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老屋

芥子

我们正在搬家，房子里的家具已经运走，剩下一些杂物需要拾掇。

妹妹很兴奋，说墙上有很多弟弟的鼻屎，早就受够了，恨不得早点搬出去。妈妈有点忧伤，喃喃道：“真的要离开吗？在这个房子里度过了八年时光，有太多的回忆，难以割舍呢。”她摸了摸冰箱旁边的墙，上面贴着一条纸尺子，两边密密麻麻地写着名字和时间——那是过去几年我们身高变化的记录。明天装修工要来，这些将被新的乳胶漆盖住，再也不见踪影。

“不搬行吗？”妈妈问爸爸。

“那怎么行，已经计划好了的。”爸爸淡定地说。

听到这话，我放心了，一想到转学后不用见到诺亚，我就很高兴。你可能会问，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不想见面？难道吵架了吗？你还真猜对了。前不久，学校组织参观动物园，在热带雨林馆，当听说黑猩猩和人类编码基因相似度高达98%时，诺亚先为它感到惋惜，就差2%就进化到人类了。然后，他调侃说黑猩猩是我的祖先，我是它变来的。我生气了，反驳道：“那是你的祖先，你才是黑猩猩变来的，你们全家都是黑猩猩变来的。”说着，我们动手打了起来，事后在老师的压力下，我们互相写了道歉信，但见面互不搭理了，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堵墙。

我回想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当时是谁先动的手，已记不清了，只记得两只猩猩见我们打架，也动起了拳脚。它们互殴的样子太像人了，连我和诺亚都停下来看它们打架，想到这儿，我忍不住乐了。这时，一阵门铃声传来，妹妹跑去开门，说：“河马，有人找你。”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诺亚，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他先问我东西收拾好了没有，又给我道歉，见他和气的样子，我心中的墙一下子消失了，说：“你是开玩笑的，我不应该太较真。”

“其实，也不是玩笑，不都说人类是从猩猩进化来的吗？”

“進化论只是假说，不是真理。”我说。从动物园回来后，我上网查了“人是由猩猩进化而来的吗？”。答案是：进化论只是假说，人类到底从何而来，至今还不清楚。看到这里，我舒了口气，我可不想是猩猩变来的。

“假说是什么？”诺亚不解地问。

“就是没有被证实的理论。”

“弄了半天，人未必是从猩猩进化来的，那黑猩猩和人类只有2%的编码基因差别，怎么解释？”

“那也不能证明什么，人和老鼠的基因相似度也有85%呢。”

诺亚恍然大悟。我说：“别管它了，你知道那天黑猩猩学我们打架，饲养员教育了它们，说打架不好，不可以打架，还罚它们少吃东西。你说，饲养员的话，黑猩猩能听懂吗？”

“当然能，我家的小狗都能听懂我的话，这叫‘心有灵犀！”

谈话间，我们和好如初，你若问我还想搬家吗？答案是：不想！因为和朋友之间有矛盾而搬家，太不值得了。

等诺亚走后，我问妈妈：“一定要搬吗？”

“是的，卖房的意向书已经签了，不能更改了。”妈妈说。

我突然有点难过，真的要和老屋说再见吗？这里的每个角落，我都很熟悉，我在里面玩过无数次捉迷藏。真要和窗前的舒伯特苦樱花树说再见吗？这棵树在我们搬进来的时候还不大，现在已经高过屋顶了。我不喜欢它叶子的颜色，曾经想把它砍掉。但爸爸说：“还是留着吧，你的窗口朝西，没有它，谁给你遮挡炎炎夏日的阳光呢？”我才意识到，屋里很清凉，连电风扇都不需要，原来多亏了这棵树。真要和这条小街说再见吗？这条小街上总有爱丽爸爸整理草坪的身影，他不去酒吧、不逛街，唯独喜欢给草坪浇水施肥，比我爸爸勤快太多了。稍远一点的街口有棵苹果树，那是悉尼家的。到了秋天，果子掉一地，也没人捡。悉尼说没时间去捡，我觉得太可惜，路过的时候就捡几个，送进肚子里，味道还不错，酸甜多汁。对了，现在我不觉得她的头发颜色像大粪了，反而觉得挺好看的。

以后，老屋不再属于我们，而属于别人，想到这里，我脸上流露出一些伤感。爸爸劝道：“河马，你怎么也恋旧了？人生就是这样的，到了一定时间，就要和某些人、某些事道别。”

“嗯。”我点点头。

只有妹妹迫不及待，一边收拾衣物，一边说：“笨笨，到了新家，你再也不能把鼻屎抹墙上了。”

“嗯。”弟弟老实地答应。

为了墙上有鼻屎这点小事，也值得搬家？妹妹不知道，搬家意味着转学，再也不能和熟悉的同学坐在一个教室里上课了，到时候，她一定会想念老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