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地区近10年住宅环境因素与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关联变化*

杨 婷 杜晨秋 要颖慧 李百战

(重庆大学,重庆)

0 引言

儿童是国家的未来,儿童健康是全民健康的基石。据统计,我国超过2亿的过敏性疾病患病人群中,儿童患病比例最大[1],其常见过敏性疾病主要包括哮喘、鼻炎、湿疹、花粉过敏等。中国儿科哮喘协作会分别在1990、2000、2010年对全国相同的16个城市的0～14岁儿童哮喘患病率开展调查,发现20年间我国儿童哮喘患病率从0.96%增长至2.38%[2]。同时,该期间儿童过敏性鼻炎和湿疹的患病率也呈上升趋势[3]。

与过敏性疾病发病相关联的因素错综复杂,其中遗传和环境是发病的主要因素。研究表明,有家族遗传过敏史的儿童患病率和患病风险明显更高[4-5],但单一的遗传因素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根本性变化,也无法解释短期内儿童患病率快速上升的现象,因此环境因素逐渐成为研究儿童过敏性疾病的重点。流行病学研究表明,学前儿童有73.3%的时间待在室内[6],住宅环境因素如建筑特性、潮湿表征、装修装饰、居民生活习惯等与儿童过敏性疾病显著相关[7-8]。例如,一些调研分析指出：住宅建筑面积与儿童哮喘、耳炎和过敏性鼻炎显著相关[1,9-11];建筑潮湿表征(霉点、湿点、发霉气味等)与儿童喘息、咽喉痛和流鼻涕之间有显著的关联关系[12-13];室内装修引起的有害物质如甲醛、总挥发性有机物TVOC等是儿童患哮喘的主要危险因素[14-16];通风不足也会显著影响儿童过敏性疾病的患病率[7,16-19]。

虽然上述研究结果表明住宅环境因素会对儿童过敏性疾病产生显著影响,但这些研究多是基于一次性横断面调研,并未揭示时间迁移的影响。随着近年来经济社会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提高、建筑性能提高和设计规范更新[20]、家具装修装饰材料更迭、人员生活习惯改变和健康意识提高等,住宅室内环境污染因素必然发生相应变化[21]。重庆作为夏热冬冷地区的典型代表城市,研究重庆地区住宅环境因素与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关联关系与10年前相比是否会发生显著变化,这些环境因素又如何影响儿童健康,对认识近年来住宅环境的变化,以及改善儿童成长环境有着重要的指导和参考意义。

基于此,笔者所在课题组2010年基于中国室内环境与儿童健康(China, children, homes, health,CCHH)项目对重庆主城区住宅环境与儿童健康开展了大样本横断面调研,并于2019年采用同样的研究方法开展了重复追踪调研。该研究考虑时空变迁的影响,重点对两阶段住宅环境因素(建筑特性、室内装修装饰、供暖通风炊事行为)与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关联性进行对比分析,旨在揭示10年前后重庆地区住宅环境因素与儿童患过敏性疾病的关联变化情况,以期为进一步明晰住宅环境因素和儿童健康的关联关系、变化趋势,以及为改善住宅环境质量提供参考。

1 研究方法

2010年,笔者所在课题组基于CCHH项目对重庆主城9区中的沙坪坝区、九龙坡区和渝北区(随机抽样)3个主城区中的53所幼儿园(整群抽样)进行了问卷调研,调研对象包括抽取的幼儿园中所有在园儿童共计7 117名。问卷主要由幼儿园负责人分给园中各位老师,再由各班老师分发给儿童带回家交由家长填写,最后收回了有效问卷5 299份。2019年,课题组重新调查了2010年调研的53所幼儿园,对于不存在的幼儿园,以附近的幼儿园代替,最后确定了34所幼儿园参与此次重复横断面调研。笔者所在课题组成员向在园儿童发放了共计6 547份问卷,最后回收了4 943份有效问卷。2次调研的幼儿园位置分布见图1。

注：红色标记为2次均参与调研的幼儿园,黑色标记为仅在2010年参与调研的幼儿园。图1 2010、2019年参与调研的幼儿园位置分布

1.1 问卷设置

2次调研问卷内容设计在参考国际儿童哮喘及过敏性疾病研究(International Study of Asthma and Allergies in Children,ISAAC)、瑞典建筑潮湿和健康研究(Damp Building and Health,DBH)等研究的基础上结合我国实际情况进行了改进,以期能更准确地反映我国住宅环境和儿童健康现状。问卷中建筑特性方面包含住宅位置、住宅类型、住宅面积、住宅所有权、住宅周边环境5个评价指标;室内装修装饰方面分别调查了受访家庭怀孕前1年、怀孕期间、儿童0～1岁时进行重新装修和购置新家具的情况,以及儿童卧室地板和墙壁材料类型;供暖通风炊事行为方面包括住宅冬季供暖方式、住宅烹饪材料、卫生间机械通风设备、厨房机械通风设备、住宅常用设备情况5个指标。儿童健康指标的设置见表1。

表1 主要儿童健康指标

1.2 数据分析

流行病学中较多使用logistic回归模型建立分类变量间的关联性模型。本文研究采用SPSS对2010年和2019年调研数据进行录入和分析,采用logistic回归对2项问卷调查中均涉及到的住宅环境因素与儿童过敏性疾病及相关症状的关联性进行分析,并将问卷填写人、儿童性别、儿童年龄、是否有家族遗传病史和母乳喂养时间作为logistic回归分析中的混杂因子,对环境因素与疾病的关联性的比值比(odds ratio, OR)进行调整,获得调整后的调整比值比(adjusted odds ratio, AOR),AOR值越大,说明因素对某种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影响越大,检验的显著性水平p取0.05。

2 结果及讨论

2.1 住宅建筑特性与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关联变化

表2、3给出了10年前后住宅建筑特性与儿童成长期患病和现患病的关联分析。综合表2、3可以看出,与10年前对比,10年后居住在市区(与郊区相比)的儿童成长期患过敏性鼻炎、鼻炎症状的风险增加,但居住在市区不再显著增加儿童现患鼻炎症状的风险;居住在多层公寓住宅(与单户住宅相比)不再显著增加儿童成长期患鼻炎症状的风险,居住在其他类型住宅(与单户住宅相比)能够显著降低儿童成长期患过敏性鼻炎的风险;居住面积>100 m2(与≤60 m2相比)的住宅不再显著降低儿童成长期患喘息、现患喘息的风险,但也不再显著增加儿童成长期患过敏性鼻炎、鼻炎症状、现患鼻炎症状的风险;居住于租用(与拥有住宅权相比)的住宅不再显著增加儿童成长期患哮喘、过敏性鼻炎的风险;居住在交通干线附近不再显著增加儿童成长期患哮喘、过敏性鼻炎和现患鼻炎症状的风险,居住在商业区周边不再显著增加儿童成长期患过敏性鼻炎及现患鼻炎症状风险,但居住在商业区周边的儿童成长期患湿疹的风险增加,另外,居住于工业区周边的儿童成长期患喘息症状的风险增加,原因可能是随着经济的发展,商业区周边人流车流变大,城市扬尘增加,工业区工厂生产效率提高,污染物排放增加,因而导致儿童过敏性疾病增加,这与胡伟等人[22]的研究相似。

表2 住宅特性与儿童成长期过敏性疾病患病的关联性

2.2 室内装修装饰与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关联变化

室内购置新家具及重新装修与儿童成长期患过敏性疾病的关联见表4。在儿童成长不同阶段进行室内装修装饰对儿童过敏性疾病影响不同,

表3 住宅特性与现患过敏性疾病的关联性

每一阶段装修以未购置家具或未装修为参考。从表4可以看出,10年前购置新家具对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影响并不显著,但10年后调研结果则显示在怀孕前1年、儿童0～1岁时购置新家具会使儿童成长期喘息症状的患病率显著增加,怀孕期间、儿童0～1岁购置新家具还会使儿童成长期鼻炎症状的患病率显著增加,且怀孕前1年、怀孕期间、儿童0～1岁3个阶段购置新家具均会使儿童成长期患湿疹的风险显著增加,这说明10年后购置新家具对儿童成长期的健康有着更为不利的影响。在重新装修方面,10年前怀孕期间进行重新装修会显著增加儿童成长期患湿疹的风险,而10年后调研结果则显示,怀孕前1年、怀孕期间、儿童0～1岁进行室内重新装修和儿童各项过敏性疾病的关联性均不显著,说明室内装修材料对儿童的过敏性疾病的影响在减小。

表4 室内购置新家具及重新装修与儿童成长期患过敏性疾病的关联性

住宅装饰材料对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影响如图2、3所示。从图中可以看出：与10年前相比,10年后卧室采用实木地板(与采用复合地板相比)可以显著降低儿童曾患和现患鼻炎症状的风险,但不再显著降低儿童现患喘息症状的风险;采用瓷砖/石头地板(与复合地板相比)可以显著降低儿童曾患喘息、鼻炎症状及现患鼻炎症状的风险,但不再显著降低儿童曾患哮喘症状的风险。从10年前后调研总体数据来看,采用实木地板或采用瓷砖/石头(与复合地板相比)作为地板表面材料更有利于降低儿童过敏性疾病患病风险。刘炜于2011—2012年对上海市的住宅环境与儿童过敏性疾病情况开展了研究,调研结果显示与水泥地板相比,复合木地板、实木地板、瓷砖均会增加儿童患过敏性鼻炎的风险,但在影响的程度上,复合木地板>实木地板>瓷砖[11],与本文研究结果较为一致。另外10年后采用壁纸(与石灰/水泥相比)作为卧室墙壁材料不再显著增加儿童曾患哮喘和过敏性鼻炎的风险,同时也不再显著降低儿童曾患喘息和现患喘息症状的风险,采用乳胶漆(与石灰/水泥相比)作为卧室墙壁材料不再显著增加儿童成长期患过敏性鼻炎、鼻炎症状、现患鼻炎症状的风险,并且还能显著降低儿童现患喘息症状的风险。

2.3 供暖通风炊事行为与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关联对比

住宅中供暖通风炊事行为与儿童成长期及现患过敏性疾病的关联性分析见表5、6。从2个表可以看出,相比于10年前,10年后不同烹饪燃料、卫生间机械通风设备、厨房抽油烟机不再与儿童过敏性疾病显著相关,住宅常用独立式空调不再显著增加儿童成长期患哮喘的风险,并且还会显著降低儿童现患喘息症状的风险。

注：图中数据为显著性水平p。图2 2010、2019年住宅装饰材料与儿童成长期患过敏性疾病风险的关联性

图3 2010、2019年住宅装饰材料与儿童现患过敏性疾病风险的关联性

表5 2010、2019年供暖通风炊事行为与儿童成长期过敏性疾病患病风险的关联性

图4对比了2010、2019年儿童卧室夜间不同的开窗通风行为与儿童过敏性疾的关联性,分析时均以夜晚经常开窗睡觉为参考,对4个季节分别分析在有时开窗和从不开窗的情况下儿童患各项疾病情况的差异性。图4显示,夜晚开窗通风对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影响在10年前后存在着较大差异。

表6 2010、2019年供暖通风炊事行为与儿童现患疾病的关联性

图4 夜间睡觉开窗习惯与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关联性

如10年后,春季和冬季开窗通风频率降低是儿童成长期患鼻炎症状的保护性因素,同时秋季开窗通风频率降低是儿童成长期患过敏性鼻炎的保护性因素,但10年前并未发现此关联性,另外10年后冬季开窗通风频率降低是儿童现患喘息症状的保护性因素,但在10年前却是危险性因素。

值得注意的是,10年前,对于某些儿童过敏性疾病,开窗通风程度不同,影响也不同,如春季和秋季有时(与经常相比)开窗可以显著降低儿童现患湿疹的风险,但是从不(与经常相比)开窗却不再降低儿童患病风险,说明对于现患湿疹这个疾病特征,春、秋季开窗程度并非越大越好,也并非越小越好,与此类似的还有冬季开窗通风对儿童现患鼻炎症状的影响,10年后,这种关联性不再存在。由于开窗通风有两面性,一方面当室内污染物浓度大于室外时,开窗通风可以稀释室内污染物,如Wright等人指出开窗通风可以显著降低室内尘螨浓度,从而降低哮喘等疾病的患病风险[23];另一方面,开窗通风会带入室外污染物,如室外细颗粒物PM2.5等[24],两者之间的平衡导致了开窗对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影响不同,另外10年前后建筑气密性的差异也有可能导致开窗结果影响的不同[25]。考虑到影响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因素多种多样,现有流行病学调研和统计分析只能给出室内环境与儿童患病的健康关联关系,对于这些室内环境因素对儿童患某些疾病的因果关系,环境暴露和儿童患病之间的“暴露-剂量-反应”关系,以及保障儿童健康的室内环境参数风险阈值、标准等,后期还需要进一步的实测追踪验证和跨学科交叉研究[26]。

3 结论

该研究通过对10年前后重庆地区儿童住宅环境因素和儿童过敏性疾病关联变化的对比分析,发现与10年前对比,10年后不再显著影响儿童过敏性疾病的环境因素有住宅位置、住宅类型、住宅面积、住宅所有权、住宅周边环境(交通干线或高速公路)、怀孕期间重新装修、烹饪燃料、卫生间机械通风设备、厨房抽油烟机,且住宅使用独立式空调的儿童成长期患哮喘和现患喘息症状的风险显著降低。此外,虽然10年后住宅环境有所改善,但存在一些因素,如周边环境为工业区,怀孕前1年、怀孕期间、儿童0～1岁3个阶段购置新家具,儿童卧室墙壁材料使用乳胶漆(与石灰/水泥相比),夜晚增加儿童卧室通风频率等,开始增加儿童过敏性疾病的患病风险。研究结果展示了住宅环境因素与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关联变化,对制定住宅环境相关标准、改善儿童居住环境、保障儿童健康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考虑本文研究基于横断面调研,问卷调查可以反映住宅环境因素与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关联变化,但不能反映住宅环境因素变化与儿童患病率变化的因果关系。此外问卷调查中涉及很多回顾性问题,可能出现回忆偏差,家长报告时也可能存在规避行为或者不能真正理解问卷中较为专业的问题和选项,这些都会影响分析结果。因此,针对问卷调研的局限和不足,研究将会进一步开展入户实测,针对危险因素进行现场实测和干预实验,更深入地识别住宅环境危险因素和论证其与儿童过敏性疾病的因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