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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山水斧劈皴法演化研究

2024-02-08谭盈盈胡春涛

艺术科技 2024年18期
关键词:李唐山水画

摘要:目的:靖康之变不仅是南北宋更替的历史节点,也是中国山水画风格的分水岭。李唐作为此次山水画风格演变中的桥梁人物,以革新精神和艺术造诣开启了南宋绘画的崭新时代。深入探讨李唐山水斧劈皴法的演化过程,有助于更好地把握中国山水画的发展脉络,了解艺术家如何在传统与创新之间寻找平衡和灵感,从而促进当代山水画艺术繁荣与进步。方法:首先,采用文献研究法,通过搜集历史文献资料以及现代研究成果,分析李唐斧劈皴法的历史背景和发展脉络,以及在各历史阶段的运用状况。其次,采用比较分析法,通过列举李唐与北宋、南宋其他画家的作品,分析斧劈皴法在风格、技法上的差异和特点。结果:从李唐不同时期的作品来看,其山水斧劈皴法的发展,不仅体现了他对自然造化的深刻理解和内在情感的融入,也彰显了其个性化风格日益显著的艺术追求。结论:李唐早期融合多位前人皴法形成独特的小斧劈皴,南渡后因环境变迁及人文情境变化发生了皴法的转变。他创造的大斧劈皴法独树一帜,笔触简练大胆,水墨酣畅淋漓,开启山水画皴法新风尚,实现了传统山水画皴法从繁到简的跨越,从造化到内心的升华,奠定了中国写意山水画的发展基础,大斧劈皴法对后世山水画产生了深远影响。

关键词:李唐;斧劈皴法;大斧劈皴;小斧劈皴;山水画

中图分类号:J2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4)18-00-03

1 小斧劈皴法的形成

中国山水画中最为独特的绘画技巧就是皴法,其在历代画家真实描绘自然界山石的特征、结构和纹理过程中逐渐发展和完善。艺术家们运用这种技巧,将岩石的皱褶、纹理、裂缝和断层等质感,以及它们在空间中的凹凸变化,以艺术的形式呈现在画面上。因此,皴法不仅源于对自然的观察,也是对自然的一种模仿,它不仅用于描绘景物,还具有表达情感的功能。

“李思训用点攒,簇而成铍,下笔首重尾轻,形似丁头,为小斧劈皴也……”[1],“李唐山水画初法李思训,其后变化,愈觉清新……”[2]。根据这些古籍的记载,李唐最初以李思训为师。在《万壑松风图》中也可以明显看到以青绿颜色点染过的山体与松针,这种设色手法体现了李思训对其艺术风格的影响。在皴法技巧的学习上,李唐师承荆浩和范宽。深入剖析荆浩的《匡庐图》,不难发现其笔触间已孕育出一种新颖的技法——以勾斫法为基石的短线运用,细腻地勾勒出山石与林木的纹理脉络。这种独特的短线皴技法,实为小斧劈皴的早期形态,其出现不仅为中国山水画技法注入了新的活力,更是皴法体系形成过程中的关键一环,对山水画艺术的演进具有不可忽视的推动作用。而李唐在山水画中对短线皴进行了深化,逐步创造了结合马牙皴、刮铁皴等多种皴法的独特小斧劈皴。他在早期的《万壑松风图》中巧妙运用了勾画、皴擦、渲染、点彩等多种绘画手法,以浓墨饱蘸的毛笔,结合中锋和侧锋的笔法,粗犷而有力地描绘出北方山石的坚固与雄伟。在画面的前景部分,李唐主要运用豆瓣皴技法,并辅以小斧劈皴和钉头皴,通过反复叠加的皴擦技巧,层层积累,点皴结合,兼收并蓄。这不仅能表现物体的光影变化和空间位置,还能细致地展现岩石本身的粗糙质感,使山石的自然特征得到生动再现。借助精湛的绘画技巧,李唐成功再现了荆浩笔下山石的坚韧,不仅精准把握了其形态,更深入贯彻了荆浩所倡导的“形质并重”的“图真”理念,将其融入画面的每一个细节。

“李唐的山水画沿承了荆浩一路的北派山水画坚实性的笔墨技法,宋初范宽的笔墨与风格对其的影响更是不可忽视。”[3]将《万壑松风图》和《溪山行旅图》相比较,不难发现李唐在笔墨运用和笔势延展上对范宽的借鉴与发扬。两位画家用笔缓慢,注重笔势的流畅与节奏,墨色浓郁而深沉,这使笔触和墨迹坚实而有力,而且他们都十分注重表现北方山脉棱角分明的特征。但不同的是,范宽的《溪山行旅图》表现的是西北关中一带黄土高原的山岭地貌,其还根据这种地貌特征创造了雨点皴,这种皴法以短直、苍劲、干湿浓淡相间、交错重叠的曲线为特点,不仅凸显了笔势的力度,更在山水景致的真实再现上达到了新的高度,给人以厚重坚实之感。李唐虽然承袭范宽之画风,却独辟蹊径,将视野聚焦于北方中州太行山脉的雄伟山势与深邃峡谷。其笔法坚毅有力,作品整体弥漫着浓重的墨色,透露出一种深邃且沉着的艺术气质。李唐所独创的斧劈皴技法,可视作对范宽雨点皴技法的进一步拓展,展现出更强的力量感和视觉冲击力。在此基础上,李唐也将雨点皴、刮铁皴、小斧劈皴等多种皴法搭配起来使用,突出北方山体的坚实感,并巧妙地运用淡墨进行罩染,使山峦的景致和谐一致,既展现了丰富的层次感,又保持了画面的整体性。

总体来说,在山水画师承方面,李唐初师李思训,皴法也以小斧劈皴为主,后来主要学习荆浩、范宽之法。李唐在继承荆浩的小披麻皴和范宽的豆瓣皴、雨点皴的基础上,采众人之长,融会贯通,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小斧劈皴法,为后期大斧劈皴的创造与自由率性挥洒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2 大斧劈皴法的萌芽

2.1 南渡地理变迁

在中国山水画的创作实践中,画家所处的环境和地域背景对艺术风格的塑造具有决定性作用。在不同地域环境下,画家的艺术风格各有千秋,他们通过绘画这一媒介将自己的情感体验表达出来。因此,地域不仅是塑造画家情感维度的关键要素,也是艺术创作中不可忽视的影响力量。随着南宋都城迁移至临安,画家们的创作视野也发生了转变。他们不再描绘北方那些雄伟壮丽、高耸入云的山峰,而是开始捕捉江南地区朦胧多姿、层峦叠嶂的山水景致,将江南的烟雨朦胧和山峦的柔美曲线融入画中,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地域特色和艺术风格。跟随高宗来到杭州的李唐,看到的是一派江南烟雨景色:四季分明,三面云山一面城,一城山色半城湖,湖光山色与城市景观交相辉映,城外群山环绕,城内丘陵起伏。因此南渡地理变迁是大斧劈皴法诞生的外因,李唐的山水画创作随着所见之景的改变而发生变化。

2.2 人文情境改变

南渡江南后,南宋百废待兴,李唐得高宗赏识,被封为画院待诏,赐金带,得到皇帝的恩宠自然要迎合皇帝的喜好,满足上层贵族的审美倾向与需求。宋高宗在《长夏江寺图》中的题跋写“李唐可比李思训”,这体现了其对李唐山水画的高度肯定和赞誉。李唐扛南宋画院的大旗,如何引领画院发展是其必须思考研究的课题。当时的“士人画”强调个人性情的抒发与表达,虽然没有形成气候,但诗意化的风气已流行起来,因此李唐的山水画也开始顺应诗意化的文人精神风貌。人文环境的改变触动了李唐的心,心动赋之于手动,大斧劈皴法的诞生似乎成为必然。皴法不仅彰显了画家自身的精神特质和审美情趣,也积顺应了时代人文情境的变化与艺术的发展。

2.3 大斧劈皴法雏形产生

《江山小景图》和《长夏江寺图》是李唐南渡江南后山水皴法转变与过渡时期的重要作品。前者展现了生机勃勃、视野旷远的山水与江上之景,既没有北宋时期山水画那种宏伟壮观的气势,也不同于南渡后那种近景特写的截景式表现。画面右侧的水面采用留白手法,仅留下一小块沙洲作为点缀,以简洁的构图强调山水的主题,同时充分展现水墨画的韵味。整幅画呈现出一种诗意的倾向,充满了抒情色彩,给人以清新、内敛、深远之感。

在表现山石的皴法上,仍然能明显地看到荆浩、范宽等人的影子。但与宣和时期《万壑松风图》中那种大刀阔斧、直截了当的风格相比,《江山小景图》对山石的表现采用更为细腻的笔触,同时多种皴法的综合运用可以看出李唐在意境表达上的探索,以及与江南水乡的自然环境相适应的表现技巧。从这幅画中可以看到大斧劈皴、小斧劈皴、长钉皴、雨点皴以及少量的豆瓣皴和短披麻皴等多种皴法,笔法多样而自然,展现出一种严谨而内敛的气质。不仅如此,从李唐刻画的外形与结构上都极其相似的山石来看,他在皴法上尝试作出改变。例如,《长夏江寺图》中的卧石相较于《万壑松风图》更为简洁和概括,笔触更加大胆,线条更为修长,块面的区分也更为明确,体现了从小斧劈皴向大斧劈皴的演变,造型形式上开始了由繁到简的尝试,展现了他对山石结构深刻的理解和高超的表现技巧,是艺术上厚积薄发的结果。

3 大斧劈皴法的成熟

南渡后的李唐身处江南水乡,因此他的作品也变得水墨淋漓。李唐晚年时期的作品中描绘山石草木的用笔与过渡时期相比,显得更加简练和大胆,《清溪渔隐图》就是最佳证明。在早期的《万壑松风图》中,李唐对松树的精细描绘成为他树法的典范之作。相比之下,《清溪渔隐图》中的树木则展现出一种特别的刚毅与沉稳。在细节处理上,后者没有前者那么复杂和精细,笔触更为自由流畅,几乎没有皴法,主要通过水墨的渲染技巧来营造一种阴雨连绵、湿润的氛围。

对于传统技法的变革,李唐也在《清溪渔隐图》中大胆展现了革新精神。为了凸显石坡的质感,他使用湿墨大笔触横扫坡面,以大斧劈皴的手法刻画石坡,而侧面结构则用小笔触进行皴擦。大斧劈皴的自如挥洒,以及使用沾满墨汁的饱满笔触的一笔成形,偶尔稍作点缀,一气呵成,造就了尤为坚毅和锋利的线条与块面。在描绘地面时,他同样采取放手一挥的笔法,将自然之美展露无遗,体现了多样化的用笔方式与娴熟自如的技巧。这种水墨淋漓的大斧劈皴法由李唐独创,前无古人。

大斧劈皴法相较于小斧劈皴法,笔触覆盖范围更广,施力更重,笔尖含水量更充沛,作画者的运笔更加流畅自如。李唐南渡之后,笔法变得更加简练直接,为了在画中释放出自己对自然、人、事物的种种情感,更加追求速度感和激情,这种雄浑的技巧是对北宋山水画风的全新演绎。李唐巧妙融合南北山水画的风格,实现了山水画由繁到简的跨越,由物体到内心的转化,开创了“水墨刚毅”的南宋山水画风。

4 大斧劈皴法的影响

李唐的斧劈皴变化对南宋绘画产生了深远影响,开启了南宋山水画刚健、淋漓、豪迈的水墨新风尚。李唐的大斧劈皴技法特别适合表现南方山水的特质,其侧锋皴染的技法不仅影响了同时期的刘松年、马远、夏圭,还影响了明代浙派,促进了山水画从客观再现到主观表现的艺术转变。这种风格的转变凸显了画家个性化语言与图式革新的重要性,为后来的山水画创作者带来了极具价值的启发。

刘松年在皴法上继承了李唐的斧劈皴并加以改良,使笔触更加湿润,表现更为精致和清新,赋予了画作清新脱俗的美感。在保持传统技法精髓的同时,为作品注入了新的艺术活力。马远和夏圭在艺术上同样受到李唐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对李唐的构图方式和皴法技艺进行了创新性的超越。马远采纳大斧劈皴手法,与李唐相比,他的笔触更显延展和开阔。通过简洁的侧笔运用,精准捕捉山石的立体感,使石块的轮廓和纹理清晰可见。在其经典之作《踏歌图》中,马远运用侧笔描绘巨石,起笔轻柔而落笔沉重,笔势迅猛而有力。在此基础上,其笔触更显力度,墨色更为浓重,技法更加自由奔放,气魄宏大。马远的作品同样流露出浓郁的个人情感,画面中几名老农酒后踏歌,孩子们在一旁玩耍,场景和谐愉快,映射出马远对宁静生活的憧憬与向往。

夏圭虽然与马远同师从李唐,但继承和发展的方向有所不同。与马远严谨细致的风格不同,夏圭擅长运用水墨,其笔触大气,构图明晰,在皴法上更多地展现水墨画的力度和苍劲。从代表作《溪山清远图》可以看出,夏圭更倾向于表现水面,他将李唐的大斧劈皴演变为自己独具风格的拖泥带水皴,以大开大合的皴笔来描绘自然景观,使画面苍遒简淡。

5 结语

从早期《万壑松风图》中小斧劈皴的初步形态,到中期《江山小景图》中对大斧劈皴的雏形探索,再到晚期《清溪渔隐图》中大斧劈皴法的成熟蜕变,李唐的山水皴法由精细复杂到简化。这不仅体现了他对自然造化的深刻理解和内在情感的融入,也彰显了其个性化风格日益显著的艺术追求。由此可以得出启示:学习古人和外师造化是风格创新的基石,而画家独特的艺术语言和图式上的革新则是创作过程中的核心要素。在中国绘画史上,李唐的大斧劈皴法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和历史价值,而且历久弥新、光彩照人。

参考文献:

[1] 闫玉亭.林泉之心:李唐《江山小景》笔墨呈现与山水画创作的研究[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19.

[2] 秦臻.李唐山水画皴法研究[D].杭州:中国美术学院,2022.

[3] 陶振兴.李唐山水画法嬗变研究[D].北京:中国艺术研究院,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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