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使用与创业选择

李磊 何艳辉

*李磊，南开大学跨国公司研究中心，南开大学经济行为与政策模拟实验室，E-mail： nklilei@nankai.edu.cn，通讯地址：天津市卫津路94号，邮编：300071；何艳辉（通讯作者），南开大学经济学院，E-mail： heyanhui@nankai.edu.cn，通讯地址：天津市卫津路94号，邮编：300071。感谢匿名审稿专家的宝贵意见，作者文责自负。

基金项目：本文受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全球产业智能化对我国供应链安全的影响及对策研究”（22&ZD097）、國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发达国家产业智能化对中国外商直接投资的影响研究”（72273068）资助。

1 资料来源：全球创业观察（GEM）2022/2023年全球报告，https：//gemconsortium.org/file/open？fileId=51147。

2 资料来源：《“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https：//www.gov.cn/xinwen/2021-03/13/content_5592681.htm？eqid=e059886f005151a90000000264574c46。

1 资料来源：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做好高校毕业生等青年就业创业工作的通知》，https：//www.gov.cn/zhengce/content/2022-05/13/content_5690111.htm。

2 资料来源：党的二十大报告，https：//www.gov.cn/zhuanti/zggcddescqgdbdh/。

1 感谢匿名审稿专家对稳健性检验中考虑机器人影响创业活动的行业差异的宝贵建议。

摘 要： 以人工智能、机器人为代表的自动化技术进步，对劳动力市场结构影响持续深化，不仅表现在传统受雇工作形态，还表现在企业创业选择和决策方面。文章基于国家层面自动化程度不断加深的背景，使用2011—2017年全球创业观察（GEM）创业活动数据和国际机器人联合会（IFR）国家层面机器人数据，研究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的影响及可能机制。研究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具有显著促进作用。按照创业动机划分机会型创业活动和生存型创业活动发现，机器人使用增加显著促进了机会型创业活动。该结论在控制内生性和考虑不同衡量指标下依然稳健。文章进一步从市场进入障碍、人力资本效应两个维度考察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的影响机制。机制分析发现，机器人使用通过简化企业生产程序，降低企业市场进入障碍，提高人力资本水平进而促进企业创业活动实现。异质性分析表明，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促进作用在OECD国家幅度更大，机器人使用显著增加了中年群体、女性群体以及中低受教育水平群体机会型创业活动概率，机器人使用有利于缩小不同群体间的创业差距。文章研究为促进我国机器人应用深化以及机会型创业活动实现提供了一定的参考意义。

关键词：机器人  创业选择  机会型创业  生存型创业

DOI：10.19592/j.cnki.scje.410227

JEL分类号：J23，J24，O14   中图分类号：F272，F1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 - 6249（2024）01 - 124 - 18

一、引 言

创业活动作为经济转型升级和复苏的关键驱动力，在当前疫情冲击带来的不确定背景下，鼓励创业活动可以降低劳动力市场不确定性，起到降低失业的重要作用。全球创业观察（GEM）在2022/2023年全球报告中提到，企业家精神可以为经济复苏做出重要贡献，使经济更具有活力1。《“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中强调，优化创新创业创造生态，推动创新创业创造向纵深发展，优化双创示范基地建设布局2。另外，2022年5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做好高校毕业生等青年就业创业工作的通知》中提到，多渠道开发就业岗位，在扩大企业就业规模同时，支持自主创业和灵活就业，落实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相关政策，汇集优质创新创业培训资源等1。党的二十大报告也指出，完善促进创业带动就业的保障制度，支持和规范发展新就业形态。创业除了可以实现自我就业外，对于促进技术创新、扩大就业规模以及经济发展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因而成为拉动经济增长、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途径2。

传统受雇工作和自雇创业作为两种典型的就业形态，反映了劳动力市场职业结构分割，自雇创业和受雇工作之间的配置研究一直是劳动力市场结构分析的重要内容（Grobov?ek，2020）。劳动力技能水平和社会环境因素决定了不同国家创业活动差异，Poschke（2019）在研究国家间自雇就业时发现，低收入国家的平均自雇率大约占劳动力市场的45%，而在一些发达国家，如美国的自雇率只占劳动力市场的5%。全球创业观察（GEM）进一步对自雇创业活动进行细分，包括没有其他更好的工作选择而维持收入的生存型创业，和为了独立和增加收入的机会型创业两类指标。这为研究创业活动提供了更详细的指标，机会型创业更能体现一个国家高技能、高教育水平人才的创业选择，更能反映一个国家经济发展和技术创新能力。已有对自雇就业的研究属于生存型创业范畴，生存型创业和机会型创业差异化分析，成为本文的研究核心。

随着数字经济和数字技术的广泛应用，自动化和机器人应用对劳动力市场规模和结构影响不断加深。机器人相比于普通资本品，是更加自主、灵活和多功能的机器，不需要人类操作者，可以通过编程来完成一些人工任务，这些能力使机器人有别于早期的自动化浪潮及更传统的信息和通信技术，被视为技术进步的下一个阶段（Graetz and Michaels，2018；Acemoglu and Restrepo，2021）。图1给出IFR统计的全球工业机器人使用数据，机器人使用在2010年以后呈现快速增长的趋势。机器人作为一种领先的自动化技术，在承担原有劳动力从事的工作任务同时，又创造出劳动力具有比较优势的新工作任务，因而对劳动力市场产生多重影响。伴随着自动化技术在世界范围内持续深化，必然对劳动力技能选择和就业环境产生影响，改变了原有劳动力工作形式和就业形态，使劳动者在传统受雇工作和自雇创业中选择。但现有对机器人影响就业研究主要集中在传统受雇工作，影响创业活动研究相对较少，而区分机会型创业和生存型创业研究更是少之又少，机器人应用如何改变个人所处创业环境，进而对个人创业动机把握和创业决策产生影响，成为本文重点探讨的内容。

本文使用国家层面机器人数据表示不同国家自动化程度，分析国家间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的影响。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增加对个体创业选择具有显著促进作用，对机会型创业活动正向影响尤为显著。该结论在控制内生性和考虑不同衡量指标下依然稳健。本文进一步从市场进入障碍、人力资本效应两个维度考察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的影响机制。研究发现，机器人使用可以通过降低市場进入障碍，提高人力资本水平促进机会型创业，实现对创业的促进作用。异质性分析发现，机器人使用对创业促进作用在OECD国家幅度更大，机器人使用对中年群体、女性群体、中低受教育水平群体机会型创业活动增加幅度更大。这表明机器人使用增加有利于缩小不同群体间创业选择差距，促进社会就业公平。

本文边际贡献在于：第一，研究视角创新，不同国家使用机器人具有不同目的，无论出于应对本国人口年龄结构变化还是为了追赶全球技术进步浪潮目的，都会对劳动力市场结构产生影响。然而现有关于机器人影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单一国家或者发达国家，对不断追赶全球技术进步的发展中国家研究还相对较少。且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机器人对劳动力就业规模和就业结构影响，对创业活动影响研究还相对较少。机器人作为领先的自动化技术，通过改变各国企业经营环境和创业环境，对创业活动产生直接影响。因此本文从国家层面分析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的影响，有助于更充分理解对于不同经济和技术发展程度差异的国家，机器人使用如何影响劳动力创业选择，为后续研究提供新的视角。第二，已有对创业研究受限于数据，主要集中在自雇就业、个体工商户创业等创业指标，而本文借助全球创业观察（GEM）的创业数据，不仅分析了机器人使用对创业影响，还根据个体创业动机细化为机会型创业和生存型创业两类指标，着重关注机器人使用对二者的差异化影响，相较于已有研究更加细化且全面。第三，研究机制创新，机器人使用影响创业活动的机制分析是本文关注重点，本文从市场进入障碍、人力资本效应两个维度考察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的影响，深化了对机器人使用影响创业活动内在机制的理解。

本文后续章节安排如下：第二部分是文献综述和理论分析，第三部分是数据、变量和模型设定，第四部分是回归结果，第五部分是结论。

二、文献综述和理论分析

（一）影响创业相关文献研究

有关劳动力市场就业研究除了包括受薪工作，还包括创业决策，有关创业活动研究主要从以下两个角度展开。第一是企业家精神研究，包括创业者性别、年龄、教育水平、以及人力资本、社会资本等特征（Bhandari and McGrattan，2021；欧绍华、李丹，2023）。企业家精神个体特征会直接影响创业机会发现和创业活动决策。相较于女性，男性具有更高的创业比率（刘鹏程等，2013）。在创业过程中，拥有高成长期望的新生代创业者能够完成更多的创业行动（韩炜、李垚鑫，2023）。在行业管制水平较高的行业，个人更高的综合认知能力会显著降低其创业概率，而金融知识水平的提高会显著推动家庭参与创业活动，促进家庭主动创业（李涛等，2017）。Levine and Rubinstein（2017）肯定了企业家具有独特的认知和非认知能力，并指出企业主往往具有更高的受教育水平。受教育水平较高的企业家创办的公司在进入市场时规模较大，具有较长的生命增长周期（Queiró，2022）。李雪莲等（2015）通过分析家庭公务员背景这一社会资本与创业活力的关系发现，有职位的公务员家庭显著增加了创业概率。张永强等（2022）指出，有过创业失败经历的家庭进行创业的概率高于未曾创业失败的家庭，且创业失败家庭再次创业时会投入更多资产与家庭劳动力。

第二是创业环境研究，侧重于宏观层面，包括创业者所处的政策制度、市场结构、经济、文化社会环境等内容。创业环境是创业者把握创业机会、实现创业的重要基础（Bell et al.，2019）。丁绒、饶品贵（2023）研究发现，有农村经历的私营企业家更倾向于选择进入农业行业进行创业。对于政策制度研究发现，正式与非正式制度对创业行动的管理，可以通过降低其内含的不确定性促进创业（郑馨等，2017），社会保障水平的提高能够激发企业家精神（孙早、刘李华，2019）。吴一平、王健（2015）在分析政治网络对创业的影响时发现，制度环境较差的国家政治网络对创业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但陈刚（2015）研究发现政府管制会降低低收入群体的个人创业概率。除此之外，在国际贸易领域，国际贸易渠道企业家精神溢出对企业家精神具有促进作用（李磊等，2015）。

（二）机器人使用相关文献研究

自动化和机器人应用在世界范围内持续展开，改变着企业生产和劳动者工作性质，已有关于机器人使用研究主要集中在如何影响企业经营和劳动力市场。对于企业经营，研究认为机器人使用可以提高企业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Aghion et al.，2018），降低产出价格（Graetz and Michaels，2018），带来企业生产经营规模的扩大（李磊等，2021）。对于劳动力市场，部分研究认为机器人使用会带来就业减少，产生劳动力要素成本节约，实现资本替代劳动，导致劳动力需求减少（Acemoglu and Restrepo，2020；Fan et al.，2021；王永钦、董雯，2020）。与此同时，机器人使用可以通过技术进步提高生产率，创造更多新产品和服务，带来更多的就业机会，从而增加劳动力需求。机器人技术是一种偏向型技术进步，机器人应用不断改变劳动力市场结构，带来劳动力技能水平（王林辉等，2020；余玲铮等，2021）、受教育水平（Acemoglu and Restrepo，2018）、年龄结构（陈彦斌等，2019）、性别（Aksoy et al.，2021）等特征差异。上述文献研究表明，机器人影响研究主要集中在对劳动力市场就业规模和就业结构方面，主要集中在对劳动力受雇工作研究。

机器人作为一种领先的自动化技术，如何影响创业活动的研究还相对较少。创业活动作为劳动力就业的一种实现形式，为本文研究机器人使用如何影响劳动力市场提供新的研究视角。与本文相关的研究Shapiro and Mandelman（2021）指出，发展中国家的企业数字化采用与劳动力自雇之间存在显著负向关系，高收入国家数字化采用水平越高，推动劳动力从自雇就业转向受雇工作，自雇工人占比下降。这验证了Poschke（2019）提到的低收入国家有大量的自雇工人，而高收入国家自雇工人占比较低。倪鹏途、陆铭（2016）也指出平均工资水平高的劳动者倾向于选择受雇工作来替代自雇的创业活动，因此受雇工作和自雇在职业选择时存在替代关系。伴随着机器人深化应用，在改变劳动力市场技能选择和就业环境同时，如何推动劳动者重新选择就业形式进而实现就业，成为本文研究的重点内容。

（三）机器人使用影响创业活动的理论分析

1.降低市场进入障碍

机器人使用通过降低市场进入障碍，为个体提供更多创业机会，从而实现创业活动。一方面，企业在实现自动化过程中，可以通过数字化应用和生产，实现资源有效配置，缓解企业融资约束，降低了企业进入市场障碍，促进市场准入，实现创业活动（周广肃、樊纲，2018；Shapiro and Mandelman，2021）。具体来讲，伴随着数字技术不断发展，创业主体开始采用先进技术进行创业，企业通过广泛应用机器人实现资本对劳动替代，达到要素成本节约目的（Acemoglu and Restrepo，2020；Fan et al.，2021；王永钦、董雯，2020）。机器人应用简化了企业工作和生产程序，标准化企业生产流程，促进资源有效配置，降低企业进入市场障碍，为企业家跨行业、跨部门创业活动提供便利和可能。企业应用机器人还可以降低企业创业初期劳动力生产不确定性和出错率，降低企业不可控预期成本，从而降低企业进入市场障碍，促进创业活动实现（张萃，2018；Shapiro and Mandelman，2021）。

另一方面，在应用机器人过程中，行业间集聚效应和要素流动有助于企业实现资源有效配置，降低信贷双方信息不对称，缓解企业融资约束，从而降低企业进入市场障碍，促进初创企业市场准入。而行业间知识溢出效应有助于初创企业获得不同专业背景知识，获取跨行业间更多新的想法和经验，提高企业创业活动预期收益，降低了企业进入市场障碍，提高了行业间交叉创业成功概率，从而推动个体实现创业活动（张萃，2018；Tan and Li，2022）。因此，机器人使用通过降低企业进入市场障碍，为企业家营造更加自由的创业环境，增强企业市场竞争活力，促进企业进入市场，实现创业活动。

2.人力资本效应

机器人使用通过人力资本效应促进个体抓住创业机会，实现创业。机器人使用与高人力资本水平劳动力具有互补关系，表现为对认知能力和社会互动能力的非常规任务的互补，被认为具备更高综合认知技能的高人力资本水平个体，具备更强的信息处理、知识学习、应对周围环境的能力。具有技能偏向型的机器人应用，可以创造劳动力具有比较优势的新任务，从而与非常规、非程式化的认知技能劳动力互补（王林辉等，2020；余玲铮等，2021；何小钢、刘叩明，2023）。而非常规、非程式化的认知技能与企业家精神所需的创造力、灵活分析和解决一般性问题能力，以及管理有关的复杂人际沟通能力存在密切关系（Levine and Rubinstein，2017）。更高综合认知能力往往与创业所需能力存在正相关关系，保证了创业决策理性和创业资源合理分配，认知能力越高越可能进行创业（尹志超等，2019；李涛等，2017；Levine and Rubinstein，2017）。较高的综合认知能力会降低创业主体信息搜寻成本和处理成本，使创业主体有更高风险感知能力和风险偏好（Benjamin et al.，2013）。因此机器人使用激发劳动力市场培养更多创业型人才，促进机会型创业活动实现。

三、数据、变量和模型设定

（一）数据介绍

本文研究主要使用两个数据库，一是国际机器人聯合会（IFR）数据库，其中机器人使用数据是根据国际标准化组织（ISO）的定义来衡量“多用途操纵型工业机器人”的交付量，统一标准可以使不同国家、不同时间机器人使用数量进行比较（Graetz and Michaels，2018）。表1给出2011—2017年国家层面机器人保有量年均增长率情况，并排除2017年机器人保有量小于500台的国家。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国家机器人使用情况存在差异，但大多数国家机器人年均增长率都处于正增长趋势。其中，墨西哥、越南等发展中国家年均增长率达到50%以上，呈现快速增长态势。虽然日本、德国、美国等国家年均增长率相对较低，但这些国家的机器人保有量在世界排名处于前列。大多数国家机器人使用都处于快速增长的态势，机器人使用存量不断增加。

二是全球创业观察（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GEM）数据库，其中企业家精神数据是通过探索个人创业过程的生命周期，关注人们创业动机、创业活动和经营企业的行为，以及与创业有关的态度获取。创业主体包括新企业家和企业所有者-经理人两种身份，两个阶段的创业活动共同构成了早期创业活动（TEA）。数据包含每个国家每年至少2000名成年人的代表性全国样本。本文研究的创业指标是指企业家精神，是从数据库中筛选涵盖个体创业活动不同指标，包括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人力资本、社会资本、风险规避程度、家庭收入等内容。参考刘鹏程等（2013）对数据处理方法，包括18—64岁的男性劳动力和18—60岁的女性劳动力，删除全职学生、退休以及身体残疾的样本，最终得到2011—2017年涵盖61个国家的创业活动截面数据。本文从国别层面将IFR数据与GEM数据合并，组成创业活跃度和机器人使用量的研究样本。该数据库选择可以让本文立足于国家层面，以此分析国家间机器人使用差异对个体创业选择的影响，并进一步根据数据库划分机会型创业和生存型创业，分析机器人使用对创业动机差异化影响。

（二）变量选取

解释变量是国别层面机器人使用数据，直接根据IFR提供的国别层面的数据得出，IFR的统一标准使得不同国家、不同时间机器人使用数量具有可比性（Graetz and Michaels，2018），共包括61个国家的机器人使用流量和存量数据，以此分析机器人使用规模对创业活动的影响。另外本文还参考Acemoglu and Restrepo（2021）用机器人保有量除以就业人数得出机器人使用密度，作为核心解释变量，以此分析机器人使用结构对创业活动的影响，且机器人使用密度还可以反映不同国家自动化深化程度。

被解释变量是企业家精神，企业家精神被定义为个人、个人团队或已经建立的企业的任何新业务或新创业尝试，包括自雇、新商业组织或现有业务的扩张。本文选取问卷中“你是否正在尝试创业，包括自雇或向他人出售商品或服务”作为创业活动指标，根据回答“是”和“否”构建0-1变量。考虑到创业活动动机的显著差异，参考GEM按创业动机划分为机会型创业和生存型创业，其中机会型创业是受机会驱动并且是为了独立、增加收入进行的创业，而生存型创业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工作选择并且为了维持收入进行的创业。

企业家所拥有的能力和冒险精神等特质都可能影响其创业行为，创业活动不仅是个人对于机会把握和能力感知的结果（郑馨等，2017），还是应对不同创业环境做出个人识别和抓住机会的体现。因此控制变量的选取包含个体特征和创业环境因素两个层面。个体特征包括性别、年龄、年龄平方、受教育水平、人力资本、社会资本、风险规避程度，其中人力资本是问卷中问到“你是否拥有创业所具有的知识、技能和经验”，社会资本是问卷中问到“是否知道有人在过去两年创业”，风险规避程度是问卷中问到“是否担心创业失败”。国别层面创业环境因素包括实际人均GDP、人均工作小时数、政府支持企业力度、固定资本存量。其中就业人数、实际人均GDP和人均工作小时数数据来源于宾大世界表（Feenstra et al.，2015），固定资本存量来自于世界发展指数（WDI），通过控制固定资本存量，用以区分机器人作为技术进步的表现形式。

（三）模型设定

[entrepreneurshipict=α0+α1lnRobotct+α2Xict+α3Cct+υc+ηt+εict]                     （1）

entrepreneurshipict表示t年c国家i个体是否创业，本文核心解释变量lnRobotct表示国别层面机器人使用数据，并用人均机器人使用表示机器人使用密度。Xict表示个体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年龄（age）、年龄的二次方项（age2）、性别（gender）、受教育水平（edu）、人力资本（Suskill）、社会资本、（Know）和风险规避程度（Fail）指标，Cct表示国家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国家层面人均GDP（lnpgdp）、国家层面年平均工作小时数（lnavh）、固定资本存量（lncapital）以及GEM数据库中政府支持力度（gov）指标，υc表示国家固定效应，ηt表示时间固定效应，εict表示该模型的误差项。表2报告了本文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四、回归结果

（一）基准回归结果

表3汇报了基准回归结果，第（1）（2）列采用线性概率模型，分别报告了机器人使用存量和机器人使用密度对创业活动影响的估计结果，反映了机器人使用规模和结构对创业活动的影响。第（1）列估计结果显示，在控制个体控制变量、国家控制变量、国家固定效应和年份固定效应下，机器人使用增加对创业活动具有显著正向影响。第（2）列采用机器人使用密度变量，在反映国别层面就业结构和自动化程度差异的情况下，机器人使用密度增加1%，个体创业概率会显著增加0.0293个百分点。考虑到被解释变量创业指标是虚拟变量，为保证结果稳健性，第（3）（4）列采用probit模型分别报告了机器人使用存量和机器人使用密度对创业活动的回归，估计结果报告解释变量的平均边际效应系数，与线性概率模型相比，回归结果未发生实质性变化，后续实证分析主要采用线性概率模型进行估计。基准回归结果表明，随着国家层面自动化程度的不断加深，个体创业概率会随之增加。机器人使用会影响个人对创业机会把握和创业活动选择，机器人使用增加可以简化工作和生产程序，降低企业家跨行业、跨部门创业活动门槛，促进创业活动市场进入，从而促进个体创业活动实现。

值得注意的是，创业动机不同会使得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影响结果存在差异，已有研究一般从机会型创业和生存型创业两类进行细化分析，从而反映创业质量的差异（刘鹏程等，2019；郑馨等，2017；Tan and Li，2022）。其中生存型创业被定义为没有其他更好工作，为了维持收入而被迫进行的创业活动；机会型创业则是个人偏好，主动把握机会、增加收入进行的创业活动，机会型创业对于扩大社会就业规模、促进经济增加具有重要意义。因此关注不同创业动机带来的创业质量差异成为本文关注的重点内容。本文选用GEM按创业动机定义的机会型创业和生存型创业活动进行分析，GEM定义机会型创业是受机会驱动并且是为了独立、增加收入进行的创业，而定义生存型创业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工作选择并且为了维持收入进行的创业。由表4可以看出，机器人使用对个体创业正向影响主要体现在机会型创业活动，而对生存型创业活动影响则微乎其微。机器人使用更多的是通过影响创业者对机会把握和增加收入选择进行的创业活动，对于维持生存获取收入的生存型创业活动影响程度并不明显。

（二）内生性解决

机器人使用影响创业活动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一方面，可能存在互为因果的问题。考虑到国家间采用机器人行为可能受到该国家的劳动力结构的影响，Acemoglu and Restrepo（2021）指出，機器人使用影响在为应对人口变化而采用这些技术的国家和为适应全球技术进步而采用这些技术的国家之间存在不同，在人口结构发生较大变化的国家，自动化技术的应用会更加迅速，因此劳动力市场结构变动会影响国家机器人使用需求，从而导致本文研究存在互为因果的内生性问题。另一方面，考虑到变量的可得性，本文可能还存在遗漏变量、测量误差带来的内生性问题。因此本文借鉴Acemoglu and Restrepo（2020）构建工具变量的方法，考虑到不同国家处在相似的世界技术进步趋势下，国外机器人使用并不能直接影响到国内劳动者创业活动行为，因此本文选取与本国经济发展水平最相近的五个国家，加权计算机器人使用指标，作为本国机器人使用的工具变量，以减轻内生性问题带来的影响。本文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进行回归，且该工具变量通过了弱工具变量检验。估计结果见表5中A部分列（3）（4），在考虑内生性问题后得出估计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存量和机器人使用密度增加均显著提高了个体创业概率，回归结果依然稳健。另外本文按创业动机定义的机会型创业和生存型创业活动进行回归，B部分列（1）—（4）工具变量检验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对机会型创业活动具有显著影响，而对生存型创业活动影响不显著，回归结果依然稳健。

（三）机制检验

1.降低市场进入障碍

机器人使用通过降低市场进入障碍，促进个体实现创业活动。一方面，企业在实现自动化过程中，可以通过数字化应用和生产，简化企业工作和生产程序，实现资源有效配置，减少企业进入市场障碍，促进市场准入，实现创业活动（周广肃、樊纲，2018；Shapiro and Mandelman，2021）。企业应用机器人还可以降低企业创业初期劳动力出错率，降低企业不可控预期成本，从而降低企业进入市场障碍，促进创业活动实现（张萃，2018；Shapiro and Mandelman，2021）。另一方面，在应用机器人过程中，行业间集聚效应有助于企业实现资源有效配置，降低信贷双方信息不对称，缓解企业融资约束，从而降低企业进入市场障碍，促进初创企业市场准入。且行业间知识溢出效应有助于初创企业获得不同专业背景知识，获取跨行业间更多新的想法和经验，提高企业创业活动预期收益，降低了企业进入市场障碍，提高了行业间交叉创业成功概率，从而推动个体实现创业活动（张萃，2018；Tan and Li，2022）。

为验证上述机制，本文选取GEM数据库中有关企业进入市场程度的指标来测度市场进入障碍，具体包括逐年市场化水平和市场开放度两方面内容，当市场化水平越高或者市场开放度越高，企业进入成本和障碍越低，企业进入市场的概率越高。以此分析机器人使用如何影响企业进入市场障碍，进而影响创业活动。表6（1）（2）列分别给出机器人使用存量和机器人使用密度影响市场进入程度指标的回归，结果发现机器人使用会显著增加企业进入市场程度，换句话说，机器人使用会显著降低企业进入障碍，从而促进创业活动的实现。

考虑到市场进入障碍指标是从国别层面进行分析，本文进一步从个体层面测度感知创业机会指标，当市场进入障碍越低时，个人越能够识别、抓住创业机会并进行创业活动。因此该指标可以识别个人所在国家是否具有较低的市场进入障碍，从而是否具备较好的创业机会。当市场进入障碍较低时，感知创业机会指标为1，否则为0。回归结果见列（3）（4），机器人使用对感知创业机会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即机器人使用增加降低了市场进入障碍，进而使个人识别和抓住创业机会的概率随之增长，创业活动实现概率也随之增加。

2.人力资本效应

机器人使用可以通过人力资本效应促进个体实现创业。机器人使用与高人力资本水平劳动力具有互补关系，具有技能偏向型的机器人应用，可以创造劳动力具有比较优势的新任务，从而与非常规、非程式化的认知技能劳动力互补（王林辉等，2020；余玲铮等，2021；何小钢、刘叩明，2023）。具备更高综合认知技能的高人力资本水平个体增加，会带来更高的创业机会把握和更好的创业决策的实现，从而促进创业活动的实现。

为验证上述机制，本文首先选用宾大世界表测度人力资本指数表示不同国家人力资本水平，分析机器人使用如何影响国家人力资本水平，进而影响创业活动。表7列（1）（2）分别给出机器人使用存量和机器人使用密度对人力资本水平的回归结果，机器人使用增加对人力资本水平具有显著正向影响。本文进一步从个体层面分析机器人使用对个体创业技能水平影响和创业失败恐惧心理的影响。列（3）（4）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增加对个人掌握创业所需技能和知识水平产生正向影响，从而反映了机器人使用增加与掌握更高综合认知技能的高人力资本水平个体具有显著正向关系，即具有互补关系。另外，Benjamin et al.（2013）认为，较高的综合认知能力的创业主体有更高风险感知能力和风险偏好，列（5）（6）回归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显著降低了个人创业失败的恐惧心理，提升了个人对创业的风险偏好。总之，机器人使用通过人力资本效应，促进具有较高综合认知能力的个体实现创业。

（四）稳健性检验

1.更换指标

除了使用IFR提供国别层面机器人存量数据外，本文还选用人均机器人使用流量指标进行回归分析，从而反映国家间机器人使用年份差异。表8列（1）实证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回归结果依然稳健。列（2）（3）分类分析机器人使用对机会型创业和生存型创业回归结果，发现机器人使用对机会型创业活动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对生存型创业活动影响微小。机器人使用影响创业活动分析，在更换指标后回归结果依然稳健。

2.删除极端值

考虑到不同国家年均增长率存在较大差异，为了避免因机器人使用大幅度变化而导致不可观测因素的干扰，本文通过删除機器人年均增长率最快的五个国家和最慢的五个国家样本进行实证分析。结果见表8列（4）—（6），在排除机器人使用极端变化国家样本后，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仍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且机器人使用对机会型创业活动具有更加明显的正向影响，回归结果依然稳健。考虑到机器人使用存量数据和人均机器人使用存量数据对创业影响并没有显著差异，因此本文在稳健性检验和异质性分析部分仅分析机器人使用密度数据对创业活动的影响。

3.更换样本层面

本文基准研究主要分析了国家间机器人使用对个体创业活动影响，但不可忽视的一个问题是机器人使用具有明显的行业差异，交通运输、电子、金属以及化工行业机器人使用规模持续高居前列，而建筑、采矿等行业机器人使用规模可以忽略不计（Graetz and Michaels，2018；Acemoglu and Restrepo，2021）。因此考虑行业间差异，可以更好地分析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影响结果。对于进行创业的个体，GEM数据库报告了其所属国际标准行业分类（ISIC）4位码，本文在国家—ISIC 4位码行业层面汇总创业人数规模，构建国家—行业层面面板数据，以此在国家—行业层面分析机器人使用对创业的影响，回归结果见表9，在考虑行业间差异条件下，机器人使用增加对创业活动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回归结果依然稳健，且机器人使用的创业促进效应主要集中在对机会型创业活动的影响，而对生存型创业活动影响不显著1。

（五）异质性分析

GEM中创业主体包括新企业家和企业所有者-经理人两种身份，新公司成立前的阶段定义为新企业家，新公司成立后直接拥有管理和经营新公司的阶段定义为企业所有者-经理人，这两个阶段的创业主体都可能进行创业活动，因此本文对两个阶段创业活动进行分类讨论。表10列（1）（4）回归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对两个阶段创业活动影响均显著为正，且对新企业家创业活动影响程度更大。在区分机会型创业和生存型创业活动结果发现，机器人使用对两个阶段的机会型创业活动具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对生存型创业活动影响并不明显，回归结果依然稳健。

机器人使用对劳动力市场影响在采用该技术以应对人口变化的国家和采用该技术作为全球技术进步结果的国家是不同的（Acemoglu and Restrepo，2021）。为了增加模型估计的准确性，且使组间差异的检验更加准确，本文引用交互项对样本总体进行回归。表11给出了机器人使用对是否OECD国家的创业活动影响，列（1）回归结果表明，OECD国家的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正向影响更大，机器人使用强化了OECD国家的创业活动。列（2）（3）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增加了OECD国家的机会型創业活动，降低了OECD国家生存型创业活动，机器人使用增加使得OECD国家倾向于选择提高收入水平的机会型创业活动，而减少创新水平较低、维持必要收入的生存型创业活动。

创业活动水平因年龄、性别和受教育程度而异，企业家个体特征差异会直接影响个体创业机会和创业决策实现。本文根据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将劳动年龄人口划分为青年（18—45）和中年（46—64）进行分析，表12中A部分给出与分年龄段指标交乘的回归分析，列（1）回归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增加对中年创业活动正向影响更大。中年群体具有更高的人力资本、社会资本以及物质资本，抗风险能力较强，机器人使用增加促进中年群体创业活动增加。列（2）（3）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增加使得中年群体更多选择机会型创业活动，而减少生存型创业活动。

B部分给出机器人使用对创业活动的性别差异分析，列（1）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对女性群体创业活动正向影响更大，其正向影响主要集中在机会型创业活动。C部分给出机器人使用对不同受教育水平创业活动影响分析，列（1）结果表明机器人使用对中低受教育水平群体创业活动正向影响更大，机器人使用增加为中低受教育水平群体提供了更多创业机会，有利于其实现创业活动。其正向影响主要集中在机会型创业，而对生存型创业活动影响不显著。总之，伴随着机器人使用增加，创业门槛降低使得中年群体、女性群体、中低受教育水平个体更可能实现机会型创业，从而为相对弱势群体实现机会型创业提供了更多机会，机器人使用增加有利于缩小不同群体间的创业差距，实现创业机会公平。

五、结论

传统受雇工作和自雇创业作为两种典型的就业形态，反映了劳动力市场职业结构分割，创业活动作为经济转型升级和复苏的关键驱动力，除了可以实现自我就业外，对于拉动经济增长、扩大就业规模以及促进创新都起到了重要作用。以人工智能、机器人为代表的自动化技术，不仅对传统受雇工作产生结构性影响，还会直接影响劳动力市场创业活动。但迄今为止，与人工智能、机器人对创业活动影响有关的研究内容还相对较少。机器人使用可以简化工作和生产程序，实现数字化应用和生产，降低企业进入障碍，从而有利于促进创业活动实现。另外，机器人使用可以创造劳动力具有比较优势的新任务，与高人力资本水平个体形成互补，具备更高综合认知技能的高人力资本水平个体增加，会带来更高的创业机会把握和更好的创业决策的实现，从而促进创业活动的实现。

本文从国家层面机器人使用角度出发，用机器人使用表示不同国家制造业自动化程度，通过实证方法分析自动化如何影响不同国家创业活动。回归结果显示机器人使用对个体创业活动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且显著促进了机会型创业活动。该结论在控制内生性和考虑不同衡量指标下依然稳健。异质性分析显示，机器人使用增加对OECD国家机会型创业活动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并增加了中年群体、女性群体、中低受教育水平群体机会型创业活动。

机器人使用不仅可以促进技术进步，提高创新水平，还可以促进创业活动实现，并进一步起到创造就业、扩大就业规模作用。本文研究为鼓励机器人使用和促进机会型创业活动的相关政策提供一定借鉴意义，为此本文提出以下几点政策建议。第一，加强劳动力教育和职业培训，通过教育和再培训等相关措施培育社会所需的高素质人才，为促进机会型创业活动实现提供充足的高素质人力资本。第二，保障中年、女性、中低受教育水平等群体创业活动的实现，促进劳动力市场公平和效率的实现，缩小不同群体间的差距和减少歧视现象，为不同群体尤其是相对弱势群体的机会型创业活动提供保障。第三，积极鼓励支持大规模使用机器人，机器人使用虽然可能出现机器换人的现象，但机器人使用对劳动力市场的积极影响也不容忽视，我们要抓住机器人使用带来的正向促进作用，从而实现创业活动，并带动经济发展、提高创新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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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bots and Entrepreneurial Options

Li Lei  He Yanhui

Abstract：Technological advances in automation， represented by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robotics， continue to deepen their impact on the structure of the labor market， not only in terms of traditional employed work patterns， but also in terms of corporate entrepreneurial choices and decisions. This paper examines the impact of robot use on entrepreneurial activity and possible mechanisms based on the context of deepening automation at the country level， using Global Entrepreneurship Monitor （GEM） entrepreneurial activity data from 2011-2017 and 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of Robotics （IFR） country-level robot data. The results of the study indicate that increased robot use has a significant contribution to entrepreneurial activity. With the division of opportunity entrepreneurship and necessity entrepreneurship according to entrepreneurial motivation， we found that increased robot use significantly promoted opportunity entrepreneurial activity. The findings remain robust controlling for endogeneity and considering different measures. This paper further examines the mechanism of robot use on entrepreneurial activity in terms of two dimensions： market entry barriers and human capital effects. The mechanism analysis finds that robot use facilitates the realization of entrepreneurial activity by simplifying the firm's production process， lowering the firm's market entry barriers， and increasing the level of human capital. Heterogeneity analysis shows that the effect of robot use on entrepreneurial activity is greater in OECD countries， and robot use significantly increases the probability of opportunity entrepreneurial activity among middle-aged， female， and low- and middle-educated groups， which helps to narrow the entrepreneurial gap among different groups. This study provides some research ideas and references to promote the deepening of robotics application and the realization of opportunity entrepreneurial activities in China.

Keywords： Robots; Entrepreneurial Options; Opportunity Entrepreneurship; Necessity Entrepreneurship

（責任编辑：杨学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