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泰 流过广袤雪原的河
2024-02-01Snowmouse
Snowmouse
1.阿勒泰市夜景。
2.喀纳斯月亮湾雪景。
47°48’34.0”N88°07’47.2”E
正值隆冬,那些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国内雪友迎来狂欢时节。无论是在刻着“人类滑雪起源地”大字的阿勒泰市将军山,还是在炫耀着“海拔落差1219米”这个国内纪录的富蕴可可托海,又或是在绝无争议的“中国粉雪制造商”禾木吉克普林,都有着起早贪黑乐此不疲的顶级发烧雪客。他们中的不少人早已长租住房甚至在这片边陲雪国购房置业。
客每年9月中下旬,当全国大多数地方还有“秋老虎”蒸煮时,阿勒泰有的地方已经开放雪季首滑了。入冬后的绝大多数时间,相较酷寒且风大的东北和崇礼,虽然阿勒泰地区也有零下十五六度,但由于晴朗无风,体感会很舒适。
12月中旬到来年1月初的旺季,即便阿勒泰市区可能长时间没有降雪,但将军山的造雪质量和气候条件,保证了道上留得住舒服的面条雪(平整后的新雪)。这是全国距离城市中心最近的大型雪场,近到如若刷道后体力还充沛,都能步行下山2公里来到城区主干道解放路,近到被雪友调侃为15分钟就能到市医院骨科挂上号。
这个时节,换作布尔津县的禾木吉克普林和富蕴县的可可托海,大多时候的麻烦是:雪太大了!暴雪之时,前者的山顶伸手难见五指,登顶缆车不得不停摆,瘾大技术差的雪友可能因迷失方向陷于粉雪堆中;对于后者,如若不是上个雪季修建了通达宝石沟的缆车,雪场大巴就得经常耐心等待扫雪除障车持续作业以保持道路畅通。
最为遥远的禾木乡是大山粉雪的天花板。雪友们相互督促着一同早起,搭乘第一班接驳车,争先“顶门”,以抢先滑上这一天还没被他人“糟蹋”的无痕雪。而可可托海缆车上的单板青年,可能是全世界最好学的群体,陌生人相见,没聊上两句,就掏出手机专注研究动作纠错视频“, 后进生”更是抓紧时间向前辈老师虚心求教。这样的场景在欧美和日本的雪场上都注定难见。
雪友之外的当地人呢?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远没响彻全国大街小巷的网红歌曲里唱的那么浪漫。从北往南、由高至低,年复一年,春秋交替,他们总在操心牧场迁 移。
漫长的雪期意味着当全国各地春暖花开,东北雪场早早关停下线后,没过够瘾的雪友还能继续在阿勒泰地区漫山遍野地爽滑。可可托海的雪场甚至总是到5月中旬才迎来封板时间。
环球滑雪经验丰富的老炮们一致认为,可可托海及额尔齐斯大峡谷景区,从降雪条件和山体地形上,完全有条件像全球最大的滑雪组团法国三山谷那样,建成多海拔梯度的度假村落、多层次索道系统的超级滑雪区。
有求真精神的工程师雪友从纬度上发现,可可托海雪场所处的北纬47.18°,与举办过两届冬奥会的奥地利城市因斯布鲁克完全相同,不过其引以为豪的1200米海拔高差,与阿尔卑斯的数百座雪场还有差距。作为国家5A级景区的可可托海,由额尔齐斯大峡谷、可可苏里、伊雷木特湖、卡拉先格尔地震断裂带四部分组成。滑雪场只占额尔齐斯大峡谷的很小一部分,虽然短期内还没可能把更大范围的山体扩展为雪道,其他地段的景色却有着足够惊艳的吸引力。冬季的大雪阻断了去往神钟山和地震断裂带的路途,却让距离镇中不远的三号矿脉更显雄伟和神秘。
1.禾木村庄雪景。
3.喀纳斯牧民的帐篷。
4.吉克普林滑雪场。
禾木覆著白雪的房屋。
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叔走到一圈圈螺旋下探的矿坑俯瞰平台上,指着尽头的立井对我说:“我以前就在这儿开矿车,锂、铍、钽和很多稀有矿物一车车往上拉。”这位姓朱的老师傅现在生活在昌吉市,“矿业逐渐关停后,工友们就各自搬到乌鲁木齐、阜康和昌吉了”。眼前这座巨大矿坑以神秘代号“111”存在了近30年,并为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氢弹和人造卫星贡献了重要材料,它像一顶献给功勋卓著的前辈们的礼帽,倒扣在归于平静的山峦中央。
滑雪之外,当地也逐渐有了一些文艺生活。在阿勒泰市区的克兰河边,有一家以作家李娟的知名散文集命名的“阿勒泰的角落”旅行書吧。夜晚走进去,明亮的灯光和净白的墙体,把两层的木制空间烘托得非常温暖。一层是书店和文创空间,最显眼的架子上,摆着北疆当代两位知名作家刘亮程和李娟的几本书。到前台点上一杯咖啡,来到二楼茶饮卡座区,我在满墙的涂鸦留言、明信片、火车票和文艺片海报的包围下,开始阅读刘亮程的文字。应景地,我翻到《在新疆》里关于阿勒泰地区的一篇《喀纳斯灵》,文中写道:“当年蒙古人去西方打仗的时候,灵就守望在出发的地方。蒙古人跑得太快,灵跟不上……”
刘亮程提及的喀纳斯,可能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高纬度地区的颜值天花板。漫长的冬春时光里,它是银装素裹、晶莹剔透的纳尼亚奇幻世界,那些打卡过日本十多次的姑娘,常常会在禾木村的观景平台上感慨,“北海道和青森真没法和这儿相比”。短暂的夏秋时节,这里的美景从湛蓝的湖水,葱郁的草坡,一直延伸到金黄的树叶,相信没有人能对此感到审美疲劳。
整个阿勒泰地区远不止喀纳斯——禾木——白哈巴这条夏秋经典线路,越是接近北部国境线的牧区,越能展现清冽的高纬度风景。从狭小的阿勒泰市区沿克兰河北行5公里,已是密集而整齐的白桦林区,再行驶一两公里,经过一个边防检查站,城乡已在身后,前方是道路逐渐攀高、羊群取代了人群的小东沟森林公园。
手机地图里的白色线条,消失在过了第一个边防检查站之后的20公里处,但是,明显有养护痕迹的道路还在朝东北方向的蒙古国边境延伸。第二个边检站矗立在一座屏风般的山体前,哈萨克族好友的小车沿着边检站前一条被牧民的大小车辆碾压出来的土路,往正东方向颠簸起伏,继续前进。
属于北疆夏日的宜人气温也随着公路的消失而结束。寒意跟着黄昏闯入了羊道。白色毡房就在眼前的偌大草场上,如一枚白色棋子落在一块空旷的绿色棋盘上。越往上游,克兰河就越发收窄,且越发湍急。这是一间5.5米×5.5米的毡房,电力靠太阳能板供应,保暖靠伸向顶部的壁炉,里面烧着充足的柴火和干牛粪,门口还有一部随时充电的联通手机。
清早醒来,牧民人家出门顺着毡房边缘拉起绳子,打开了头顶的天窗,天空那种柔和的蓝色我形容不来,姑且叫它“边境蓝”吧。同样柔和的还有阳光,太阳从蒙古国那头不急不躁地慢慢爬起,前一夜雨停后大地等来的干燥微风,竟已把草原的雨露打扫得七七八八。走出分隔人畜的栅栏,向东方走去,边界还远得很,往东爬过一个又一个小山头,蒙古国在视野最末处顶着一整片乌云的大山那头。云层似乎给那一头带来了暴雪,而发源于界山西南坡小盆地的克兰河从国境这一头涌出。
几天后,我在乌鲁木齐著名的现场酒吧嬉游,见识了来自阿勒泰地区青河县文化馆的哈萨克族老艺人的专场。聚光灯下,一位音乐家通过翻译介绍道,“相传很久以前,有一位哈萨克族骑手技艺高超,却品行不佳,被长辈训诫后,他创作了一首冬不拉曲子《绊双脚》,以此警醒和约束自己,让自己不要跑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