

（3）从我国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影响因素回归结果来看，研发投入和行业规模对我国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的影响显著为正，表明科技研究开发经费支出的增加、行业增加值占GDP 比重的上升均能明显促进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的提高。而市场规模会对我国制造业绿色出口竞争力的提高产生一定负向影响，表明制造业行业企业数在工业企业数占比的增加并没有促进其绿色出口竞争力的提高，反而由于量多质低而成为出口负担。此外，出口规模和行业所有制结构的系数均不显著，行业绿色出口竞争力的提升与出口总额和国企资产占比高低关系不大，更进一步突显了通过研发投入加快技术创新提升绿色出口增加值对提高绿色出口竞争力的作用。

针对以上结论，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1）提高劳动生产率，发挥行业协同效应。一方面，我国要借鉴美国的“两高”模式，即高劳动报酬与高生产率，劳动报酬的上升一定要有生产率的支撑，要使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幅度高于劳动报酬的增长幅度，进一步实现劳动报酬高而单位劳动成本低的目标，尤其是对于纺织及皮革制造业这样的劳动密集型行业。在各产业链密切联系的生产网络中，要从整体上协同各行业共同降低出口隐含碳排放成本，从而最大程度地降低单位绿色隐含劳动成本，处理好整体与局部、发展与减排的关系，为“双碳”目标的实现保驾护航。

（2）培育可持续竞争优势，推动各行业绿色发展。在“双碳”目标下，我国应立足于各行业发展现实，加快全国碳排放统一大市场的建设，发挥碳定价的作用，控制各行业的碳排放量，尤其是金属制造业，注重培育行业可持续竞争优势，以加快绿色出口经济的构建。此外，制造企业要加速淘汰落后产能，使用绿色清洁能源，形成绿色高质量生产方式，扩大绿色低碳产品供给，助力我国出口贸易持续稳定健康地发展。

（3）加大技术研发投入，提高行业绿色出口增加值。要重视研发投入，加快技术创新，提升国内出口增加值在出口总额中的占比和绿色出口增加值在全球总绿色出口增加值的占比，向高端制造业迈进，顺利实现从制造业大国到制造业强国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