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合作的政治经济学分析
2024-01-29郑国富
郑国富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1972年12月21日,中国与澳大利亚两国正式建交,50余年来双方各领域交流密切,合作成果丰硕,利益交融日益加深。尤其进入21世纪以来,中澳双边经贸合作发展驶入了“快车道”。2003年10月25日,中澳两国政府签署了《中国-澳大利亚贸易与经济框架》。2005年,澳大利亚成为了继新西兰之后第二个承认中国完全市场经济地位的发达国家。2006年4月2日,中澳双方政府签署《中澳农业技术合作意向书》。2013年4月9日,中澳双方启动两国总理年度定期会晤机制。2014年11月17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澳大利亚,推动两国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为未来双方合作进一步发展指明了方向,规划了路线,确定了方案。(1)《习近平在澳大利亚联邦议会发表重要演讲携手追寻中澳发展梦想并肩实现地区繁荣稳定》,https://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dyz_681240/1206_681242/xgxw_681248/201411/t20141117_9374509.shtml。2015年12月20日,中澳自贸协定历经10年谈判圆满完成并正式生效实施,双方大幅削减关税与非关税贸易壁垒,全面提升贸易自由化与便利化水平,成为了当时我国与其他国家所签署的贸易投资自由化水平最高的自贸协定之一,其中,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产品降税比例为93.70%,澳大利亚对中国农产品降税比例为100%,中澳两国经贸合作从此迈进“自贸繁荣”新时代。2017年3月22日,中国国务院前总理李克强访问澳大利亚,双方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部与澳大利亚农业与水利部关于实施农业合作项目的行动计划(2017-2019年)》等四个农业领域合作协议。2020年11月15日,东盟与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15国宣告完成《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谈判,标志着当今世界最大的自贸区正式建成。2022年1月1日,RCEP生效实施再次为中澳双边经贸合作全面升级发展提供了新平台,创造了新机遇。
澳大利亚国内自然条件优越,农业资源禀赋充裕,农机设备与技术先进,是当今世界重要的农产品生产国与出口国,被誉为“骑在羊背上的国家”。2022年,澳大利亚位居世界农产品出口贸易第13位,所盛产的大麦、小麦、羊毛、羊肉均位居世界出口贸易首位,牛肉位居世界出口第三位(仅次于美国与巴西)。中澳双方农业领域合作互补性强、涉面广、交集多、潜力大,20余年来,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发展成效显著,有效增进两国国家利益,广泛惠及双方社会民众。
长期以来,国内外学者关于中澳农产品贸易合作问题开展了系列多维研究,其中,代表性成果主要为:(1)专门以中澳农产品作为对象的研究成果,如蔡海龙(2012)[1]、刘艺卓、江月鹏、刘岩(2015)[2]、史逸林(2015)[3]、赵富洋(2015)[4]、李雨佳(2020)[5]等。(2)将农产品作为中澳双边经贸合作构成的研究成果,如汪素芹(2005)[6]、周海燕(2014)[7]、王晶、卢进勇(2015)[8]、荆林波、袁平红(2015)[9]、刘卿(2020)[10]、黄梅波、方紫琼(2020)[11]、丁工(2021)[12]等。(3)关于中澳农产品贸易合作实证类研究,如刘李峰、刘合光(2006)[13]、李艾婧(2015)[14]、佟光霁、祁海佳(2019)[15]等。诚然,前人研究成果为本文的进一步研究奠定了学理基础,提供了经验方法。环视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国际政治波澜诡谲,尤其近年来中澳两国政经关系风起云涌,颠簸磕碰,跌入谷底,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跌宕起伏,各种新问题与新挑战日益凸显,有待全面梳理与认真反思,政治与经济关系是辩证统一,学术研究有待进一步跟进,通过分析存在的问题,剖析其内在原因,探寻优化路径,以推动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更好更快发展,增进两国国家利益,惠及双方社会民众。
二、中国与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合作发展的历程与现状
(一)贸易总量
2001年,中国与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出口贸易金额为14.61亿美元,其中,中国自澳大利亚进口13.56亿美元,对澳大利亚出口1.05亿美元,中国贸易逆差12.51亿美元。2015年,中澳自贸协定的生效实施为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发展注入了“新活力”。2016年,受世界金融危机等影响,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遭遇寒流、逆势下滑,降幅达14.86%,其中,中国自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下降16.82%。2017年,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止跌回升,复苏增长29.61%,其中,中国自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增长33.62%。2018年,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金额首次突破百亿美元,达到114.71亿美元,增长15.15%,其中,中国自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增长16.58%。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与全球蔓延以及中澳两国政治关系持续紧张,给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发展蒙上阴影、遭遇波折,进口与出口呈现“双降”颓势,其中,中国自澳大利亚进口降幅达14.96%。2021年,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继续逆势下滑0.05%,金额为104.86亿美元,其中,中国自澳大利亚进口93.85亿美元,下降0.87%,对澳大利亚出口11.01亿美元,增长7.41%,中国贸易逆差82.84亿美元。2022年,中澳两国关系逐渐回暖,进而有效地推动双边农产品贸易复苏,金额为128.46亿美元,增长率22.51%,其中,中国自澳大利亚进口113.59亿美元,增长21.03%,对澳大利亚出口14.87亿美元,增长34.99%,中国贸易逆差98.72亿美元(见表1)。
表1 2001-2022年中国与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发展情况 (单位:亿美元,%)
2001-2022年,澳大利亚在中国农产品贸易中所占比例相对稳定,但总体趋降;囿于中国与世界其他国家农产品贸易合作高速增长,一定程度上稀释了澳大利亚在中国农产品贸易中的比例及影响力;同期,中国在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中所占比例呈波浪式上升。2022年,澳大利亚在中国农产品贸易中所占比例小幅回升至3.85%,其中,澳大利亚在中国农产品进口贸易中所占比例为4.82%,退居第五位,仅次于巴西、美国、泰国、新西兰;澳大利亚在中国农产品出口贸易中所占比例仅为1.51%,排名较为靠后。2022年,中国在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中所占比例连续下滑至16.90%,中国在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贸易(约181.68亿美元)中所占比例为7.64%,在其农产品出口贸易(约538.89亿美元)中所占比例为20.03%,远高于日本(8.84%)、欧盟(7.95%)、美国(7.66%)等。自2012年以来,中国已连续11年蝉联澳大利亚农产品出口贸易榜首,成为其农产品出口贸易中不可或缺,且难以替代的最重要市场之一。
(二)贸易结合度
2001-2022年,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结合度指数(TI)相对较高,贸易关系紧密,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结合度平缓上升;澳大利亚对中国农产品贸易结合度跌宕起伏、总体趋降。2001年,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结合度指数为0.97;澳大利亚对中国农产品贸易结合度指数为2.99。2022年,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结合度指数缓升至1.80,为历年峰值;澳大利亚对中国农产品贸易结合度指数连续骤降至1.84,为近20余年来的最低水平(见图1)。
图1 2001-2022年中国与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结合度
(三)产品结构
澳大利亚位于大洋洲,地处南半球,靠近赤道,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地广人稀,农业资源禀赋充裕,农产品特色鲜明,尤其季节划分同中国相反,与中国农业合作形成了天然的互补性优势。中国自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贸易以土地密集型产品为主,如畜牧业产品、纺织原料、粮食等,2022年,前三大类产品分别为HS10(谷物)、HS02(肉及食用杂碎)和HS5101-HS5301(羊毛、动物细毛或粗毛,马毛纱线及其机织物),所占比例分别为25.13%、21.17%、16.37%,合计为62.67%。2022年,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产品出口贸易以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如农经作物、园艺产品、食品等,其中,前三大类产品分别为HS24(烟草、烟草及其烟草代用品的制品)、HS20(蔬菜、水果、坚果或植物其他部分的制品)和HS21(杂项食品),所占比例分别为12.94%、11.25%、10.46%,合计为34.65%。
以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商品名称及编码协调制度(2022)》6位为基准:2022年,中国自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贸易中产品种类数量为258种,较2001年的272种减少14种,其中,进口贸易金额超过1亿美元的为18种,前十位产品集中度为70.12%,HS100199(小麦)位居首位,进口贸易金额为18.36亿美元,所占比例为16.16%,同比增长355.97%,澳大利亚是中国小麦进口贸易第一大来源地,所占比例达68.94%;HS510111(羊毛)位居第二位,进口贸易金额为17.95亿美元,所占比例为15.80%,同比下降4.98%,澳大利亚是中国羊毛进口贸易第一大来源地,所占比例为84.06%;HS020230(冻牛肉)位居第三位,进口贸易金额为11.50亿美元,同比增长46.48%,澳大利亚由2012年中国冻牛肉进口贸易首位连续下滑至2022年的第五位,所占比例由2012年的49.26%锐减至2022年的7.38%。2022年,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产品出口贸易中产品种类数量为364种,较2001年的228种实现大幅增长,其中,出口贸易金额超过1亿美元的为1种,超过1000万美元的为37种,HS240412(含尼古丁的非经燃烧吸用的产品)跃居首位,出口贸易金额为1.88亿美元,所占比例为12.62%,澳大利亚为中国该产品全球出口的第七大市场;HS210690(其他税号未列名的食品)位居第二位,出口贸易金额为0.82亿美元,所占比例为5.33%,同比增长41.98%;其他出口产品贸易金额及其所占比例均较为有限,前十位产品集中度为41.05%(见表2)。
表2 2022年中国与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前十位产品 (单位:亿美元,%)
(四)国际竞争优势
2001-2022年,中澳两国农产品在国际市场中的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RCA)均呈持续减弱趋势,其中,中国农产品竞争优势总体偏弱,澳大利亚农产品竞争优势相对较强(见图2)。2022年,中国农产品RCA连续下滑至0.32,为比较劣势;澳大利亚农产品RCA止跌小幅回升至1.57,为较强竞争优势,其前十位出口贸易产品均为极强竞争优势,如小麦、大麦、牛肉、羊毛等,其RCA分别高达10.44、14.58、6.70、49.78。
图2 2001-2022年中国与澳大利亚农产品显示性比较优势指数
以联合国商品贸易统计数据库《商品名称及编码协调制度(2022)》6位为基准:2001-2022年,中国与澳大利亚农产品相互出口贸易中竞争优势类产品种类数量及其贸易金额所占比例均呈下降趋势(见表3)。2022年,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产品出口贸易以比较劣势类产品为主,竞争优势类产品金额所占比例合计66.17%,较2001年的70.13%有所下降;澳大利亚对中国农产品出口贸易以极强竞争优势类产品为主,产品种类数量及其金额所占比例较2001年均有大幅下降,竞争优势类产品金额所占比例合计95.02%。澳大利亚在中国的羊毛(84.06%)、牛肉(48.51%)、羊肉(33.26%)和小麦(68.94%)等进口贸易中均占有相当大市场份额,且具有较强竞争力与影响力。同期,中国与澳大利亚两国农产品在世界市场中出口相似度指数(ESI)仅为13.12,即两国农产品相互竞争程度较弱。
表3 2001年和2022年中国与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中产品竞争优势结构 (单位:个,%)
三、中国与澳大利亚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发展中存在的主要问题及原因
(一)澳方过度政治化经贸关系,农产品贸易合作遭遇波折
中澳两国自1972年建交50余年来,双边关系总体发展平稳,经贸合作成效显著。2015年,中澳两国自贸区生效实施与深入推进为双边经贸合作发展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双边经贸合作发展前景曾被一度看好。但自2018年8月莫里森政府上台以来,澳大利亚前政府在狭隘政治偏见与利益诉求下,背道而驰,“开历史倒车”,滋事搅局,甘做“马前卒”,扛起反华大旗,自导自演了一场场闹剧恶剧,粗暴干涉中国内政,罔顾事实,颠倒是非,恶意诋毁与抹黑中国国际形象,煽动对立对抗,破坏对话合作,将双边经贸关系过度政治化、妖魔化、污名化。2021年4月21日,澳大利亚前政府一意孤行地取消了维多利亚州与中国政府所签署的“一带一路”倡议合作备忘录及框架协议。2021年5月6日,“中澳战略经济对话机制”也被无限期搁置。另外,双方新一轮的《关于实施农业合作项目的行动计划》也未能如期顺利延展,遭致搁浅,以致中断。同时,澳大利亚前政府还频频挑起双边经贸领域摩擦与争端,甚至不遗余力地阻断中资企业对澳方的正常商业投资合作,肆意打压与遏制中资企业对其出口业务发展。近年来,中国已成为澳大利亚前政府实施“两反”案件诉讼数量最多的国家之一,数量多达106起。(2)2020年12月15日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主持例行记者会,https://www.mfa.gov.cn/web/fyrbt_673021/jzhsl_673025/202012/t20201215_5419635.shtml。
对此,中国政府被迫采取相应反制措施,对澳大利亚部分农产品实施“两反”调查。2020年5月19日,中国对澳大利亚大麦(HS100390)征收73.6%的反倾销税和6.9%的反补贴税,征收期限为5年,大麦年度进口贸易金额由2017年的峰值12.83亿美元连续下跌至10.20亿美元(2018年)、6.62亿美元(2019年)、3.63亿美元(2020年)、0美元(2021年)和0美元(2022年)。2021年3月28日,中国对澳大利亚葡萄酒(HS220421)征收116.2%-218.4%的反倾销税,征收期限为5年,2022年,中国自澳大利亚葡萄酒进口贸易金额骤降至131.6万美元,仅为2019年进口峰值(8.12亿美元)的0.16%。(3)2022年,澳大利亚葡萄酒(HS220421)全球出口贸易金额(10.77亿美元)锐减11.09%,跌至2002年(11.67亿美元)以来的最低水平,2007年,出口贸易金额峰值为22.38亿美元;2021年和2022年,澳大利亚对中国出口连续暴跌97.74%和63.93%,虽然其对欧盟、美国出口有所增长,但也难以弥补错失中国市场的巨大代价。2022年,中国葡萄酒进口贸易金额约为12.23亿美元,其中,自澳大利亚进口金额仅为131.6万美元,所占比例为0.11%,而自法国进口金额约57943.1万美元,所占比例为47.36%。而同处大洋洲地区的新西兰,顺势而为,积极响应和主动参与中国政府的“一带一路”倡议,双方相向而行,友好协商,良性互动,务实推进中新双边经贸合作发展。2022年,中国自新西兰农产品进口贸易金额达118.51亿美元,同比增长4.75%,新西兰已超越澳大利亚跃升至中国农产品进口贸易第四位。诚然,近年来澳大利亚前政府倒行逆施行径将中澳两国政经关系推向了历史深渊,扼杀了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发展良好势头,严重损害了两国国家利益与人民福祉,这是双方人民完全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对澳大利亚前政府而言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二)贸易增速总体放缓,结构性失衡问题日益突出
尽管中澳双方农业领域合作互补性强、领域广、交集多、潜力大,但长期以来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发展仍不充分,贸易规模一直徘徊于100亿美元左右,仅占两国贸易总额(约2200亿美元)的5%左右,且趋于下降,与同期两国矿产品(HS25、HS26、HS27)领域合作对比呈现严重不足、相差甚远(见图3),其中,2022年,中国仅自澳大利亚HS2601(铁矿砂及精矿)进口金额高达826亿美元以上。2001-2022年,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结合度总体趋弱,目前,澳大利亚对中国农产品贸易结合度已跌至历史最低水平。另一方面,中国农产品贸易发展突飞猛进、持续高涨,2022年,中国农产品进出口贸易金额增长9.90%,其中,进口贸易金额达2358亿美元,增长6.61%,超过美国(2237亿美元),再次蝉联世界榜首,中国巨大而蓬勃发展的农产品市场对澳大利亚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也是其短期内难以再寻替代的。然而,近年来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发展遭遇劫波、逆势下滑,其主要受中国自澳大利亚进口贸易大幅下滑所致,但其根源在于澳大利亚前政府的傲慢自负与偏执消极,致使其大大错失了近年来中国市场蓬勃发展的巨大商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未来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潜力有待进一步挖掘。
长期以来,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发展格局总体发展不平衡,中方一直处于逆差地位,尤其近年来逆差金额持续增扩,目前中国已成为其农产品贸易第一大顺差来源地,2001-2022年,澳大利亚对华顺差金额累计达1132.56亿美元,约占其全球农产品贸易顺差总额的三分之一,对澳大利亚而言可谓是获利良多、收益颇丰(见图4)。根据人口规模与消费水平分析,澳大利亚在世界农产品进口消费中仅属于中等偏下规模市场,2022年,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贸易总额约为181.68亿美元,在世界农产品进口贸易中排名第22位。同时,澳大利亚作为发达经济国家,国内市场竞争激烈,农产品消费层次与进口检验检疫标准较高,澳大利亚是公认的全球动植物检验检疫措施最严格国家之一,中澳两国农产品质检标准体系差异及差距严重制约了双边贸易的深入推进。囿于中国农产品普遍缺乏国际竞争力,导致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产品出口增势乏力、后劲不足,出口贸易金额长期徘徊于10亿美元左右。另一方面,澳大利亚国内农业资源禀赋充裕,农产品种类繁多、产量巨大、价格低廉、品质优良,尤其各类土地密集型农产品(粮食类、畜牧业产品等)国际竞争力较强、市场占有率高,非常契合中国经济发展与消费需求,进而强有力地拉动其对华出口贸易持续飙涨。基于中澳两国经济发展水平特征及双方农业资源禀赋结构性差异,双边农产品贸易格局失衡问题于短期内发生实质性转变的可能性较小,且未来仍将延续,甚至会有进一步扩大化趋势。
图4 2001-2022年澳大利亚对中国农产品贸易顺差情况
(三)产品种类数量有限,进口产品集中度偏高
2022年,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产品种类数量增扩有限,大幅低于同期中国农产品进口和出口贸易产品种类数量(765种和795种),也低于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和出口贸易产品种类数量(811种和798种),尤其中国自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贸易合作领域拓展相对不足。2022年,中国自澳大利亚进口产品种类数量较2001年呈下降趋势,且部分新增农产品贸易规模普遍低下,尚未形成拉动双边贸易高速增长的“新引擎”,进而束缚双边贸易合作潜力的全面挖掘(见表4)。中国自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贸易中产品集中度偏高,2022年,进口前十位产品集中度上升至70.12%,羊毛曾长期位居中国自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贸易首位,各年份其所占份额约为五分之一,澳大利亚是我国羊毛进口的第一大来源地,占比超八成以上。固然,产品种类单一与高度集中会加剧外贸风险集聚,一旦该类产品出现产量锐减,或两国政治关系恶化,或实施外贸限制,或国际经贸往来受阻等,都将影响和波及双方整体贸易合作发展的可持续性与平稳性。
表4 2001-2022年中国与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产品结构 (单位:个,%)
同时,中国自澳大利亚部分农产品进口来源市场的高度集中和强度依赖也导致了我国在外贸谈判中回旋余地不足,常常受制于人,贸易条件趋于恶化。近年来,中国自澳大利亚重点农产品进口均价维持高位运行,且持续大涨(见表5),2022年,中国自澳大利亚进口第一大农产品HS100199(小麦),进口均价为364美元/吨,同比上涨19.74%,高于同期中国自法国进口均价(358美元/吨);另外,中国自澳大利亚HS510111(羊毛)进口均价为10039美元/吨,大幅高于中国自世界(9276美元/吨)、新西兰(5782美元/吨)等进口均价。
表5 2022年中国自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贸易前十位产品均价 (单位:美元/吨,%)
(四)进口产品层次偏低,全产业链合作不足
2001-2022年,中国自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贸易中以原料类产品为主,其中,2022年,初级产品所占比例高达88.89%,制成品(HS16-HS24、HS3301、HS3501-HS3505、HS380910、HS382460)所占比例仅为11.11%;同期,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产品出口贸易中以制成品为主,所占比例为67.56%(见图5)。诚然,初级产品价值链较短,附加值偏低,带动与辐射效应较弱,贸易综合效益不高;且易受国际大宗商品市场价格波动影响,致使双边贸易合作发展缺乏平稳性,并对国内相关产业链安全带来隐患。
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业领域投资合作发展尚处于起步阶段,无论是投资流量还是存量指标均相对有限,企业数量少,项目规模小,综合实力弱,辐射效应和示范作用不显著,且各年度波动起伏较大,缺乏连续性。根据中国商务部《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2022年,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业领域(农、林、牧、渔业)投资流量为1919万美元(见表6),农业在中国对澳大利亚总投资流量合作中所占比例持续偏低,仅为0.7%,远不及双方在租赁与商务服务业(68.7%)、采矿业(21.2%)等领域合作程度。截至2022年末,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业领域投资存量为103770万美元,所占比例为2.9%,澳大利亚占中国农业对外投资存量的5.55%。目前,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业投资主要集中在农产品贸易与加工、种植业、养殖业等领域,投资合作区域集中在澳大利亚的东部地区,主要参与企业包括中国农垦、光明食品、贝因美等少数企业。
(五)贸易互补性总体减弱,不对称呈扩大化趋势
2001-2022年,中澳双边农产品贸易互补指数总体趋于下降,不对称问题突出,尤其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互补性指数偏弱。2001年,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互补性指数为0.51;澳大利亚对中国农产品贸易互补性指数为1.98。2022年,中国对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互补性指持续数降至0.23;澳大利亚对中国农产品贸易互补性指数为1.58(见图6)。同期,中国对同处大洋洲地区的新西兰农产品贸易互补性指数为0.44,新西兰对中国农产品贸易互补性指数高达8.54,中新农产品贸易互补性程度要显著高于中澳水平。
图6 2001-2022年中国与澳大利亚农产品贸易互补性指数
四、相关政策建议
(一)增进政治战略互信,完善农业合作机制
近年来,澳大利亚前政府肆意挑衅和恶意破坏中澳两国政治关系,逆历史潮流而动,以致双方关系急转直下,跌至历史最低点,极大地影响了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的正常发展,严重损害了两国国家利益和人民福祉。诚然,“合则两利,斗则俱伤”,中澳两国历史上没有纠葛恩怨,现实国际与地区事务中也不存在根本性冲突与不调和矛盾,双方应正确看待和妥善处理彼此差异与分歧。(4)《中国驻澳大利亚大使:中澳没有根本利害冲突》,https://finance.sina.com.cn/jjxw/2023-03-22/doc-imymtwaa6790203.shtml。2022年6月1日,澳大利亚工党领袖安东尼·阿尔巴尼斯担任总理上台执政,“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11月15日,中澳两国最高领导人于巴厘岛实现成功会晤;(5)《习近平会见澳大利亚总理阿尔巴尼斯》,http://au.china-embassy.gov.cn/zgxw/202211/t20221115_10975690.htm。12月20日,时隔四年澳大利亚外长黄英贤访华,渡尽劫波的中澳两国关系再次迎来了转圜契机,翻开了崭新一页。2023年5月11日至13日,澳大利亚贸易部长唐·法瑞尔成功访华,明确表示“不希望与中国脱钩”。(6)《澳大利亚贸易部长:“不希望与中国脱钩”》,http://australia.people.com.cn/n1/2023/0522/c408098-32691827.html。2023年8月4日,中国商务部宣布终止对澳大利亚大麦征收反倾销税和反补贴税,极大地缓和双边贸易摩擦,也释放中方合作诚意。(7)《关于原产于澳大利亚的进口大麦所适用反倾销措施和反补贴措施复审裁定的公告》(商务部公告2023年第29号),http://perth.mofcom.gov.cn/article/sqfb/202308/20230803425654.shtml。固然,“解铃还须系铃人”,澳大利亚新政府应摈弃冷战思维与意识形态偏见,超越狭隘的政治偏见和利益思维,登高望远,顺势而为,着眼于大局,善谋于长远,及时恢复两国高层会晤机制,坦诚合作,密切往来,提升两国政治战略互信水平,切实修补两国关系裂痕,推动双边关系重回正轨,早日走出阴霾,不忘初心,重塑信心,重启“中澳战略经济对话机制”,为未来双边经贸合作顺畅发展披荆斩棘、保驾护航,应努力成为双边经贸合作发展的“助力”和“垫脚石”,而不是“阻力”和“绊脚石”,切实为两国社会民众谋福祉。中澳两国政府应坚持以大局为重,着眼于长远,向前看,秉持平等、友好、互利的原则,以最大的诚意化解两国贸易争端,为进一步深入合作营造良好的政治氛围。
积极推动澳大利亚回归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合作,增进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与澳大利亚“北部大开发”国家发展战略精准对接、有机融合、和谐共生,让中国的“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在澳大利亚和大洋洲地区落地生根、走深走实、开花结果。加速推动两国自贸区战略“升级”,增进双方外贸、农业、海关、金融、交通等部门对话,管控分歧,求同存异,多对话,少对抗,多交流,少猜忌,妥善化解双边经贸合作中的摩擦与争端,实现双边贸易正常、有序、平稳发展。完善两国农业领域合作机制,共同制定双边农业领域合作的中长期发展规划,及时启动延续和实施新一轮的《农业合作项目的行动计划》,协商确定一批重大项目合作清单,明确目标任务,细化措施与步骤,务实推进,高效落实。鼓励和引导两国企业全面参与双边农业领域产能合作,增强投资的贸易促进效应,助推双边农产品贸易增速提质发展。“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增进中澳两国民间交流沟通,全面夯实社会民意基础,做好政策宣传与舆论引导,增进两国地方政府间友好合作,发挥两国友好城市的“纽带”与“桥梁”作用,增强市场经济主体功能,密切两国政府高层智库机构的对话与交流,广泛培植社会民间合作主流力量,夯实政治互信与民意根基,为未来双边经贸合作可持续发展营造良好的社会舆论氛围,筑牢坚实的政治保障。
(二)拓展产品种类数量,优化贸易产品结构
基于中澳两国农业领域合作互补性及双方经济产业结构差异性特征,深化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对双方而言都将是各有所需各有所得,互惠双赢的。近年来,中国综合国力显著增强,消费层次优化升级,自世界农产品进口贸易持续飙涨,目前中国已超越美国成为当今世界第一大农产品进口贸易国,主要农产品出口国家纷纷持续看好中国巨大的消费市场与无限潜力,纷至沓来,抢占商机。诚然,顺应时代潮流,把握历史机遇,全面挖掘双边贸易合作潜力,对澳大利亚增扩其农产品出口及实现其自身农业经济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和深远影响。立足两国农产品贸易供需结构特征及各自比较优势,增扩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产品种类数量,尤其积极增扩中国自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产品种类数量,拓展合作领域与交集,夯实合作根基,培育合作新增长点与新动能,挖掘新产品合作潜力,优化产品结构,提升合作层次。实施差异化合作战略,扩大双方互补优势领域合作与相融,尽量减少和避免竞争性领域的对抗与冲突。深入开展市场调研,顺应彼此国内市场消费需求特征及动态趋势,构筑农产品物流配送体系与营销渠道,建立重点农产品的合作清单与重大项目合作库,有序推进,分步实施,高效落实两国领导高层所达成的合作共识与协议精神,务实推动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高质量发展。
推进中国自澳大利亚农产品进口贸易产品结构多元化战略,降低重点产品集中度与依存度,提升我国在农业国际合作产业链中的安全性与稳定性,增强抵御国际市场风险的能力,保障双边农产品贸易合作的可持续性与互利性。同时,大力发展有机农业、绿色农业体系,实施规模化、标准化、数字化生产经营管理,完善农产品检验检疫体系,提升我国重点农产品品质,增强产品国际竞争力。发挥行业协会商会及驻澳机构的功能,收集整理澳大利亚海关管理制度及农产品进口检验检疫标准等信息,引导企业重视出口产品的包装与标识,加强对澳大利亚国内市场的推介与宣传,提振我国优质特色农产品对澳大利亚的出口贸易规模与层次,以适度减轻双边贸易格局失衡问题。
(三)深化农业领域全产业链合作,联合开发国际(地区)市场
深化两国农业领域产能投资合作,充分发挥彼此比较优势,增进优势互补,和谐共生,拓展合作交集,共筑农业全产业链,丰富合作内涵,提升合作层次。鼓励中国国内优势农资企业积极“走出去”,走进澳大利亚,将自身的技术、设备、资金等优势与澳大利亚国内农业资源禀赋精准对接,增进产业内贸易合作,探索合适的农业合作模式,形成更加紧密的利益共同体,打造一批重大国际农业合作旗舰项目,增强上下游产业联动发展,培育双边经贸合作发展的“新引擎”与“新动能”。深化双边农业领域的“建链、补链、强链”合作,找准切入点和进入方式,强化两国在农作物种植与加工、畜牧业养殖与加工、食品加工和物流仓储等重点领域的全方位合作。推进双边农业领域的服务贸易、农作物新品种培育、农业技术研发、农机设备制造、农产品跨境电商等领域深入合作,强化数字经济贸易合作,推进“互联网+农业”发展战略,推动双边农产品贸易全面提质升级发展。澳大利亚作为RCEP成员,尤其是南太平洋地区核心国家,中澳双方增进优势互补,携手开发国际(地区)第三方市场,如RCEP、CPTPP成员市场、大洋洲地区市场等,发挥澳大利亚区域农业合作关键支点作用和辐射效应,构建更宽领域、更高程度、更加持久的多赢合作新发展格局。
(四)完善互联互通基础设施,提升贸易自由化与便利化水平
中澳双方应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则,扎实推进两国农业领域的“五通”建设,探寻两国农业领域合作的最佳契合点与最大公约数。利用“亚投行”“丝路基金”等资金平台加速完善两国交通基础设施建设,提升互联互通质量,拓展和提升双方经贸往来的通道、航线、航班的数量与密度;推进澳大利亚港口码头仓储装卸设施建设,优化重点农产品主产区与港口间的交通运输;构建农产品国际(区域)配送中心,降低物流费用。以RCEP生效实施为新契机与新平台,充分发挥中澳自贸协定潜能落实两国农业领域合作协议,持续削低农产品进口关税,减少非关税贸易壁垒,增强贸易信息公开化与透明度,提升农产品贸易自由化与便利化水平。探索农产品“两国一检”制度,简化通关手续与流程,提高通关效率,降低通关费用,提升产品竞争力。
五、结语
新时期,中澳两国迈入了新的50年征程,双方应秉持相互尊重、友好协商、平等互利原则,增进理解与互信,加强对话与合作,尊重各自核心利益与拓展相互共同利益,超越分歧,求同存异,积极推动两国国家战略精准对接,协商规划双边农业领域合作顶层设计与路线图,实现双边农产品贸易全面升级发展,更好地增进两国国家利益,惠及双方社会民众福祉,成为地区国家互利共赢合作发展的新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