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才女友》中原生家庭以及 女性意识启蒙的分析
2024-02-04石靖颖
石靖颖
【摘要】《我的天才女友》是由意大利作者埃莱娜·费兰特创作的小说《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一部,讲述了叙述者“我”与天才女友莉拉竞争以及友谊关系。小说以二战后的意大利那不勒斯为背景,对于“女性友谊”这个主题进行了深入的探究,但也从侧面展现了原生家庭对于女性意识形成的重要影响。本文主要从女性主义角度出发,探究小说中两位主人公的角色特点,并揭示小说中原生家庭对于两位主人公女性意识启蒙的影响。
【关键词】《我的天才女友》;原生家庭;女性意识;女性主义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4)05-0016-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05.005
一、引言
《我的天才女友》作为意大利小说家埃莱娜·费兰特创作的《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首部,自2011年发表后,就受到了社会的广泛关注。2016年“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第四部被提名为布克国际文学奖,同年当选《时代周刊》的“当今世界100个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并在2018年翻拍成了电视剧。小说讲述意大利南部那不勒斯小镇一个小区中,两个女孩子“我”莱农以及莉拉的童年和青春时期的成长故事。作品描述了一个充满暴力和血腥风气的那不勒斯小镇,而作品中的两位主人公在父权主义的重压下奋起反抗,并寻求自我解放。
19世纪,空想社会主义者傅立叶首次提出“女性主义”,他向父权制提出挑战,并认为男女之间的差异会阻碍社会完全的平等,她强烈主张将妇女从性别关系的“奴役”中解放出来[2],为女性争取平等权利的斗争提供了理论支持,随着时代的发展,女性主义理论体系逐渐完善,女性权利也逐步走进人们的事业,引起越来越多的人的讨论和关注。时至今日,女性主义开始走向多元化和多极化发展。女性主义涉及社会性别以及社会阶级关系,体现的是社会两大矛盾关系——男性和女性的对立。而作为与社会息息相关的文学批评理论,女性主义的发展于社会发展密不可分。汤林峄和刘松娜认为:“女性主义批评文学利用20世纪丰富的论资源及方法,在兼容并蓄的基础上,开创了属于自己的研究路径,特别是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兴起,彻底激活了女性主义理论的发展。”[5]本文认为,女性意识的启蒙和发展除了社会大环境影响之外,女性的成长环境,也就是原生家庭,也是女性意识的启蒙和培养过程中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之一。原生家庭是一个社会学概念。该概念主要指还没有成婚的儿女仍然与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家庭。美国著名心理治疗师萨提亚认为,一个人和他的原生家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种联系有可能影响他的一生。个人和经历也有着难以割断的联结,一个人的不快乐可能是因为儿时未被满足的期待[6]。家庭的氛围,传统习惯都对子女的成长和三观的形成有着重要的影响。本文通过对《我的天才女友》中两位主人公的原生家庭进行分析,通过对两个主人公进行对比,反映出不同原生家庭环境下女性的成长特点以及两位主人公女性意识的启蒙。
二、暴力的生活环境
故事以20世纪60年代的意大利南部小镇那不勒斯为背景。当时的欧洲正处于战后建设时期,地区经济落后,社会矛盾突出,人民在资本的压迫下没有希望地生活着,虽然对金钱有强烈的渴望,但思想却无法进步,整个小镇充斥着传统的社会文化并夹杂着高利贷剥削、贫穷、暴力。战后的欧洲各国政府都开始了一系列重大教育改革,在1959-1969年的10年间,意大利接受全日制教育的儿童数量增加了一倍[9]。20世纪60年代,欧美许多年轻人因为社会的变革开始实行一种与自己的父辈们完全相反的生活方式,他们也开始培养起一种全新的价值观。年轻人开始重视教育,也有许多人希望能够通过教育来改变自己的命运。意大利作为具有灿烂辉煌的人文历史的国家,自身就充满着丰富的人文主义气息,也在人们的思想中根深蒂固,却缺乏一个唤醒的导火线。那不勒斯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受到空隙最多的意大利城市之一,战后经济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而战乱给贫穷的那不勒斯边缘地区带来的是暴力、资本剥削等混乱的社会秩序,小说也通过描写反复强调了当时那不勒斯的社会现状。“在这里,每张脸、每条街道都展现出那种病态的惨淡……人们、居民区,还有车来车往、尘土飞扬的大路,都让我感觉像报纸上印的一样黯淡模糊”从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来看,由于社会经济落后,构建一个平等、自由、没有剥削的社会环境只是人们美好的愿望而已。而拥有丰富思想的那不勒斯人民却不能用自己的力量进行自救。受困于现状的那不勒斯人民在逃离现实和向现实妥协之间发生矛盾,而人们在生活的压迫下变得麻木而无知。本作品中的两位主人公也正是在这样的矛盾中成长为完全不一样的女性主体。童年的成长环境给她们带来了深刻的影响。“我”以我的娃娃为视角,对“我”的成长环境描述为:“诺和蒂娜都不幸福,因为我们每天感受到的恐惧也会传递到他们身上。阳光照在石头、楼房、田野、外面和家人的身上,但我们都没有安全感,我们能感受到那些黑暗的角落,还有那种近乎让人崩溃的感情。”
三、原生家庭的影响
心理治療专家Bowen在治疗一些患者的过程中发现,患者和他的家属,尤其是父母之间,很容易造成情绪的相互影响,因此他在1976年提出了家庭系统理论[1]。在这一理论中,家庭是一个基本的情绪单位,家庭成员的情绪是相互作用的。在原生家庭系统中,孩子是受教育者,而在教育过程中,父母是家庭教育的主要教育者。因此孩子在进入正式的学校教育之前,家庭教育就是最主要的学习方式。孩子会从父母的行为和思想中学习,并逐渐内化形成自己的观点与看法。而不良的家庭环境会给还在带来不良的影响。孩子会学习父母的不良行为,并逐渐形成不好的人格。因此原生家庭对于人格的形成和发展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作用,这也会影响到女性意识的形成和发展。Bowen 理论有两个最主要假设:其一,家庭成员间过度的情感联系和家庭功能 失调有着直接的联系, 自我分化(self-differentiation) 是家庭成员必要的成长目标。其二,在一代没有解决的问题趋向于传给下一代, 即多代传承理论(Multi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7]。
莱农是家中长女,她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也受到了几个弟弟的爱戴和尊重,在当时的社会来说,莱农的成长环境算是温馨且顺利的。莱农的母亲是莱农成长的主要制约因素,她的母亲不同意她上学,希望她可以去工作为家里赚钱,但是在父亲的支持下,莱农还是可以顺利地完成学业。在当时男权占社会权力的主导地位的情况下,母亲的反对其实显得薄弱和无力,而父亲的支持给了莱农极大的动力。虽然在意大利文艺复兴运动给意大利带来了女权运动的风气,莱农父亲的支持实际上还是父权主义的推动。莱农女性主义的出成实际上离不开男权,本质上来说,还是父权主义占主导地位。总的来说,莱农的父亲是莱农走向知识的推动力,而莱农的母亲则处处阻碍莱农的发展,使得莱农在少女成长初期 “感觉我全身心地痛恨我母亲,从内心深处痛恨她”,甚至是害怕成为向母亲那样的人。
莉拉的童年时期在书中的描述是坏、调皮、大胆、敢于反抗。莉拉的父亲是一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他对于家庭成员的态度更加的暴力。与莉拉争吵时,“费尔南多从窗子探出头来,还继续在痛骂女儿,是他把莉拉扔出来的,就像扔一件东西。”文中莉拉天生聪明,受到老师的教导,莉拉对于女权主义的理解更加深刻,她向往《小妇人》中自由的女性生活方式,因此她骨子里的叛逆使她对于原生家庭的管教表现出比莱农更为强烈的反抗意识。“莉拉的父母决定不让她继续上学。她母亲农齐亚不是很肯定,她想说服莉拉的父亲,但他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还扇了里诺一个耳光,因为里诺这么做不对。”父亲会给予孩子很深的影响,甚至在很多孩子的一生中,父亲不是被视为楷模,就是被视为死敌。父亲在家庭中常常充当着惩罚孩子的角色,这是很不幸的[3]。莉拉家庭里唯一的支持者就是莉拉的哥哥里诺。“里诺一直是护着她的,谈到升学考试的问题时,他和父亲之间经常会爆发争吵”里诺虽然是男性角色,但是由于是家中长子,还是受到父母的约束,因此他对于莉拉的支持作用微乎其微。总体来说,莉拉的原生家庭并不如莱农的原生家庭和谐,也没有像莱农一样支持自己继续读书的父母。因此莉拉的性格更加的偏激,也造成了莉拉和莱农不同的女性意识觉醒的过程和方式。
从原生家庭来看,莱农和莉拉的原生家庭截然不同。在父亲的支持下,莱农可以继续完成学业,考上专科学校。而莉拉虽然向往知识,但是家庭权力的重压让她无法反抗,她只好屈服于家庭,放弃学业。在原生家庭的影响下,原本在同一起跑线的两人产生了不同的发展方向,也导致了两位主人公截然不同的人生结局。
四、女性意识的觉醒
小说中作者最主要描述的就是“我” ——莱拉以及女友莉拉错综复杂的友谊。两位女主人公在性格上有着巨大的差异,她们在成长过程中互相扶持共同前进,同时也互相竞争,互相攀比。这使得小说的人物关系存在着矛盾,也给小说赋予了张力。由于当时社会黑暗、暴力、血腥的氛围造成了两位主人公不同的原生家庭氛围,也造成了两位主人公截然不同的性格。同时,这也造成了两位主人公女性意识觉醒的不同。
叙述者莱农的家境较为稳定,家庭中有处于权力地位的人支持她的学习。莱农的父亲对于莱农强烈的学习愿望表示支持,这对她来说,实际上保护了莱农的自由发展,使她在童年到青春期阶段没有收到太大的波折。因此,在这样有着相对保护的环境下,莱农的觉醒仿佛有更多的“后知后觉成分”。她虽然向往女性的独立和自由,但是也是别人眼中的“乖乖女”。在她身上缺少了一种叛逆和野性。莉拉和莱农截然相反。由于莉拉从小都在父权的阴影下成长,家中处于权力中心地位的父亲和母亲都不支持她继续学习,虽然有哥哥为她争取权力,但也是无济于事,莉拉也能够快速地接受自己无法继续读书的事实。莉拉对于莱农可以上学是十分羡慕的。当时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带来了女权运动,也对博览群书的莉拉带来了思想上的冲击。莉拉的觉醒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她没有被这种父权思想所影响,在自我不断学习和更新的过程中,她获得了思想的自我觉醒,敢于对父母做出反抗。她走的每一步都充滿危险,但她也十分坚定和勇敢。她渴望也急于获得独立和自由,希望早日摆脱原生家庭给她带来的束缚。但是于莱农的结局不同的是,莉拉最后还是放弃了学业,但她于另一种方式选择了向束缚宣战:就是选择嫁给鞋店的儿子斯特凡诺而不是当地的黑社会分子索拉拉。总结而言,莱农和莉拉是两种完全相反的觉醒方式。莱农的觉醒是在教育和教导下逐渐形成的,而莉拉天生就有抑或至少有更直觉的觉醒。
女性意识的形成过程中,母亲是一个重要的角色,也是不能回避的话题。母亲是将孩子与社会相连接的第一条纽带。孩子如果无法和母亲建立关系,必定走向灭亡[3]。莱农对母亲的感情是“全身心地痛恨”。在莱农的母亲是一个跛脚粗俗的女性,并不受人欢迎。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男权思想对于女性有着极大的影响,莱农的母亲就是这样的思想熏陶下的受害者和同谋者。她认为学习是无用的,男人是社会权力的绝对领导者,妻子必须对丈夫惟命是从。母亲强烈的传统思想对莱农思想自由的发展形成了约束,这也造成了莱农在童年和青春期对母亲的痛恨,一度害怕自己成为母亲那样残缺的、不完美的、麻木的人[8]。而莉拉的母亲农齐亚是一个在父权社会影响下,失去了自我想法的女性,她对于莉拉的升学问题虽然有一些自己的看法,但是其决定权还是在父亲的身上,母亲在家中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因此家庭中的母亲对于莱农女性意识的成长是没有帮助的,取而代之的是具有母亲作用的人。小说中对于莱农和莉拉女性意识觉醒起决定性作用的“母亲”,并非他们的亲生母亲,而是她们的老师“奥利维耶罗”。对于莱农来说,奥利维耶罗老师给成长时期的莱农给予了许多关心“她总是用温暖人心的话激励我,这样一来,我就想表现得更加出色。”她视莱农为最得意的学生,莱农每一次的升学机会都与老师的全力说服有关。对于莉拉来说,小学的莉拉因为调皮和叛逆,遭到班上同学的无视和排挤,奥利维耶罗老师是最先发现了莉拉学习的天赋。她十分看重对莉拉的培养,一直关心着她的学习,并尽力说服她的父母。奥利维耶罗老师被视为莱农和莉拉在精神方面的母亲,非家庭范畴的概念,也是两个女孩女性意识的启蒙老师。她能够深刻认识到知识和教育对于女性成长的重要作用,只有女性在精神层面得到了知识和解放,才能成为完全不依赖于男性的独立个体。
五、结语
纵观那不勒斯四部曲首部《我的天才女友》,书中描写的是父权社会给那不勒斯小镇带来的浓浓的压抑氛围,也形成了深受这种思想迫害的原生家庭。在这样的家庭中,女性不被承认独立,而是要服从于父亲,服从于丈夫,服从于孩子。莱农和莉拉女性意识的萌芽和发展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尤为艰难。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女性在社会上的地位有所提高,但是还是受到社会一些隐性因素的限制,其中不乏家庭因素。作者费兰特希望通过这部作品告诉读者,女性意识的建立是在许多矛盾和冲突之上的,需要不停地推翻矛盾再重塑自我,只有摆脱束缚和压制,女性才能看到自我,找到自我,完成成长。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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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actice[J].Theory in the practice of psychotherapy,1976,4(1):2-90.
[2]Upstone S.Literary Theory:A complete introduction[M].London:John Murray Learning,2017.
[3]阿弗雷德·阿德勒.自卑与超越[M].李青霞译.沈阳:沈阳出版社,2012.
[4]埃莱娜·费兰特.我的天才女友[M].陈英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5]汤林峄,刘松娜.新世纪中国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问题与展望[J].湘潭大学学报,2021,45(5):12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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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赵颖超.《我的天才女友》的女性主义解读[J].扬州教育学院学报,2019,37(1):35-38.
[9]托尼·朱特.战后欧洲史[M].北京:新星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