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的新四军女兵

王苏凌

这是一张摄于上世纪40年代的照片，斑驳而泛黄，陈旧而珍贵。照片背景看似一家农户的门前，门前的花卉展示出在战争的艰苦年代，抗日军民面对残忍的日寇不屑而乐观的勇气。站立在门前的新四军女战士20岁出头，腰间别着手枪，表情坚毅、气定神闲，宽大的军装显出她不高的个头。她叫黄英，1939年参加新四军，拍摄这张照片时，她是新四军五师被服厂的指导员。

黄英参加新四军时，正值抗日战争最艰难困苦时期：日本鬼子为消灭抗日军民，三天两头对抗日根据地进行“扫荡”，迫使被服厂不断地转移，在鄂豫皖边区的群山中与鬼子周旋。一天傍晚，被服厂转移到山脚下的一座小村庄。黄英抓紧时间布置好大家的住宿，处理完事务，走进所住的老乡家。一天的劳累让黄英很疲惫，她脱下鞋，把它当作枕头垫在头下，和衣而睡。这是她在战争中为应付紧急情况而养成的习惯。凌晨时分，突然一阵狗叫，继而夹杂着越来越近的枪声。黄英意识到不祥，即刻翻身下床，穿上鞋跳将出去。她没有走对街的大门，而是翻过院墙，飞速向山中跑去，借着夜色隐进山林中。此时，厂长和一些同志也跑进了树林。她环顾四周，见仍有一部分同志没能跑出来，明白跑不出来的同志将遭到噩运，被鬼子抓住遭受酷刑或杀害，心中不免一阵痛惜。

脱险之后，黄英痛惜中又添加了一分怀疑。照说被服厂是秘密转移的，转移的速度也比较快，日本鬼子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被服厂的行踪？她把疑虑告诉了厂长，不想与厂长不谋而合。两人一商量，立即向上级作了汇报。

上级马上派保卫部门人員着手调查，很快就查出真相。原来，一个日伪女间谍用美人计腐蚀了主管被服厂的一个主任，那主任在享乐中无意间透露了被服厂的行踪，才发生了被服厂在小山村被鬼子偷袭的事。事后，女间谍被处决，那主任也受到了应有的处分。

烽火岁月中，黄英与同厂的老红军徐文斌在工作接触中摩擦出了爱情的火花，经组织批准，幸福地结婚了。不久，他们的爱情结晶出生了，给他们抗日战争艰苦磨难的生活带来了甜蜜，后来他们又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这对夫妻本该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然而，战争的残酷带给人们的是恶劣的环境，战斗一场场接踵而来，他们必须时常扛着枪、打起背包，转战在枪林弹雨中，居无定所且危险始终伴随。战争不允许他们过正常的家庭生活，不得已，黄英将两个孩子寄养在老乡家中，夫妇俩随部队转战南北。局势稍有好转时，黄英迫不及待赶回老乡家中领取孩子。当她一路奔波、匆匆来到老乡居住的村子时，眼前一片废墟，整个村子不见一个人影。她凭着印象来到寄放孩子的老乡家位置，只见被日本鬼子烧焦了的房子倒塌在废墟中，她在村中查看，墙头上、石板路、屋内依稀可见大片血迹。这是被日本鬼子“三光”（即烧光、杀光、抢光）后的罪证。她心头一震，有不好的预感，四处呼喊，不见回音。老乡们和她的两个孩子踪影全无。这样的惨状把黄英的心撕裂了，忍不住的泪珠大滴滚落，有什么能比失去亲生骨肉更悲伤更扎心呢！两个孩子就这样失去了。尽管黄英夫妇没有放弃寻找，四处探询，仍杳无音信。孩子就像一杯滚烫的热水洒在土地上，湿润、渗透、蒸发、干涸，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攻打孟良崮时，黄英夫妇又有了一个儿子。经历了战争的磨砺，黄英变得更坚强，毅然决然将儿子送到老乡家中寄养。好在孟良崮战斗只一个星期就决定了胜负。战斗一结束，黄英急急赶到老乡家中。儿子还在，完好无损。她抱起儿子紧紧贴在胸前，拼命亲着儿子的小脸，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黄英1921年出生在湖北京山县，1939年抱着打鬼子的信念参加新四军。艰苦岁月中，黄英磨炼出坚定的抗日信念和硬朗的身板，虽个头不高，却健步如飞、身手敏捷。若不是在那次小山村的遇险中能翻墙飞跑，说不准她会落入敌手。这要感谢她在抗日中练就的一双铁脚板。然而，黄英却是一双裹了一半的小脚。小时候，黄英的母亲抗拒裹小脚，在当时的封建社会里，常常因一双大脚而遭到耻笑。为此，母亲为避免女儿像她那样遭人耻笑，定要让黄英裹小脚。好在黄英还未裹成小脚，就参加了新四军，保留了半大不小的一双脚。这双脚助她跟随新四军走过腥风血雨的战场，走过抗日的艰苦岁月，走过为获得民族独立解放而奋战的年代，直到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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