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清欢再入春
2024-02-23贾云
贾云
林语堂先生说,一提到苏东坡,中国人总是亲切而温暖地会心一笑。可见人们对苏东坡的赞赏和喜爱。从东坡肉到眉山东坡酒,从书法名帖《黄州寒食诗帖》到“何妨吟啸且徐行”的名诗佳句,无不显现苏东坡这位艺术巨匠无可撼动的地位。
我的老家淮安,地处长江以北的核心地区,邻江近海,为南下北上的交通要道,区位优势独特。在水路为主的历史上也曾作为“一线大城市”,漕运枢纽、盐运要冲,与武汉同冠为“九省通衢”。
所以,淮安避不开苏东坡,苏东坡也必与淮安有故事。翻开史书,苏东坡曾多次经过或者短住淮安,尽管只是绵长中华历史进程中弹指一挥的间隙,饮了淮水的苏东坡,思想进入新的境界,政治生命渐渐迎来第二春,而中华历史多了两个醒目的大字:清欢。
元丰七年(1084年)三月初三时,苏东坡以戴罪之身尚在黄州定惠院后花园乐享逍遥。几天后便有消息传来,宋神宗拟将他改调地方。四月一日,苏轼作《满庭芳·归来去兮》告别黄州父老,转道九江,前往新任地——汝州。七月到金陵,继而仪征。途中,未满周岁的小儿子苏遁身染恶疾,夭折于舟中。
遇此挫折,苏东坡向宋神宗上表请求能在常州定居。在未获批准之前,苏东坡必须按任命继续前行,但是当时他的经济状态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全家人处于一饱难求的边缘。走到泗州(淮安市盱眙县)的淮河边,苏东坡写了数首诗,首首都有饥饿的窘状,在《寄蕲(qí)簟(diàn)与蒲传正》一诗中,苏东坡说:“东坡病叟长羁旅,冻卧饥吟似饥鼠。倚赖春风洗破衾,一夜雪寒披故絮。火冷灯青谁复知,孤舟儿女自嚘(yōu)咿”。诗里苏东坡又病又饿,自比夜里啃啮东西的饥鼠,而儿女们没有炭火取暖,被子破旧,又没有食物,饥寒交迫下如动物一样哀号。
苏东坡一行到淮安时,天寒地冻,淮水结冰,舟不能行。苏轼被迫小住泗州。当时的泗州知州为苏东坡“粉丝”,慕名前去拜会,日日陪其游淮美景。在南山(盱眙境內,今名第一山),观淮水浩渺,赏南山美景,苏东坡欣然挥毫写下了千古名词《浣溪沙·元丰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从泗州刘倩叔游南山》: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苏东坡其时处于人生最窘迫的境地,穷困潦倒,缺衣少食,容貌憔悴,上命不知,前途不明。但他内心的豪放、豁达以及超凡脱俗依然如故。此间吟出的“人间有味是清欢”成了千古绝唱。
野菜非山珍海味,可以说是遍野可取。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能吃出“清欢”,史无二人。怎么解释清欢呢?林清玄在散文《清欢》中说,清欢几乎是难以翻译的,可以说是“清淡的欢愉”,这种清淡的欢愉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对平静的疏淡的简朴的生活的热爱。当一个人可以品味出野菜的清香,看到路边石头独特的美,感动于林间鸟鸣的清脆,体会慢品茶香的静心……这些就是清欢。
清欢一词最早并不是由苏东坡提出,文人雅客对清欢皆有追求,冯贽《云仙杂记·少延清欢》:“陶渊明得太守送酒,多以舂秫水杂投之,曰‘少延清欢数日’。”黄庭坚说“身健在,且加餐。舞裙歌板尽清欢”;王禹偁(chēng)说“声拂琴床生雅趣,影侵棋局助清欢”;陈允平说“对此频胜赏,一醉饱清欢”。人人笔下有清欢二字,然意不尽相同。
此刻,我坐在电脑旁,桌上一杯温水可饮,手边一本闲书可读。我仿佛来到当年当时,在淮山淮水灵气沐浴滋润下,同苏东坡一起踏入清欢之境。
编辑 乔可可 152518891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