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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天鹅》的视听语言诠释

2024-01-25陈筱姣

海外文摘·学术 2023年11期
关键词:妮娜白天鹅黑天鹅

电影《黑天鹅》是导演达伦·阿诺夫斯基与摄影师马修·里巴提克合作指导的一部浪漫主义惊悚片。该片改编自一部名为《替补演员》的剧本,影片讲述了芭蕾舞演员妮娜为出演芭蕾舞剧《天鹅湖》而经历的一系列身心变化。影片通过对妮娜与妮娜母亲、同事莉莉、上司托马斯之间的矛盾关系的刻画,以精湛的镜头语言和符号隐喻,细致入微地描绘了妮娜为争取“天鹅皇后”这一角所经历的痛苦和挣扎。影片的成功之处在于主创团队巧妙地运用黑白天鹅的象征作用和电影摄影的独特技巧,表达出超越文本框架的情绪和思想。电影高雅的文艺气质和考究的影像画面处处流淌着与经典舞剧《天鹅湖》一般精致华丽的氛围,电影《黑天鹅》与主角所要演绎的《天鹅湖》舞剧互为表里,对混淆了现实时空与梦幻时空界限的主角進行了透彻无比的人物心理与精神分析。本文拟从电影的视听语言特色出发,对其色彩、镜头、道具、舞蹈等内容进行探析,以期通过视听结构与主题结构的合二为一阐释影片的精神内涵。

1 色彩——黑与白的二元对立

著名摄影师斯托拉罗曾说:“色彩是电影语言的一部分,我们使用色彩表达不同的情感与感受,就像运用光与影象征生与死的冲突一样。”《黑天鹅》无论是故事发展空间还是人物矛盾关系,处处显示着色彩所发挥的作用。

整部影片的色调以黑白为主:象征白天鹅的妮娜以及象征黑天鹅的母亲、莉莉、贝丝。黑白天鹅本身就是一种二元对立的符号意象:白天鹅象征着对真、善、美的坚守,而黑天鹅则隐喻人性中的邪、恶、丑。导演达伦·阿诺夫斯基巧妙地运用了白天鹅与黑天鹅的象征作用,并以粉灰交织的色调暗示妮娜在成长过程中所体现出的性格的两面性,形成了一条贯穿主题和叙事脉络的色彩线,与影片的三个故事发展空间——现实、幻觉、梦境相呼应。

故事的开头便是妮娜黑白交织的梦境:黑色背景下一束白色的聚光灯打在身穿白色芭蕾舞裙的妮娜身上,随着镜头的摇动,一名男性黑衣舞者进入观众视线。梦醒之后出现的妮娜的粉白色的卧室,又让现实与梦境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而在她粉白色世界里以一袭黑衣出现的母亲以及在地铁里与莉莉擦肩而过的黑色身影,都暗示着妮娜潜意识里有另一个自己[1]。

上司托马斯所象征的灰色,暗示他是那股诱导妮娜从白天鹅向黑天鹅蜕变、“堕落”的力量。在影片的中间段落,灰色逐渐渗入了妮娜的粉白色世界。“酒吧之夜”是一场强烈的过渡戏,它将妮娜的世界由粉白-浅灰直接过渡到了深灰,此时另一个妮娜已经在逐渐苏醒。

影片色彩运用的极致就是妮娜登上“天鹅皇后”舞台的那场重头戏:白天鹅首次出场时的恍惚不定、白天鹅与黑天鹅的激烈争执、黑天鹅战胜白天鹅后,白天鹅的毁灭,一环扣一环的剧情,越来越快的节奏与黑白色调的频繁交替,将整部影片完全推到了高潮。令人不禁提出那个疑问——生存还是毁灭?

电影画面黑白交替,在白、粉、灰、黑之间不断流动,无声地暗示了主人公的精神状态和内心情绪,是主创团队巧妙而精心的安排。

2 镜头——“本我”与“超我”的视觉隐喻

不难看出,《黑天鹅》这部影片充分运用了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在影片中,导演运用纯熟的镜头语言将人物本我、自我、超我三重人格的相互撕扯刻画得精细入微而又不失戏剧氛围。

长期扮演着好孩子角色的妮娜,始终克制着自身的情绪和欲望,压抑着内心的“本我”。当她在塑造黑天鹅的过程中看到种种幻象——指甲流血、脚趾连接在一起几乎要长成天鹅的蹼时,意味着“本我”的反抗浮出水面,她的“超我”同时使她在这时表现出种种不适。当“黑天鹅”终于占领了妮娜的心灵和躯体时,她得以在舞台上释放出“本我”的生命活力。而在黑天鹅表演结束将以白天鹅身份表演最终章时,妮娜从疯狂和虚幻中回归,达到了“本我”与“超我”的融合和平衡。正如台词所述:达到了完美。

这部影片约有1525个镜头,但其中运动镜头不足100个。在这些为数不多的运动镜头中,跟拍镜头却有46个之多。这些跟拍镜头多用于表现妮娜的精神状态。例如在拍摄妮娜日常生活时,导演用手提式摄影机的跟拍刻意用令人眩晕的观感营造出角色的焦虑。这种紧随其后、摇摇欲坠的拍摄方式,随着电影节奏和影片中人物心理的变化,成功地让观众共鸣了妮娜在完美主义情结支配下产生的焦虑与压力问题。尤其是在公演当天,睡过头的妮娜从家出发急匆匆赶往剧院时,摄影机的抖动频率明显超过以往的跟拍,更表现了妮娜心急如焚的心情。

相反的,在展示妮娜优雅迷人的舞蹈时,导演主要运用了斯坦尼康摄影机稳定器,以提高拍摄稳定性,将跟拍中可能出现的抖动降至最低。这种稳定的跟拍带来了平滑、连贯的视觉效果,不仅展示了妮娜卓越的舞蹈技巧和优美的舞姿,更展现了她对自己舞蹈水平的自信与对自我人格的骄傲之情。

有趣的是,尽管使用了稳定器,导演还是将大部分舞台机位设置在妮娜的背后。然而,当其他演员加入场景时,镜头立刻切换为妮娜的视角。这种镜头和视觉角度的突然转换,生动地表现了妮娜的内心世界的变化,尽管看上去那只是她内心的一点点波动,但事实上,这一点波动只是风起于青萍之末,暗示了妮娜将来会面临更大的波动。同时,由于画面每时每刻都伴随着她急促呼吸的背景音,声画相匹配,服务于镜头语言,更巧妙地进行了人物心理的刻画。

在影片最后的40分钟中,经过前期对人物双面性格细节的精心刻画,剧情猛然爆发,一气呵成,与妮娜绝妙的舞姿相同步,不给人留丝毫喘息的空间,直接引发了观众对“华丽消逝,灿烂归于寂静”的心灵共鸣。现实与幻想、“自我”与“超我”的交替,最后都通过这种错乱的镜头和故意松散的情节设置表现出来,使观众深深感受到了妮娜心理世界的崩溃瓦解与重建。

3 道具——镜像的运用

拉康学派指出:“自我是通过与另一个完整个体的认同过程而形成的。”《黑天鹅》运用“镜子”这一道具正是表现了拉康学派所传达的这一理论。电影中多次出现了具体的镜子——包括平面镜、地铁的玻璃和三角镜,以及抽象的“他者”映像这种虚拟镜子,“借镜像他者来完成理想的自我构型。”在电影中,“他者”即妮娜的母亲、同事莉莉、上司托马斯、前辈贝丝以及妮娜的“镜中自我”[2]。

从“镜像”的角度来看,妮娜始终处于一个“观察者”的角色。多个他者的介入让她从潜在的语言世界被逼入了一个赤裸裸的语言游戏中,进而陷入了一个“异化”的困境——白天鹅和黑天鹅能否共存,还是必须独立存在?

电影开始约 2分15秒的舞蹈长镜头是一场令人赞叹的逆光表演,虽然摄影师里巴提克认为那段场景处理得过于简单只能是差强人意,实际上,摄影机运动之错综复杂和长镜头焦点的绝妙选定以及舞伴的适时出现都为观众呈现了一个预言式的开端。妮娜的命运也在这里變得难以捉摸:她是一个等待被塑造的人,是一个他者权力显现和运用的完美结合体。拉康仿佛幽灵般地出现在这里。

在梦醒后的第一个镜像场景里,妮娜站在三面折叠镜前审视自己,这种镜像的欲望语言成倍地增强,突显了她对“天鹅皇后”这一顶级角色的渴望。与此同时,她也进入了一种认同状态:这是由妮娜自身的镜像所构建的梦境。在地铁里,妮娜目睹了不同车厢中的另一个黑暗的自己。这无疑是一次自我的分裂,也是她内心状况的显现。黑暗中玻璃窗映出的人影和呼啸而过的窗外影像是妮娜的另一个自我——黑天鹅角色的潜在精神释放。

贝丝是妮娜一个完美无缺的镜像,她更多地停留在妮娜想象性认同的境域中。妮娜渴望达到贝丝那样的成功,赢得“天鹅皇后”的荣誉,并获得托马斯的认可。然而,在遇到托马斯和莉莉之前,这只是她单纯的期盼,她仍然停留在母亲对她的告诫和指示下。

在遇见托马斯和莉莉之前,妮娜的世界仅由她自身的镜像和母亲这面欲望之镜的介入构成。但随着妮娜对黑天鹅角色愈发渴望,由于期待着某种自我实现,她开始对托马斯和莉莉所象征的“邪恶”产生认同。在家中的拍摄场景中,妮娜对母亲表现得更加排斥,她避免与母亲进行眼神交流,而是独自面对镜子。在其中一幕中,母亲依偎在妮娜左侧,但在巧妙的场景设计中,妮娜用自己的左肩遮住了镜子中母亲的形象。此刻,妮娜已将现实空间与镜中空间融合,欲望也变得单一且强烈。

在最后的那场终极演出中,前所未有的对抗终于发生:在黑白天鹅角色互换的幕后,妮娜的现实自我将莉莉视为镜中自我,却用镜中自我的形象伤害了“莉莉”,这展现了妮娜充满占有欲和嫉妒心理的一面。而镜子,原本用于重塑自我的工具,在此时破碎,变成了伤害自己的利器。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朵冶艳怒放的恶之花,如黑天鹅一样,它并不邪恶,而是一种本能,一种自我保护、自我抗争意识的表现。

4 舞蹈——《天鹅湖》的交相辉映

导演把故事场景设定在芭蕾舞领域不仅对全片的角色形象刻画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更赋予了影片独特的艺术魅力。如前所述,《黑天鹅》的背景基调阴暗,而《天鹅湖》这一具有全球影响力的艺术作品的“打底”,使影片的黑暗又有华丽的底色。在这华丽的黑暗中,妮娜迷茫的精神状态,使得影片的悬疑和恐怖色彩变得更为突出,引领观众步入一个真假难辨的影像世界。

电影一开始就呈现了《天鹅湖》第一幕的芭蕾舞表演:王子齐格弗里德在打猎时遇到了被邪恶魔咒困住的美丽公主奥杰塔。奥杰塔被魔王罗特巴特诅咒变成一只天鹅,只有在夜晚才能恢复人形。要想破解这个可怕的魔咒,唯一的途径就是有男子真心地爱她。在《黑天鹅》中,优雅起舞的芭蕾舞者暗示了那只美丽“天鹅”的命运,随后镜头切换到纽约芭蕾舞剧团演员的日常排练。

电影巧妙地将舞蹈艺术与电影艺术结合,以双重叙述的方式使得剧情更显跌宕起伏。以《天鹅湖》的排练为线索,同时选取了白天鹅和黑天鹅这两个性格对比鲜明的角色,通过妮娜的演绎展现了人性的善恶两面。导演在充分利用白天鹅和黑天鹅这两个对立的艺术形象以及经典的芭蕾曲目的基础上,成功地刻画了人物角色的双重性格,通过芭蕾舞角色表演和妮娜真人的对比,向观众传达了人生如戏的哲理[3]。■

引用

[1] 史蒂芬·皮则罗,劳业辛.死亡之舞——《黑天鹅》的摄影创作[J].电影艺术,2011(3):135-140.

[2] 高晟.本我的破茧而出——《黑天鹅》镜像话语分析[J].黄石理工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1,28(6):63-66.

[3] 王欣.他者:残酷镜像寓言——拉康式电影《黑天鹅》[J].电影评介,2012(17):55-59.

作者简介:陈筱姣(1988—),女,贵州六盘水人,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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