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现实主义电影《八角笼中》声音设计研究
2024-02-08王浩竹
摘要:目的:电影《八角笼中》以“格斗孤儿”事件为原型,讲述了大泷山儿童通过学习格斗走出大山、冲破命运牢笼的故事。作为一部温暖现实主义作品,其一经上映便收获无数好评。文章对电影声音的运用进行分析,探究声音如何叙事,加深观众的共情体验。方法:基于多听角叙事理论分析影片人物,运用符号学理论用声音完成影片所传达内涵的接收。结果:多听觉叙事塑造了人物的多面形象,展现了人物内心的变化,声音景观的符号化表达通过情感符号的自然声、时间符号的环境音、空间符号的方言塑造了真实的时空。结论:影片运用声音塑造出多面、复杂的人物形象,通过声音景观的符号化表达彰显人物关系的温暖化趋向,用温暖记录痛苦与困顿,消解人物困境,在现实中抚慰、温暖观众,传递出人性的善良与坚韧,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
关键词:声音;温暖现实主义;符号;" 《八角笼中》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4)18-0-03
近年来,温暖现实主义成为影视界主流创作理念。电影《八角笼中》不回避现实的残酷与痛苦,保留了对现实的真实描摹。创作者并没有选择玄幻现实主义的飘忽、离地,也没有选择阴暗现实主义来全面呈现艰难、无奈与绝望,而是选择以温暖为底色,在困境中给人以力量。面对困难,影片中的人物始终保持昂扬向上的态度,对当下社会具有一定的积极影响。其中,电影的声音设计对人物真实可感的形象塑造具有重要作用,同时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通过多听角叙事与声音景观的符号化表达,启迪观众的心灵,让观众从情感上产生认同与共鸣。
1 多听角叙事:塑造多面形象
电影是一门视听结合的艺术,听觉的重要性与视觉不分伯仲。“在由各类声音构成的听觉场域内,听者接收到的声音信号在人脑内形成的听觉形象既包括‘在场的’声音,还包括人脑主观性想象的声音。”[1]这些声音不仅包括人物向外发出的声音,如对白等,还包含人物内心发出的声音,如独白、旁白等。将这些声音相结合,能够为观众营造一个三维的立体空间。由此可见,声音与画面具有同样重要的作用,承担着电影的叙事功能。叙事学经常讨论的是视角与叙述的关系。学者傅修延认为,在听觉方面同样存在“听角”,“多视角叙事不是单一地改变摄像机位置,而是从不同的观看角度与视听角度来给观者提供不同的感受”[2]。不同的聆听角度会影响故事的建构。在温暖现实主义创作维度上,要保持变与不变。影片中主人公向腾辉变的是从骗孩子打假拳到真心倾囊相授,不变的是对孩子们的爱与一颗善良正直的心,影片通过前后期的变化完成了人物弧光的再现。听觉方面,主人公与不同人物的多种“听角”展现出了人物的复杂性与真实性。
1.1 对白展示人物多面
在影片中,故事主要靠人物动作和语言推进,对白发挥了重要作用,对话往往直观传达人物的行为目的,是人物想法的外化形式之一。影片通过向腾辉与不同人物的对话,展现其在不同生活场景中的不同侧面,将这些碎片拼凑成一个整体,可以使观众更加深入地了解其形象。王凤、王敬福等人的身份地位较低,向腾辉与他们对话时都说方言,有时夹杂粗话,语调中带有经营沙场的草莽气息,塑造出了一种粗粝的底层形象。这种具有亲近感的方言、俗语拉近了人物之间的关系。向腾辉为周转沙场,帮王敬福找孩子拉赞助,最开始向腾辉培养孩子的动机不纯,想利用他们去酒吧打假拳赚钱。向腾辉到监狱探望王敬福,可通过对话得知他们对大泷山孩子的不同态度。王敬福完全把孩子当作获得投资的工具,并不关心他们的未来生活,其作为假货贩卖商,更注重金钱、利益。此时,向腾辉对这些孩子产生了恻隐之心,但更多仍是为了个人利益,在资金不到位的情况下没有插手他们的人生,最终选择撵走他们。直至王凤在酒吧为了让向腾辉和孩子脱身,与砸场子的人起冲突被抓进监狱,二人开启了一场谈话,王凤劝向腾辉将俱乐部干起来。这场对话展现了向腾辉掩藏在石砾下的一颗真心,见证了人物思想的转变。这一转变让观众看到了这个表面粗鄙、内心细腻的砂石场老板善良的本质,展现了“山里人”的闪光点。
语言是身份地位甚至权力的象征,上位者与下位者在表达相同意思时会采用不同的词和语气。例如大城市中的李校长、其他俱乐部创始人,他们的身份地位相对较高,讲普通话,褪去了乡土气息,语调中有凌驾他人之感,从言语中拉远了与“草根”出身的向腾辉的距离。在向腾辉雨中追逐李校长拉赞助时,李校长更是一言不发,关上车门拒绝与其对话,采取一种回避、抗拒的姿态,将向腾辉的声音完全隔绝在外,通过不交流的方式表明自己轻蔑的态度,凸显了向腾辉为孩子们四处奔走求助的无力感。
1.2 独白剖析人物内心
通过独白从限知性视角解读人物内心,能够塑造更完整的人物形象,完善补充事件内容。向腾辉经历网络暴力后并未为自己做任何辩驳,一年后,他偶然在路上遇到重操旧业的马虎,得知孩子们并未得到妥善对待,决定通过节目曝光解决问题。面对众人的指责,向腾辉直言自己“骗”孩子们出山沟,“骗”他们拿冠军,除了他,没人愿意“骗”这些孩子。面对铺天盖地的指控,他宣泄出自己的不满,是一次老实人的爆发。这也是事件曝光以来的转折点,通过舆论为自己正名,推动了叙事进程,帮助马虎和苏木顺利解约。不仅将事情真相公之于众,也让众人意识到他为了孩子们付出的良苦用心,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
1.3 旁白推动情节发展
旁白通过人物的主观性视角让观众由内而外地感知故事,更加全面地了解事件,起到夹叙夹议的作用。影片通过审问格斗孤儿事件引出向腾辉的个人介绍以及事件的来龙去脉,从出狱承包大泷山沙场开始,通过画外音回忆展开倒叙,此时他的自我介绍便成了影片的解释性旁白,对画面起到了补充说明的作用。同时,向腾辉的叙述影响着叙事节奏。在看望母亲这场戏中,旁白以回忆式的倒叙方式向观众解释了向腾辉放弃格斗并发誓再也不碰格斗的原因,为前文多次拒绝传授真本事提供了合理解释。通过画外叙事对当年的场景、入狱时母亲的遭遇进行补充,使其作为儿子的人物形象更加立体。
2 声音景观的符号化表达:营造真实时空
索绪尔认为符号包括两个构成性元素,分别是“能指”和“所指”,其必须有某种物质形式,必须指自身之外的某种东西,必须被人们作为某种符号使用与承认。在电影中,听觉符号在叙事时,利用人们现实生活中的经验将符号编码,产生除声音本体以外的特殊意义,用声音完成影片内涵的接收。声音景观是谢弗提出的探讨人、听觉、声环境与社会关系的理论,多层次、多维度的听觉环境具备的内涵即听觉符号的所指[3]。通过这些指代符号营造出真实落地的现实主义作品。赫伯特·泽特尔在《图像声音运动:实用媒体美学》中指出:“经常是声音赋予了画面真实性,而不是反过来由画面赋予声音真实性。”[4]影片中,人物活动会与自然环境交互产生各类声音,这些细节会使环境更真实。作为情感符号的自然声、时间符号的环境音、空间符号的方言,都使整部影片真实描摹出山里孩子冲出命运牢笼的艰辛历程。
2.1 作为情感符号的自然声
古代诗词中常出现风雨等自然天气的意象,风雨多指代环境恶劣,遭遇挫折或打击。影片中多次采用雨声作为自然环境音。孩子们第一次被带回去充当拉赞助的工具,领导到来的前一天晚上下了大雨,雨声中夹杂着孩子背赞助词的声音,展现出其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的珍惜。大雨代表着困难、艰辛、低落,但孩子们依旧欢喜,对未来美好生活充满了向往。
向腾辉去狱中看望王凤后,夜里在一片蛙鸣里抽烟,四周群山环绕,身边是茂密的草丛,微弱的蛙鸣显示出自然环境的幽静。向腾辉将王凤所说的“做自己擅长的事”听进去了,在空旷寂寥的环境中思考可行性。“若无相关天籁跟随,自然环境的视像就缺乏‘深描’而流于单薄的地点交代。”[5]在乡下,充满蛙鸣的草丛是十分常见的自然环境,为向腾辉提供了一个适合思考的场所。同时,他下定决心离开乡村前往城市,意味着再难听到这蛙鸣,因此不由得生出一股惆怅之意。
2.2 作为时间符号的环境音
声音往往是时间流逝的直观表现,电影中声音伴随着画面过渡意味着时光飞逝。向腾辉将俱乐部搬到城里,认真筹备训练,肢体与器材摩擦碰撞发出的声音、器材晃动发出的声音等交相呼应。这种嘈杂的声音画面与几年的光景重叠进行时间过渡,故事时间在叙事中并未展现,叙事时间小于故事时间,暗示孩子们经过长时间的刻苦练习已经学有所成,为后续参加格斗比赛取得好成绩做了充分的铺垫。
2.3 作为空间符号的方言
语言与文化紧密相连。通过方言这扇窗户,我们不仅可以了解地方文化与历史,还可以明白创作意图,直接参与剧作意蕴的表达,这对塑造人物性格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电影中,大多数人物对白采用川渝方言,如“不晓得是哪个龟儿子拍得”“棒老二”“脑壳遭打到了”“别给老子拉稀摆带”“你个仙人板板”……通过剧中人物台词,观众很快就能定位故事发生的地点,将个人生活经验与观影经验进一步结合,从而更好地理解剧情内容,加深与人物之间的情感联结。
值得注意的是,《八角笼中》故事的人物原型为四川恩波格斗俱乐部创始人恩波,故事发生的真实地点为四川大凉山,可见剧组为了更好地讲述2017年“格斗孤儿”事件,对人物进行了最大限度的还原。除向腾辉外,身边的孩子、朋友也都采用川渝方言进行对话,更好地塑造了“未开化”的野孩子形象,“草根”味儿扑面而来,人物真实可感。
3 用温暖记录痛苦与困顿
电影《八角笼中》不仅是一部改编自真实事件的作品,亦展示了现实主义作品的新发展,影片既没有热烈歌颂,也没有冷峻批判,而是选择温暖的底色,用细节代替强冲突的方式娓娓道来,是一种更容易被大家接受的情感化的作品[6]。影片对大泷山孩子这个群体进行了深刻探讨,引发了社会对贫困地区儿童教育和成长的关注。电影中孩子原型的现状因个人选择和发展方向不同各有差异,一些孩子如李子聪吾继续在格斗领域发展,一些孩子选择回归学校接受教育,最终在特警、教师等职业岗位上发光发热。这种精神被导演记录在电影中,又通过电影传递给更多人。影片通过一幕幕生动感人的情节,将镜头聚焦在这群看似没有出路硬拼出一条血路的孩子身上。他们训练时所喊的口号“生如野草,不屈不挠”,不仅是电影的宣传语,也是电影的核心精神。面对重重困难,影片中人物的表现让观众看到了信念与坚持的重要性,看到了不屈不挠、敢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和坚韧。
同时,电影揭示了网络舆论与媒体对个人和事件的重大影响。“爱心人士”在未知真相的情况下通过网络对向腾辉进行“围剿”,这种网络暴力行为在现实中经常上演。网络媒体作为事件的报道者,应具备一定的辨别能力与人文关怀,对存疑之事加以验证。同时,大众要有思考能力,增强法律意识,不做有心人的“推手”。
4 结语
声音在电影叙事中承担着重要作用。电影《八角笼中》的声音设计既明确表达了语义,又传达了仅靠语言无法完全表达的深刻内涵,起到了刻画人物形象、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作用。影片赞扬了孩子们敢于拼搏奋斗的勇气,同时揭示了媒体的“双刃剑”作用,传递了积极向上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彰显了电影在文化引领中的重要作用。
参考文献:
[1] 徐欣.聆听与发声:唐·伊德的声音现象学[J].音乐研究,2011(4):36-39.
[2] 罗钢.叙事学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131.
[3] 王寅.新主流电视剧的听觉叙事研究[D].上海:上海大学,2023.
[4] 赫伯特·泽特尔.实用媒体美学:图像·声音·运动[M].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3:224.
[5] 张译丹,刘广宇.中国节日影像志的“声景”与听觉叙事[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23(11):52-58.
[6] 胡智锋,尹力,滕华涛,等.新时代影视创作的温暖现实主义[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22(6):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