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头大哥

吕航

汉末三国，英雄会聚。

有想匡济天下的曹操，就有想改朝换代的袁绍。

建宁四年（171年），26岁的袁绍终于脱下孝服，结束了匪夷所思的六年丧期，从家乡豫州汝南郡来到帝都洛阳，发起成立反宦官团体——帝国精英小密圈，张邈、许攸、伍琼、刘岱以及曹操等人相继加入。

作为带头大哥，长得帅是必须的，《三国志》和《后汉书》均夸奖袁绍 “姿貌威容”。袁绍大哥不仅形象好、气质佳，还特别有钱。他出手阔绰，周济朋友，馈赠礼物，十分潇洒。相比帅气的外表和花不完的钱财，袁绍的家族背景最是羡煞他人。

袁绍出身于东汉帝国中晚期最显赫的家族——汝南袁家。从袁绍高祖父到叔叔袁隗的四代人，每代都有人位列三公（太尉、司徒、司空），汝南袁家成为东汉时期第一个完成“四世三公”伟业的家族。袁氏家族成员担任的其他要职，以及受袁氏家族提携举荐的门生故吏，更是数不胜数，遍布天下。

如此名门望族的有钱帅哥想交朋友建群，能是难事吗？不仅毫不费力，而且应接不暇。当大家得知袁绍要组建帝国精英小密圈时，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权贵子弟坐着缰绳镀金的高级马车，寒门才俊坐着简陋的柴车，蜂拥而至。一时间，袁绍豪宅被围得水泄不通，周边交通一塌糊涂，连史书都忍不住记录下这次堵车盛况，号称：“辎柴毂，填接街陌。”

“士无贵贱，与之抗礼。”看到大家争先恐后来入群，袁绍大哥非常高兴，无论来访者的身份地位如何，都谦逊有礼地热情接待。看到袁绍大哥这么平易近人，来访人员感动得稀里哗啦，纷纷表示愿意跟着混社会。人帅、有钱、仗义、出身名门又深得人心的袁绍大哥，在鲜花和掌声中信心爆棚，认为自己必将成为引领时代的主角。

想当主角不容易，运气如何很重要。袁绍初始运气极差——虽然找对宅门，但进错了肚子。袁绍是小妾所生的庶子，家族地位与弟弟袁术等嫡子有天壤之别。袁家历来枝繁叶茂，嫡子也没全部载入史书，更何况庶子。眼瞅着要湮灭在浩瀚无垠的历史长河中，袁绍运气却突然爆好起来——袁绍伯父去世，而且没有儿子。袁绍幸运地过继到伯父家，摇身变成嫡子。

康庄大道走起来！袁绍被顺利保送至东汉帝国最高学府进修。由于学习努力、成绩优秀，十几岁便当上郎官，二十岁担任兖州东郡的濮阳令，一时间风光无限。如果不出意外，按照袁绍二十岁当县令的速度，二十五岁就得当上郡太守，三十岁拿下州刺史，三十五岁大概率官居九卿之一。然后熬够年头，迟早位列三公，成功缔造袁氏家族“五世三公”的神奇。这种人生不是没有，但不属于袁绍。

跌宕起伏才是英雄的人生。年轻的濮阳令袁绍正准备大展宏图，运气忽地又衰弱了。由于奸佞宦官与士人集团的冲突愈演愈烈，袁绍作为士人领袖李膺的外亲（女婿或孙女婿），很可能要被卷入深不见底的政治斗争旋涡。恰在风云莫测之际，袁绍的继母（袁绍被过继给伯父袁成）去世，聪明的袁绍立即辞官跑回老家，宣称要服丧三年。

一晃三年过去，袁绍没等来东山再起的机会，却面临更加危险的处境——永乐少府李膺等百余名反宦官士人遭到抓捕，惨死黄门北寺狱，史称 “党锢之祸”。奸佞宦官还以“党人”罪名，禁止反宦官士人及其家属乃至门生故吏做官。

好汉不吃眼前亏，聪明的袁绍于是乎突发奇想，声称要为二十多年前去世的过继之父袁成——补服丧三年。功夫不负有心人，长达六年的服丧，终于让袁绍完美躲过奸佞宦官与士人集团的流血冲突，还捎带手赢得了大孝子的赞誉。

然而没用，在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奸佞宦官压制下，袁绍大哥不得不赋闲十几年，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忍到早生华发的中年。眼瞅袁绍又要湮灭在浩瀚无垠的历史长河中，运气突然再次爆好起来——在大疫横行、粮食歉收的天灾人祸下，吃不饱饭的几十万百姓不忍了，跟随着酷爱宣讲“致太平”的张角大师，把本不太平的东汉搞得更不太平。

凡事就怕比，有真刀真枪干仗的张角大师做参照，满嘴怨气的“党人”似乎也没多可恶。聪明的汉灵帝度德量力、从善如流，及时听取各方意见，果断取消“党人”不能做官的禁令，号召大家尽弃前嫌，先团结一致打倒叛军再内斗。于是乎，近二十年无官可做的小密圈成员，纷纷借机复出，担任了不少军政要职。长期志不得伸的袁绍大哥却不领情，谁耽误他的青春，他就要找谁算账。

东汉帝国欠账太多，得排队讨。张角大师奋勇争先地走在前头，吹响了埋葬东汉王朝的号角。张角为什么十几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密谋推翻东汉王朝，他又靠什么凝聚几十万忠实信徒？在《后汉书》中以大逆不道、妖言惑众、非法行医等各种负面形象出现的张角，到底是怎样的人？

细细品味史书内容，即便从抹黑张角的文字中，也可以看出——张角能认字读书、能治病救人、能组织领导。如果换个说法，张角大师似乎称得上有文化、有爱心、有能力。只可惜，不同立场的表述取舍，让张角的真实面目扑朔迷离、无法还原。能够确定的是，东汉帝国被揍得很惨。光和七年（184年），张角大师引。

领青、徐、幽、冀、荆、扬、兖、豫等八州的三十余万徒众，头裹整齐划一的黄色头巾，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从四面八方同时发难，史称“黄巾起义”。

一时间，黄巾军锐不可當，东汉的甘陵王、安平王先后被俘，众多刺史、太守相继战死，州郡失守，吏士逃亡，百姓响应，天下震动。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

本文节选于《青梅煮酒：三国群星闪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