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的粥
2024-02-18[俄]尼古拉·诺索夫/著 刘小满/译
[俄]尼古拉·诺索夫/著 刘小满/译
我和妈妈在乡下度假,儿时的小伙伴米沙从镇上来找我玩。好久不见!他的到来让我欣喜若狂。
妈妈说:“太好了,米沙,你来了。你俩能单独在这儿吗?我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不会很快回来。”
“当然没问题,”我拍着胸脯说,“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不免窃喜:终于可以无拘无束地跟好朋友一起玩了。米沙也笑嘻嘻地点头。
“只是你们还要自己做饭。”妈妈看起来不太放心。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做饭才难不住我。”米沙看起来胸有成竹。
“面包和果酱是现成的,你们就煮点汤或粥吧,这样容易些。”妈妈建议道。
“好,那就煮粥。”米沙满口答应。
我不由担心地问:“可是,米沙,我不会煮粥。你煮过吗?”
我的朋友自信满满地回答:“这有什么难的!我经常看妈妈煮粥。我保证不仅饿不到你,还要好吃到让你舔手指头。”
离开前,妈妈把面包和果酱摆到桌子上,告诉我们食材和工具都在哪里,给我们演示如何点火烧柴,又讲解煮粥的具体程序。我听得似懂非懂。希望米沙懂得多一些,毕竟承诺煮粥的人是他。
妈妈出门后,我和米沙打算去钓鱼。我俩拿上渔竿和小桶,还挖了足够多的作鱼饵的蚯蚓。
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等等——要是咱俩都去钓鱼了,谁来做饭?”
“做什么饭?玩够了再说。而且不是有面包吗?”
我们懒洋洋地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晒着太阳,享用着美味的面包和果酱,吃饱后开始钓鱼,别提多惬意了。我们在河边消磨掉一整天,夕阳西下时才拎着几条细瘦的小鱼往回走。到家时已是饥肠辘辘。
“米沙,快点煮粥吧,我都饿瘪了。”
“嗯,这就动手。煮粥还不简单!”
说干就干。米沙生起火,开始往锅里放米。
“多放点,我太饿了。”我及时提出要求。
他放了很多米,接著加满水。我感觉这个场面很陌生,就问:“水多不多啊?你还记得米和水的比例吗?”
“放心好了,我妈妈就是这么煮的。现在你负责烧火,我负责煮粥。你就瞧好吧!”
我听话地坐在灶坑前,不时往里面添上一根木柴。米沙也坐下来,开始煮粥——更确切地说,是盯着煮粥的锅。
天色越来越暗了,我们打开了灯,继续烧火,继续等那一锅粥。
突然,我看到锅盖被顶了起来,粥好像要从锅里往外爬。
米沙也看到了。他拿了柄勺子,试图把粥拦截住,倒回锅里。可是那粥似乎在无限膨胀,从锅盖的缝隙往各个方向溢出。
米沙一边忙活,一边说:“这粥是不是煮好了?”
我也拿了柄勺子,接了一点粥,小心地尝了一口——完全没熟,米还是硬的。
我问米沙:“水跑哪去了?这根本就是有点湿的米。”
“我也不知道,”米沙回答,“你看到我放了那么多水。锅是不是漏了?”
我们仔细检查了一圈,确认锅没漏。
“那就是蒸发了,”米沙说,“再加点水吧。”
他从锅里盛出一些米到盘子里,又在锅里加满了水。
我继续烧火,米沙又坐下盯着,直到粥又开始往外溢。
“哎呀,这粥又是要往哪里爬呀?”米沙手忙脚乱地处理溢出的粥,然后又往锅里加水。
忙活完这一通,米沙坐下来,擦了一把汗,对我说:“看吧,你还说水多,这都又加了两次了。”
我继续烧火,米沙继续盯着,直到粥第三次溢出。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对米沙说:“可能不是水的问题。是不是米放多了?米在加热后膨胀,锅里挤不下了,粥就溢出来。”
“的确,”米沙终于承认,“米是放多了——还不是你嚷着饿坏了!”
“我就是饿坏了!而且我又不知道具体放多少米,是你说会煮粥的。”
“会煮,会煮好的。别打扰我。”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我停止烧火,走开了。留米沙一个人处理那口面目全非的锅。桌上已经摆满了盘子,里面盛着煮到不同程度的“粥”。
米沙再叫我回去添柴时,我更饿了,禁不住发牢骚:“这粥等我们喝到嘴,会不会已经明天了?”
米沙回答:“那也正常。要知道,高级餐厅都是提前一天备餐的。”
“餐厅是在客人来之前准备,不是客人点完菜然后等一天。”
“美味值得等待。你急什么?”
“我饿呀,而且这都快十点了。你不饿,也不困吗?”
“来得及,保证让你吃饱睡足。”
只听哗啦一声,又一罐水下锅了。我脑中灵光一闪,随即说:“你一遍遍往锅里倒凉水,粥才不熟的吧?”
“那你说,米这么干,不加水怎么办?”
我凑近看了看:“嗯,可以试试,把米盛出来一半,一次性加足水,再烧火。”
米沙照办了。随即新的状况出现了:我们把多余的米盛出来后发现无水可加。我俩面对着空空的水桶犯了难——这黑灯瞎火的,根本没法出门打水。
还是米沙勇敢,只见他拿起火柴、水桶和绳子冲了出去。一分钟后他又冲了回来。
“水呢?”我问。
“在井里。”他显然说了句废话。
“这我知道。那水桶呢?”这次我问得更明确。
“也在井里。”这句不算是废话。
“掉井里了?”希望我猜错了。
“掉井里了。”遗憾的是我没猜错。不过好在他的人没在井里。真是让人后怕。
“现在怎么办?”我近乎绝望地问。
“或许我们可以用茶壶打水。”这回答有点靠谱。
我找到茶壶,说:“给我绳子。”
米沙慢吞吞地说:“没有绳子。”
“绳子呢?”
“也……在井里。”
“噢,你把绳子拴在桶上,一起掉井里了?”
“嗯。”
我们翻箱倒柜,希望再找到一条绳子。没找到。米沙换了一条思路:“要不去邻居家问问有没有吃的吧?”
“你疯了!看看都几点了!邻居早睡了。”
无计可施的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都感到强烈的口渴。
“现在我愿意出一百卢布买一瓶水。”米沙说。
我愿意出两百卢布,但我没这么说。“还是找绳子吧。”我说。
“找好几遍了,哪儿都没有。不然我们试试钓线吧。”
“够结实吗?”
“不知道,试试呗。”
“要是不结实呢?”
“那茶壶就……也在井里。”
我们从渔竿上解下钓线,拴在茶壶上,走出门去。米沙给我照明,我把茶壶垂到井里,等水灌进去。我能感觉到钓线越绷越紧,好像快要断了。我开始把钓线往上拽,一点一点,屏息凝神。可是茶壶还没到井口,钓线就断了。“扑通”一声过后,我俩更渴了。
“现在怎么办?”我失神地问。
“用茶炊吧。”
“放过茶炊吧,它比茶壶还重。而且我们只剩最后一根钓线了。”
“我渴得要命。试试茶杯呢?”
“我也渴得要命。试试吧。”
我们回到屋里,解下另一根钓线,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拴在茶杯上。这次往上提的时候我比上次更小心,因為稍不留神,茶杯就会侧翻。
我们终于喝到了水!
米沙说:“人类真是奇怪,渴的时候好像全世界只剩喝水这一件事,一旦喝到了,哪怕是一杯,就再也不想喝了。”
“你要是喝饱了,就把锅端出来,免得我举着茶杯来回跑上几十趟。”
米沙把煮粥的锅端了出来,悄没声地放到井旁,我差点失手把它打翻。
我恼火地说:“嗨,你这家伙,怎么把锅放我手边了?快端起来,站远点。我可不想再有什么掉井里了。”
米沙端起锅,往后退了一步。我继续打水。
我们端着一锅冷水泡米回到厨房的时候,火已经熄了。只能重新点起火,重新煮粥。
过了不知多久,粥终于煮沸了。锅里响起噗噗的喷气声。米沙兴奋起来:“粥好了,太棒了!”
我迫不及待尝了一口。这是什么鬼东西!黏糊糊,苦兮兮,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米沙也尝了一口,并且直接吐了出来:“我就是饿死,也不吃这可怕的粥。”
“怎么办?”
米沙一拍脑门:“咱俩真是笨蛋,我们还有鱼呢——下午钓的鱼。”
“煮鱼需要很久吗?”
“完全不用煮,煎一下就好了,很快的。”
米沙把鱼洗干净,放到平底锅里,加热。鱼很快就粘在了锅上。米沙用铲子把鱼撬下来,翻面。所以另一面也粘锅了。
正在烧火的我说:“我还从没见过谁煎鱼不放油。”
米沙马上抓起一瓶葵花籽油,倒进锅里。油先是发出咝咝声,然后噼啪作响,最后燃起一团火。米沙见状迅速把锅从灶上挪开。我想往里面浇水,可是哪还有水!我们呆呆地看着火在锅里燃尽。屋里烟雾弥漫,小鱼悉数化为黑炭。
“现在还能做点什么吃?”米沙问。
“没有了,有也不让你做了。你毁掉的食物够多了,还制造了一场火灾。”
“我们总得吃点什么吧。你不饿?”
我们吃了一些桌子上的湿米,硬;尝了一口生洋葱,辣;挖了一点黄油,腻;把空果酱瓶刮得干干净净,不够塞牙缝。躺下睡觉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在肚子此起彼伏的叫声中醒来。米沙冲进厨房,想要煮粥。我抢先一步,牢牢护住米袋子,对他说:“你等会儿,我现在就去隔壁请娜塔莎阿姨帮忙。”
我们来到娜塔莎阿姨家,讲了昨晚的事,请她帮我们煮粥,并且主动提出给她的菜园拔草。娜塔莎阿姨可怜我们,直接留我们在她家吃早饭。我们一直吃,一直吃。她家的沃夫卡弟弟瞪大眼睛一直盯着我们俩,自己都忘了吃饭。
吃饱喝足后,我俩回家,从井里捞东西。米沙用铁丝弯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钩子,又去向娜塔莎阿姨借了一条绳子,把茶壶和水桶都捞了上来。这个家伙,虽然厨艺不精,做别的事还是有一些创意的。
然后我们和沃夫卡一起去菜园里拔草。太阳很烈,草叶很锋利,虫子非常多。可是米沙却说:“拔草是多么轻松的事情!至少比煮粥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