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待生活，文学，希望寻找一个理想的出口（印象记）

南音

2022 年第一次阅读杜峤的小说《十万嬉皮》，我就被他的才华所吸引，通过阅读他的文字，我想他一定是一个高傲、理智又冷漠的人。但是，当我第一次见到他，在南京禄口机场，站在我面前的却是一个看起来单纯而又干净的男孩。作为南京人，他好像并不熟悉南京，以至于我拖着行李箱跟他在机场外面的马路上来回走了好几次，他也不知道我们应该怎么走，好像南京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城市。直到我因为沉重的行李箱累到快要走不动的时候，他才发现好像应该帮我提一下行李箱。我也不忘调侃他：“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杜峤会腼腆一笑，用手挠挠头发，很真诚的眼神。

容易被人欺骗

他的小说充满智慧，但是，他本人有时却十分单纯。我常常不能把握他的两面，一面是淡漠和疏离，另一面却又是亲切和单纯。在他的世界里总是有一块净土，纯洁又简单的土壤里最能孕育干净的灵魂。杜峤是生长在高山上的雪莲花，但是，路过的人却总只能看到他还是种子时的样子。

他说自己被骗了，已经报警在和警察做笔录，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问他是怎么被骗的。原来，他在闲鱼上购买音乐节的门票，对方给他一个二维码，让他扫一下，支付快递费，就这样，他被骗了680 块钱。同样作为大学生，在为他感到难过的同时，确实觉得他有点不谙世事，因为这一看就是个骗局。没过几天，在南京音乐节杜峤的手机又被扒手偷走。如果说上一次被骗纯属意外，这一次被偷手机显然透露出他的单纯和可爱。他把手机放在口袋里，并且口袋用钥匙链拉上。就这样，他的手机还是被偷了，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被偷的。他一再地说这次手机被偷主要因为对方是专业的扒手，并不是他不小心，这样的杜峤倔强又单纯。我一方面非常同情，另一方面又确实觉得有些好笑。当他再一次去公安局做笔录，我想公安局的工作人员应该对他有着很深的印象，当然，他对做笔录的流程也非常熟悉。

他天性纯良，对人没有那么多的防备之心，也没有经过社会的历练，他好像还没有准备好走出象牙塔，走向社会。正因如此，我才会在他的小说中看到更多关于“人的个性”问题的探讨，杜峤关心人的生活，渴望挖掘现代人的脆弱。《远游记》就是对自我的寻找，我们总对远处存在幻想。我们也会经常只想找一个隐秘的地方，静度余生，与文学相伴。

我们常常开玩笑，远离尘世，与其说想过一种佛系的生活不如说是对自己失望。我们经常会对自己失望，这好像是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的。对待生活、文学、感情都很失望，这种失望不是因为世界，也和旁人无关，我们会经常谴责自己，一切都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有很重的无力感。

“有时候感觉和这个世界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我也这样觉得，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经常搞砸一切。有时候真的很疲惫于与人相处。”

“自己对世界一无所知。”

“但还要去应付这个世界，写作也就变成一种对生活的寄托。”我冲杜峤笑的时候，杜峤也会真诚地笑。

“去租一个道观，顺便可以把道观经营成民宿。”杜峤笑着说，还会给我看他选好的几个道观，“可以没有网，但是，要有水电，只是想简单、安定、孤独。”

“真像世外桃源！但让人遗憾也让人高兴的是，这个世界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杜峤的小说也是他反抗世界的一种方式，是他对于生活的寄托。杜峤的小说几乎都充满了后现代主义色彩，他大胆而又放肆地把《结婚记》与《红楼梦》放在一起。他的小说既充满博尔赫斯的氛围感又流露着中国古典文学的优美。这大概和他曾经喜欢古典诗词有关，值得一提的是，杜峤古诗词写得很好，还收藏石头。他送过我刻着诗句的石头，非常精美。从诗词、石头都能看出杜峤身上的古典气质，他的小说也时常流露出古典美学。他的身上也有着古典气质，文质彬彬，清澈而明亮。我们走在南京的大街上，他有一种天生的文人气质，周围人群喧嚣，但是他总是很安静很孤独。我们都很痴迷于西方文学，对哲学也有自己的研究。每当我们谈到小说，我都希望看到一个极具先锋性与锐度的杜峤，迫切地想要看到他身上的后现代性特质，希望他能带来完全不一样的小说。

“我不喜欢老实写故事，但也对彻头彻尾的先锋持怀疑态度，目前还是没完全放弃故事性吧。”

“性格里有反叛的一面，也有安静的一面。这在小说中也能够体现出来。”

“希望重新找到存在的理由。”

“在文学中找到自我存在的理由。”

成为Rapper

每次谈起嘻哈，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从文质彬彬的少年变成有野性、有力量的rapper。他在KTV 也会像舞台上的rapper 一样释放自己的野性。在他的身上我仿佛看见了一个自由而又狂妄的灵魂。这大概是他的另一面，不同于在书店谈论文学时他给我的距离感，就好像他站在书里，而我站在书外。他的骄傲和狂妄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也会跟着节奏蹦蹦跳跳，即使这个时候看起来有点笨拙。杜峤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展现他的狂野和叛逆，他释放自己的力量，想要成为rapper。不可否认的是，杜峤唱歌真的很好听。

无论是小说还是嘻哈都是杜峤反叛世界的一种方式。年轻人在一起经常想对这个世界大胆一点，放肆一点。有时候，我们会谈到为什么去反叛世界，因为杜峤是一个比较腼腆和害羞的男孩，很安静，每次和他接触都能感受到他的孤独感。尤其是在人群里，有时候觉得他和周围格格不入。杜峤会很沉默，没人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怎么说话，但是，不冷漠。爱猫，尴尬的时候用手挠挠自己的头发。但是，在杜峤的小说中他安静的一面全然不见了，取代的是他的反叛、大胆的语言和结构。在杜峤的小说中我能看到的是他隐藏在人群中的另一面，他像暴君般操控着属于自己的文学世界。

“我们这一代人，十八岁之前就是大工厂批量制作的零件，既被抹灭个性，又缺乏社会经验。”

“上大学之后，环境相对自由，自然就想要反抗一下，叛逆一下。写作是一种反抗世界的方式。”

“如果不反抗，就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所以，写作和嘻哈都能给你带来的是一种放肆的自由吧！”

《白马记》的创作来源于一首摇滚乐。我们经常会在网易云听歌，音乐更能接近人的灵魂，和写作是不一样的。写作是很自我的一种表达，而音乐更能让人去感受这个世界，感受另一个自己。音乐能够激发写作灵感，听几首风格各异的音乐就想要写点什么。读杜峤的小说，我总是无比相信他所写的一切，希望他能发光发热。他真是一个天生的作家，有思想的小说家。他的小说知识丰富，叙事极强。杜峤从小生活在南京，大学也是在南京度过的，他笔下的远游，也潜藏着自己想要离开故乡去远游的渴望。《远游记》中的远方，有着杜峤自己的独特构建。远游意味着离开家庭，但是，小说中的青年背着父亲的骨灰盒远游，进一步拉近了远游与家庭的关系，让人思考，远游到底是一个人的旅行，还是背负着家庭的一次逃亡。《远游记》中的父亲形象对于理想的追求，很多作家都会在小说中提到远方，探讨自我和远方的关系，他们在远游中极力忽略自我与家庭的关系，把远游作为一种逃离，但是，杜峤却从另一个层面挖掘远游与家庭的关系。家庭以一种固定的姿态站在那，立在远游的动态景象里。

简单而纯粹

杜峤不是一个喜欢趋近世俗的人，这一点在他的小说里也充分地表现出来，他很少有物质上的强烈欲望，似乎也不太会担心自己是否有一天会饿肚子。就像他小说里几乎很少谈到物质，而更注重人的精神。他小说中的人物无不陷入精神困境，并非被物质牵绊。前面提到过，他常常说自己想要租一个道观过远离尘嚣的生活，享受和自然和谐共处的朴素生活，喜欢一个人独处。虽然有时候他经常和我开玩笑，给我起外号，略微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他在内心深处也是一个乖巧的男孩。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的话并不多，时间长了就发现他也很爱聊天和开玩笑，是一个慢热的人。杜峤很诚实，不说假话，不虚伪，实事求是，也很腼腆，看到喜欢的女孩也会害羞地低下头。

美食家

杜峤唯一过盛的欲望大概就是食欲。南京是美食之都，作为一名南京人，他对食物毫无抵抗力。我经常开玩笑说杜峤身上的肉没有一块是无辜的，因为他真的特别懂“吃”，对美食有着很深的研究。到南京游玩时，杜峤带我在南京吃了个遍。虽然他不太认识路，是个路痴，但是，找美食还从来没有失手过。他总是知道最棒的食物在哪里，因为南京的美食他基本上都吃过，说他是美食鉴赏家一点也不过分。

我们在美食上有很多不同的看法，因为我是一个典型的瘦子，我需要保持饥饿感，来证明自己存在。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贫穷，我需要自己养活自己。而杜峤对美食有着诸多兴趣，他不会担心有一天自己吃不上饭，较少物质上的困苦，也很少在小说中提到人对物质的极度需求。

“其实吃东西是一种发泄方式。”

“考研那一年我胖了几十斤。”

我会催促杜峤减肥，每次他发关于美食的朋友圈，我都故意在下面问他瘦了没。没有恶意，我比较关心他的身体，会担心变胖后健康受到影响。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想要长久写作必然要有一个好身体。

“我必须给自己制订比较严密的计划才会去执行，就是逼着自己去做。”

“会比较慵懒吗？目前的研究生生活应该是比较忙碌的。”

“会在宿舍写作，累了就躺回床上。”

“经常在朋友圈看到你晒美食，如果整天待在宿舍就是吃外卖。对待食物更喜欢饱腹感吗？”

“倒不是饱，而是入口一瞬间绽开的感觉。其实可以嚼完然后吐出来。我不喜欢饱的感觉。”

“在网上刷到美食会想要马上过去吃吗？”

“会，只要是同城就会去吃，不惜专门跑一趟。满足于食物的味道而不是单纯的饥饱，食物带来的幸福感可以对抗生活的荒诞。”

“一直以来我们对待生活，文学，希望寻找一个理想的出口。我觉得在文学上你已经找到了，知道自己要怎么写，想要去追寻什么样的文学。在你的身上我发现后现代派小说更多的可能性，希望你能继续书写当代人的精神困境。”

杜峤是知识性作家，他会用很长的时间写一篇小说，不断地查找资料。在写作的过程中，他也会陷入精神困境。写作也是杜峤对抗失眠的一种办法。夜晚容易给人带来更多的伤感和悲凉，孤独感会比白日里更加浓重。失眠好像是每个现代人都会遇到的，精神上的压力、困顿常常让人夜不能寐。要如何在生活中寻找一个理想的出口，来对抗失眠，对抗精神困境，对抗世界，杜峤告诉了我答案，写作，是他对抗生活、对抗世界的一个方法。同样，后现代派也为杜峤的小说寻找到了写作的理想出口。

安静的杜峤喜欢安静的猫猫，他渴望养一只纯白拿破仑矮脚猫，我们也会去猫咖撸猫。对待猫，杜峤表现出满溢的温柔和耐心，他的小说也是在他的温柔和耐心中慢慢生长的。

我还记得第一次读他的小说，第一次在机场见到他。他的小说里透露出的狂放、骄傲、智慧和他本人给我的感受并不一样，见到他后我才发现有时候并不能从小说里看到作者的样子。当我们探讨文学，聊写作，他一改腼腆安静的样子，变得健谈且睿智。杜峤对待写作有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想要写什么，知道自己怎么写下去，有自己对于艺术的清晰追求。这样的小说家，已经胜过一切了。在这个浮躁的社会，我们有时候很难去坚持自己认定的写作方式。我坚信他会在写作道路上越来越好，总有一天他会绘制出自己的文学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