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海》作品中海明威的对话艺术

王诗如

《老人与海》是“文坛硬汉”海明威最负盛名的作品，小说的语言简洁质朴，其中大量运用了对话，展示出海明威独特的艺术风格与对话艺术。海明威本身擅长写作对话，他在《老人与海》中进行了对话的创新，通过老人与动物、大海、小男孩、自己的对话，推进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展示了老人的情感、心理、精神及道德品质，塑造出一个坚强、孤独、勇敢、乐观、积极的老渔人形象和英雄形象，将老人敢于同命运抗争、同大自然抗争的精神传递下去，彰显出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生命英雄”形象。

一、《老人与海》中海明威使用的叙事人称及人物话语

（一）《老人与海》的叙事人称

叙述者可以从不同的叙事视角讲述一个故事，如以第一人称讲述自己的故事，以第三人称讲述他人的故事，或者是从故事的整体入手，以宏观的视角运用语言描述故事。叙述者可以自由地选择表达的形式。而叙事人称的选择则直接影响着故事的呈现效果，决定着故事的叙事方式。比如以第三人称叙述，叙述者全盘掌握着故事的走向，及故事中人物的情感、心理、情绪及行为，从多个角度同时对多个人物进行叙述，文本控制更加灵活，非常容易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应用中的不足是文本情感传递效果不佳，缺少真情实感。第一人称是“我”时，叙述者为故事的主体，使整个故事表达自己的情感、思想，可以增强故事本身的真实性、语言表达的情感性。也有的作者在一部作品中运用多个叙事视角，使人物更加立体、饱满，但在叙事过程中需要做好不同叙事视角的转换处理。在《老人与海》中，海明威混合运用多个视角，视角转换处理得非常连贯自然，呈现出老人圣地亚哥的多面性及真实感。海明威在该作品中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将老人称之为“He”，也就是说故事的叙述者以旁观者的角度、全知的身份，如实地叙述、表达老人的思想活动、心理活动及动作，叙述者借助第三人称的视角及故事中老人的身份，间接表达自己的思想与态度，给予读者自行想象、揣摩、理解的机会，可以使读者获取深层次的阅读体验与身心体验［1］。在第一人称的视角下，海明威以老人的视角进行叙事，采用“I”进行叙事与表达，文本更加贴合人物，增加了叙事的真实感，以此实现老人多维度、全面性、立体化的呈现，创造出更大的叙事空间，在读者心中塑造出一个鲜活、顽强、百折不挠、敢与命运抗争的硬汉形象。

（二）《老人与海》的人物话语表达方式

文学作品中的人物话语直接表达出人物的思想及内心，通过人物之间的对话，推动故事的发展，展示出人物的个性特征，塑造出真实、饱满的人物形象，使文本描述下的人物更加立体与鲜活。人物话语具有客观描述、情感表达、推动故事情节发展、塑造人物形象等作用，且人物在自问自答、与其他人物对话等过程中，夹杂着人物动作、面部表情、情绪等方面的描写，使叙事变得丰富多彩［2］。《老人与海》中的人物话语简洁，尽量还原了现实生活中老渔夫的对话方式，着重凸显人物的本色，增加故事的真实性，降低了读者理解的难度，更加贴近读者的日常生活。海明威在人物话语的表达中采用了直接引语与间接引语，如在第三人称视角下使用直接引语，文中老人在与鸟、鱼对话时，使用了“the old man”与“he said”，并且语言简单直接，问鸟的年龄、是否是第一次旅行等。海明威采用的人物话语虽然简洁，但却表达出老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小男孩马林诺是《老人与海》中的重要人物，其是老人的伙伴、朋友、徒弟，老人与马林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即使马林诺不再与老人一起捕鱼，其仍然关心、照顾着老人。海明威在老人与马林诺的对话中，使用了人物话语中间接引语的表达形式，借助他人话语表达老人的情感与心理活动。在老人与大海的搏斗中，老人在话语中多次提到马林诺，如“这个男孩让我活着”“如果男孩在这里”等。在《老人与海》作品中，海明威使用间接引语表达老人的情绪与心理，采用直接引语建立老人与大海、鸟、鱼等的对话，客观、真实、完整地叙述故事的内容、情节。海明威精准地把握及运用不同的人物话语表达形式，并通过叙事视角及人称的精准转换处理，多方面展示了人物，加快了叙事进度，增强了叙事的节奏感，带领读者感知老人身上的闪光点和难能可贵的精神品质，深入诠释人老的内心情感，升华了《老人与海》的主旨与内涵。

二、《老人与海》的对话艺术

（一）以对话替代写作手法，对话简洁、质朴、直接

文学作品中常用的写作手法主要有叙述、描写、抒情、议论、说明等，实际的写作中通常是以一种写作手法为主，以其他写作手法为辅。而在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中，运用大量的人物对话替代以上写作手法，以对话方式叙述、描写、说明，表达出不同的思想情感，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海明威凭借自身精湛的小说艺术、高超的写作技巧、独特的叙述风格及创新性的对话写作手法等，精雕细琢出一部无比简洁、短小宏伟且带有温情的作品。一是《老人与海》中运用了纯粹的对话，如“老人说”“男孩说”，读者根据以上词汇就可快速确定谁说的某句话。而“他说”“我说”则很少使用，读者按照顺序阅读文字可确定是谁说的话。该作品中导入性词语的减少，使人物之间的对话更加纯粹，读者通过老人与男孩之间的对话，就可以感受到两者之间真挚的友谊、浓厚的温情，真情实感扑面而来，带给读者沉浸式的阅读体验［3］。二是《老人与海》中运用了简洁、直接的对话方式，使作品回归于老人生活的原始状态，叙述客观、真实，消除了作品文本与读者之间的陌生感与隔阂，使读者感觉到熟悉、舒适，并能与现实生活相互关联，几乎察觉不到海明威的写作痕迹。三是《老人与海》作品对话用词简单、通俗、易懂，抽象词汇运用较少，对话运用较多，写作手法主要用来交代故事背景、描写景观事物、刻画人物性格等，如老人勇斗鲨鱼的四个场面，海明威运用动词较多，形容词较少，增加了故事的动感，如老人使用鱼叉猛扎鲨鱼的脑袋，举起短棍狠劈鲨鱼头顶，一看见鲨鱼就一桨戳进去，还运用到刺、插、打、砍等动词，展示出老人的英雄形象，传递出老人勇敢、拼搏、顽强的精神内核。四是老人与小男孩之间的对话更加简洁。海明威利用两者之间的对话缓缓推进故事，带领读者自然步入故事的高潮阶段，并在对话中时常夹杂着与棒球相关的话题，如男孩央求老人告诉自己棒球的消息、伟大的第马吉奥重振声威等。

（二）以对话细腻生动地诠释故事，塑造真实鲜活的人物形象

《老人与海》虽然是一部中篇小说，但却奠定了海明威在世界文坛中的大师地位，尤其是海明威的对话艺术、人生哲学在其中的运用，精细地刻画了老人的内心世界，含蓄隐晦地表达了作品的主题，对话简洁、干净、明快，没有过多使用华丽、复杂的词汇，进一步拓展了描写的空间，给予读者更加真实的感受。《老人与海》中的对话带有圣地亚哥老人质朴的特色，通过大量运用对话加快叙事节奏，促使文本更加生动，更能调动读者的阅读欲望。海明威赋予《老人与海》中的对话更多的功能，如展示、讲述、叙事等，为读者营造出一种故事中人物在说话的错觉，而非作者在说话，消除了作者在文本中的影子，尽可能缩小了读者与文本之间的距离，读者可获取沉浸式的阅读体验。海明威以对话叙事的方式改变了传统的第一人称、第三人称叙事的视角，叙述者以故事中人物的视角进行叙述，人物获取了发言权。也就是说，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采用模仿对话的语言叙述手段，站在整个故事全局的视角进行人物对话，细致入微地展示了故事内容与情节，真实地传递出作品的主题与思想，带给读者无限的遐想，使读者获得身临其境之感。

对话需要两个人或两个人以上才可以完成，而在《老人与海》中海明威安排了老人与动物之间的对话和老人自问自答。老人在海上孤独地捕鱼，大部分时间都是枯燥乏味的，总得找到自己的乐趣。在军舰鸟与飞鱼的章节，老人看见军舰鸟急速俯冲后又盘旋起来，老人喊出“它逮到什么东西了”“它可不是只看看”，看见飞鱼后出声说“鲯鳅”“大鲯鳅”。老人与飞鸟之间的对话虽然简单，却展示出老人此时的孤独、悲凉。该作品中的很多对话，均是对老人精神状态、心理活动、思想状况等的描述［4］，为了多面性地展示老人，但对话展示得较为隐晦，字面意思上没有明了地展示出老人的孤独、寂寞、抱怨、无奈、愤怒等，需要读者通过关联想象及其他文字的描述，感知老人的情绪、情感及心理状态。海明威利用简单、简短的对话多维度、多层次地展示人物，让读者在字里行间感知、揣摩人物及故事情节，为读者创造了巨大的想象空间。

在老人的自言自语中多次提到小男孩马林诺，马林诺是老人心灵和精神上的慰藉，同时老人从小男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老人在浩瀚的大海中，与命运抗争、与大海战斗、与鲨鱼搏斗，声嘶力竭地大喊，排解心底的苦闷，自言自语地自我安慰、自我鼓励、自我疏导，以期捕获到更多的鱼，证明自己是一名优秀的渔夫。这些话语帮助老人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建立了一个又一个希望，老人将希望的种子始终埋在心间，展示出老人的倔强、勇敢、积极乐观，以及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和面对大自然挑战时英勇无畏的精神。至故事的结尾，老人在与大马林鱼搏斗三天三夜后，终于杀死大马林鱼，在归途中又遭遇鲨鱼群的袭击，最后只剩下大鱼的白骨与伤痕累累的老人，老人说出了“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的豪言壮语，向大鱼、男孩、世人证明了自己，展示出老人坚强的意志与面对生活的智慧。海明威使用简单的对话，塑造出真实、鲜活、立体的人物形象，使人物走进读者的心里与头脑，拉近了读者与人物之间的距离，使读者真切地感知到人物的情感、思想与内心。

（三）以无形对话叙事方式，深化作品主旨及内涵

《老人与海》中的对话始终围绕老人展开，无论是老人与动物的对话，还是老人与小男孩的对话，以及老人的自言自语，都与孤独密切相关，体现出无形对话的艺术特色。在《老人与海》中，圣地亚哥老人以第一视角的身份独自面对大海，与大海及大海中的事物展开无形的对话，表明老人在大自然中并不是单打独斗，其还有着众多的朋友与伙伴，如与老人有对话关系的鲨鱼、军舰鸟、马林鱼，以及未与老人一起出海捕鱼的小男孩马林诺等。老人在大海中，只能与自身所见的动物对话，但动物不会说话也不会回答老人，只是老人寻找的一名倾吐心声的对象，两者之间展开了无形的对话，然而老人在对话中则倾注了真挚的感情。海明威借助无形的对话，采用隐喻的写作手法，细致严谨地描述大海中的事物。老人周边的动物既有朋友也有敌人，组建了一个小型的社会，朋友带给老人温暖，敌人则带给老人更多的凶险，给读者不同的阅读感受。在第85 天准备出海阶段，老人乐观地说“八十五是一个吉祥的数字”，他对自己的捕鱼技术与经验充满信心，期待明天有一个好的收获。老人出海前满怀希望，并为捕鱼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在运气来临时不至于手忙脚乱。出海后老人利用钓竿钓到了一条大马林鱼，鱼的长度超过了老人的渔船，老人与大马林鱼搏斗了三天三夜，在与大马林鱼的搏斗中，老人与大马林鱼说了“我要和你拼到底”“ 我对你十分爱惜、尊敬”“ 大鱼也是我的朋友”等，老人与大马林鱼有很多的对话，老人将大鱼视作自己的对手，尊重对手的同时，竭尽所能地想要打败对手。在与大鱼搏斗的最后环节，老人忍受着周身的痛苦，与大鱼对抗，使用平生之力把鱼叉直插下去，将大鱼杀死，老人说“我杀死了自己的兄弟，这条大鱼”“动手吧，老头子”“来吧，大鱼”。海明威以老人与大鱼之间无形的对话，展示出老人英勇顽强的搏斗精神，老人在冲突、对抗、对话中展示出与大自然、与命运抗争的内涵，呈现出老人的英雄品质与行为［5］。海明威以细腻的笔触、简洁的无形对话艺术，以及隐晦的语言、生动的隐喻手法，在大海中塑造了圣地亚哥老人的硬汉形象，同时又将自己的生活哲学、小说艺术融入其中，使《老人与海》作品中蕴含深厚的思想哲理，彰显出一名老渔民的力量、智慧与高尚的道德品质，将人与大自然的无形对话展现得淋漓尽致。

三、结语

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巧妙地运用了对话艺术，以对话的方式、人称混用的方法展开叙事，建立了作者叙事的全知视角，并进行了叙事的创新，赋予对话更多的功能，更加全面地展示及更加真实地诠释了人物的内在与外在形象，使人物更加鲜活与立体。《老人与海》中的对话简洁，用词简单、质朴，以老人的语言特点与表达方式进行对话叙事，叙事新颖、生动、感人、真实，丰富了故事的内涵，深化了故事的主旨，形成对读者良好的吸引力与感染力，展示出海明威高超的对话艺术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