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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生成逻辑、发展历程与实践进路

2024-01-25王彬彬雒田梦

关键词:中国式共生现代化

王彬彬 雒田梦

(四川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 成都 610207)

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基本问题,也是世界现代化不可回避的重要问题。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这一论断体现了中国式现代化对世界现代化理论的重大创新和对西方现代化实践的总体超越。当前,学界对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进行了诸多研究,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以下四个方面:一是对生成机理的分析,认为它遵循人类文明发展规律,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融合为理论基石[1]161-162;二是对发展历程的梳理,认为它是中国共产党人在现代化进程中接续探索的结果[2]23;三是对实践路径的探究,认为它可以通过发展方式绿色转型、生态价值观培育、制度实施等路径来实现[3]47-48;四是基于比较视野,认为它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理论,超越了西方现代化模式[4]39-40。在历史唯物主义视野下,从人与自然关系问题出发,分析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生成逻辑,梳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发展历程,提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实践进路,对于科学认识中国式现代化的独特性与优越性、深刻理解中国式现代化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深入把握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具有重要意义。

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生成逻辑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人与自然从相互对立走向和谐共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大势所趋。作为现代化的初始形态,西方现代化虽然极大地提升了人的自主性和能动性,但是始终不能跳出人与自然对立的窠臼,无法引领人类文明走向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中国式现代化以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为指导,继承传统生态智慧,吸收西方生态理论,真正开启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

(一)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大势所趋

一部人类文明发展史就是一部人与自然的关系史。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恩格斯按照摩尔根提出的人类社会历史分期法,考察了人与自然关系在三个时代的不同表现、特征和内容。在蒙昧时代,远古人的生命活动主要是直接从生态系统中获取现成的天然产物,由于生产极不发展,“人类差不多完全受着同他异己地对立着的、不可理解的外部大自然的支配”[5]110,更多的是敬畏自然。在野蛮时代,人开始从事畜牧和农耕活动以此增加天然产物,并产生了自身的意识,在慑服于自然的同时开始能动地认识和改造自然;但“这是对自然界的一种纯粹动物式的意识”[6]161,给自然带来的影响微不足道。到文明时代,商业从社会生产中游离出来,孕育出以交换为目的的商品经济,并逐渐取代自然经济的统治地位。

随着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出现,直接从生态系统中获取现成的天然产物已不能满足资本主义扩大再生产和资本增殖的需要,围绕天然产物的再加工形成了日渐庞大的工业体系。工业革命后,科学技术的广泛应用、机器大工业的最终建立既赋予人改造自然乃至征服自然的力量,开启了世界现代化进程,又在自然财富向物质财富的单向度转换中加剧人与自然的对立,造成了全球现代性危机。“生态兴则文明兴,生态衰则文明衰”[7]2,这是习近平对人类文明发展规律的深刻揭示。无论是古代埃及、古代巴比伦,还是我国古代的楼兰文明,这些民族性、地域性的文明虽然璀璨壮丽,但是皆因生态环境衰退而归于衰败。当历史成为世界历史,世界历史性的人类文明更离不开世界性的美好生态,而全球生态危机也终将危及整个人类文明,人类文明螺旋式发展呼唤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马克思早在青年时期论述理想社会的未来形态时,就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作为理想社会的重要特征之一。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8]185。当人类文明发展到更高级的形态,生产力高度发达,异化劳动被消除,人以合乎人性的、全面的方式生活,在劳动中不断肯定、丰富和发展自己。人在尊重自然规律的条件下合理调控与自然的物质变换,防止出现破坏自然、违背自然的现代化疾病,真正实现从人与自然对立、人与人斗争转向人、自然、社会三者和谐共生的高度统一。

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是能动的、双向的,劳动实践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介和桥梁。人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以自然为对象确证自己的存在、规定自己的本质、表现自己的生命,对自然具有依赖性和从属性。但与动物完全被动适应自然不同,人具有意识,能够根据自身需要有目的地改造自然,使它成为对他人更友好的“人化自然”。自然界为人类提供生产生活资料来源,自然力、自然条件与自然资源为人的劳动提供物质基础。由此,不断发展的分工促进人的自然进化和能力提升,也推动社会从经济基础到上层建筑的变革。“人与自然进行互化的对象性活动中获得了自身的本质规定性,人被自然界所规定,自然界确证了人的本质。”[9]35作为主体,人发挥主观能动性,与时俱进创新生产工具与技术,通过实践活动深化对自然的认知,妥当处理与自然的关系,使人与自然逐步达至和谐共生状态。

(二)西方现代化始终不能跳出人与自然对立的窠臼

在马克思看来,现代化等同机器工业化。正如《共产党宣言》开篇所述,资本主义的兴起,尤其是机器大工业的发展,提高了生产力水平,开拓了世界市场,积累了海量的物质财富,人类文明掀开了现代化发展的新篇章。然而,西方现代化从一开始就是以资本为中心、在资本逻辑驱动下展开的。关于资本逻辑,马克思深刻地揭示,“资本只有一种生活本能,这就是增殖自身”[10]228。一方面,资本让西方现代化“创造出一个普遍利用自然属性和人的属性的体系”[11]90,改变了人类对自然的崇拜,使自然界真正成为人的对象和有用物;另一方面,在资本逻辑下,这种“自然界(不管是作为消费品,还是作为生产资料)服从于人的需要”[11]91,在本质上是服从于资本增殖的需要。一切生产生活都围绕资本增殖展开,有时甚至不惜以掠夺和破坏自然为手段,从而造成工业废物污染江河、工业废气弥漫天空、土壤肥力严重下降等前所未有的污染现象。以农业现代化为例,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农业的任何进步,都不仅是掠夺劳动者的技巧的进步,而且是掠夺土地的技巧的进步,在一定时期内提高土地肥力的任何进步,同时也是破坏土地肥力持久源泉的进步”[12]531-532。因此,西方现代化使人与自然的相对地位发生了扭转,但并未改变人与自然的对立状态,反而使这种对立状态更具破坏性。

第三次工业革命后,伴随科学技术的持续进步,现代化迅猛发展,西方国家渐次步入富裕社会,但人与自然的对立依然尖锐,西方现代化遇到“增长的极限”。生态学马克思主义通过反思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掘问题的根源。面对资本逻辑下的资本无序扩张,詹姆斯·奥康纳表示,“资本的自我扩张逻辑是反生态的”[13]394。约翰·贝拉米·福斯特提出新陈代谢断裂理论,认为生态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兼容、互相对立。安德列·高兹则明确指出,资本主义就是无止境地追求利润,生产的无限扩张与生态环境恶化相生相伴。当代资本主义生产考虑的首要问题仍然是资本增殖,但资本增殖的主要矛盾逐渐从生产环节转向消费环节,消费不足严重制约价值实现。为缓解这一矛盾,西方现代化“创造”出消费主义的意识形态,它把消费与人的价值、社会地位、幸福感、富裕度等联系起来,制造虚假需求和异化消费,倡导市民“追求自己需要的满足,并且越来越把这种满足导向单纯的消费活动”[14]32。本·阿格尔指出,异化消费无非是“人们为补偿自己那种单调乏味的、非创造性的且常常是报酬不足的劳动而致力于获得商品的一种现象”[15]494。由消费主义产生的财富幻象加剧了商品供给者的过度营销和消费者的过度消费,使全社会出现建立在虚假需求之上的生产过剩,造成经济资源的严重错配和自然资源的无谓消耗,从而导致对自然界展开更疯狂的盘剥和压榨。

世界性环境污染事件频频爆发,既损害了人的生命健康,也威胁到社会总资本循环和资本增殖。20世纪70年代以来,以西方国家绿色运动和绿色政治的兴起为标志,西方现代化从社会、经济和政治层面进行了自我调适。20世纪80年代,德国学者胡伯提出了生态现代化理论。该理论的核心是利用人类智慧协调经济发展和生态进步[16]54,它被认为是第二代现代化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为西方现代化拓展了生态路径。但囿于资本主义架构,生态现代化理论“始终考虑的是如何以生态的方式实现经济利益或以经济的方式提高生态效率”[17]63。它仅为20世纪后期资本主义适应环境挑战并强化自身的一种战略[18]177,不能从根本上超越人与自然对立的状态。总之,只要西方现代化仍然受资本逻辑支配,人和自然就都不是其最终目的,西方现代化内在包含着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两类危机相互交织进一步抑制西方现代化的生命力,使其无法引领人类文明走向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三)中国式现代化真正开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

中国自古以来就形成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智慧和文化传统。习近平指出,“中华文明历来崇尚天人合一、道法自然”[7]277。它所蕴含的丰富思想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高度契合。一是“天人合一”的世界观。所有生命都是自然界的产物,人与自然是共同体,两者紧密联系、共生共荣。人要秉持“仁”“孝”“恕”等理念,对万物怀有仁爱之心和伦理道德责任。二是“道法自然”的方法论。人的生命和生产活动不能随心所欲,要遵循自然万物生长的时令,保持与自然的和谐,防止人在自然面前的妄自尊大。三是“参赞化育”的价值追求。人在自然面前不是完全被动的,而是能掌握它的本质,通过对它的优化来发挥和完善人的天赋本性,促进两者和谐共生。

同时,中国还广泛吸收人类社会一切文明成果,尤其是对西方生态理论和实践的积极成果进行合理借鉴。生态价值理论认为,资源与环境是有价值的,是使用价值和价值的统一体,人们对它的使用应从无偿转为有偿,以此达到合理利用资源、有效保护环境的目的。生态补偿理论强调,以经济手段治理生态,即在明晰产权的基础上,通过购买生态产品和服务的市场行为,让受益者付费,使“生态环境服务提供者通过获取合理的市场回报,实现更好的生态环境保护”[19]71。生态产权交易理论提出通过市场机制,将生态产品价值变现,既实现生态资源的合理配置,又为生态保护者增加绿色收入,有效激发人们的绿色行为。这些源于西方现代化的生态理论已广泛融入中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和经济社会发展,变成重要的国家战略和政策实践,为中国式现代化注入了生态底色。

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中国式现代化真正开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它在新的世界观、民生观、发展观和制度观的指导下,系统阐释了人与自然、发展与保护、生态与民生的关系,把握住了它们之间的内在统一性,解答了困扰西方现代化的人与自然关系问题,推动了人类文明形态的深刻变革。从世界观维度来看,它从系统整体的思维方式出发,强调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人因自然而生,在尊重顺应保护自然的同时把握人与自然的共生关系,认识到自身的价值需要和主体责任,秉持对自然的伦理道德关怀,避免自食破坏自然的恶果。从民生观维度来看,它以满足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为目的,集中攻克损害人民生命财产的突出环境问题,使商品的交换价值从属于使用价值,为人民提供良好生态环境和优质生态产品,为子孙后代留下优美生态环境。从发展观维度来看,它提出发展和保护不是零和博弈,而是协同共生的关系,坚持以资源节约、环境保护和生态良好为基底,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为主线,促进经济社会各领域的绿色低碳循环发展,推动形成绿色生产生活方式。从制度观维度来看,它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辩证看待资本的二重性,发挥其扩大绿色生产力、促进绿色发展的文明作用,规范其健康发展。中国式现代化坚持实行最严格的制度和最严密的法治,保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顺利推进。

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发展历程

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它以“走自己的路”为起点,开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进程。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与时俱进地把握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的辩证关系,最终带领人民成功走出一条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

(一)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在现代化建设框架下把握人与自然、发展与环境的辩证关系

20世纪50年代,中国社会发展的关键制约因素是落后的社会生产,调动一切积极因素进行经济建设成为党的工作重点,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开始了以工业化为基础和前提的“四个现代化”建设。现代化建设既需要从自然获取充足的资源、能源,又需要为生产创造良好的自然条件。我们党坚持实事求是原则,立足当时的生态环境状况和生产力状况,加强林业建设和水利建设,推动林、水与农、牧综合平衡发展。一方面,林业对经济建设至关重要。新中国成立初,党中央对植树造林发出多次指示、通知,强调保护和合理使用林木资源,禁止盲目开荒、乱砍滥伐等行为。随后,毛泽东提出“绿化祖国”和“实行大地园林化”,强调在全国范围内广泛开展、久久为功。1958年,《关于在全国大规模造林的指示》发布,号召全民参与植树造林活动。通过全民义务植树,全国绿化率显著提升,水土流失问题得到初步治理。另一方面,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农业与自然联系紧密,一旦发生旱涝灾害,农业就会减产,从而影响农民增收。兴修水利是合理调度水资源、解决旱涝灾害的有效措施,能够保证农业增产和口粮供给。毛泽东曾指出:“一九五九年我国七个省遇到很大的旱灾,如果没有过去几年的水利建设,要不减产而能增产,是不能设想的。”[20]127可见,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之初,中国共产党就运用唯物辩证法,认识到人与自然相互依赖、发展与环境相互作用,从观念和行动上为中国式现代化确立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基本原则。

现代化的加快发展不可避免地使生态环境遭受损害,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状态面临失衡的风险。20世纪70年代,周恩来强调工业生产要注意废液处置,对废液进行回收和综合利用。这表明我们党已关注工业化进程中的环境污染问题,自发地萌发可持续发展理念。1972年,联合国第一次环境会议召开,中国政府派代表团参加,正视了中国自身存在的环境问题,并用行动来解决这一问题。次年,我国首次召开了全国环境保护会议,制定了第一个环保文件,提出了环保“32字方针”,就此拉开了我国环境保护的大幕。

在这一时期,我们国家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百废待兴,经济建设成为首要任务,生态环境保护处于矛盾的次要方面。我们党在现代化建设框架下把握人与自然、发展与环境的辩证关系。一是从思想上认识到自然界的反作用,“自然界有抵抗力,这是一条科学。你不承认,它就要把你整死”[21]448,从而引导人民逐步树立在遵循自然规律的基础上能动改造自然的发展意识。二是以实际行动节约资源、保护环境,通过植树造林来建设美好家园,通过兴修水利来促进农业增产,为社会主义建设奠定基础。

(二)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持续探索经济社会与生态环境协调发展的新道路

改革开放后,党的中心工作重新回到经济建设上来,通过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着力解决人民的贫困问题。但发展的环境代价也在不断提高,人与自然关系中的不和谐因素有所增加。我们党站在人民立场上深刻反思经济发展方式,以全局思维和长远眼光更加系统、深远地看待人与自然关系,统筹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明确生态规定和生态追求。

1979年,邓小平在深刻分析中国国情的基础上,提出“中国式的现代化”,明确现代化必须遵从我国人口多、耕地少、底子薄的实际。1982年,党的十二大提出“两个文明”一起抓的思想,把处理好人与自然关系作为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协调发展的内在要求。同年,计划生育被列为基本国策,以约束人口数量来减轻资源环境压力,以提升人口质量来优化人口结构,从人的现代化维度协调人口、资源和环境关系。1983年,环境保护被列为基本国策,突出生态环境保护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要性。邓小平坚持把植树造林工作作为改善人民生活、造福后代的大事来抓,倡导全民义务植树。通过30年的植树造林,全国绿化面积不断扩大,生态财富持续增加,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深入展开奠定了坚实基础。现代化建设的飞速发展也带动了对自然资源的强大需求,并形成了严重依赖自然资源的经济发展方式。1987年,党的十三大明确指出,以消耗大量资源发展经济是行不通的,强调人口控制、环境保护和生态平衡对于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作用,提出现代化发展要坚持“三个效益”的统一。1992年,党的十四大再次强调坚持实行计划生育和环境保护基本国策,通过宣传教育提高全民环境意识,防止生态环境恶化。在此背景下,江泽民提出可持续发展并将其作为我国现代化建设的重大战略,强调加快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在发展中不再单纯提高GDP,而要协调好经济发展与人口资源环境的关系,既使当代人共享生态福祉,也为子孙后代造福。绿色逐渐成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底色。

进入21世纪,党的十六大把“走上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22]15纳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目标,阐明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实践样态和实现路径。胡锦涛以“发展”破题,提出科学发展观,强调发展的人民性、协调性、全面性和可持续性,回答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实现什么样的发展、怎样发展等重大问题。党的十七大首次将生态文明写入党代会报告,提出“建设生态文明,基本形成节约能源资源和保护生态环境的产业结构、增长方式、消费模式”[23]16。生态文明建设以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为核心,以“两型社会”为目标载体和建设平台[24]20,要求在社会主义现代化进程中,充分考虑资源有限性和环境承载力,倡导绿色低碳循环发展,加强环境治理和监督,培养人民生态环保意识,强化生态全面自觉,形成绿色生产生活方式。

同时,我们党高度重视环境保护制度建设,为经济活动和社会生活划定生态“红线”。《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的颁布,针对不同生态系统(如水、草原、森林、大气)的一系列单项环保法律法规的出台,推动我国环境保护法律体系逐步形成,确保生态环境保护有法可依。我们党通过加强制度建设,形成涵盖环境监察、考核、问责等过程的约束机制,确保生态环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筑牢全社会保护生态环境的制度根基。

在这一时期,我们党从解决生态环境突出问题、实现低代价发展出发,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内在规定和价值追求。一方面,认识到自然界的基础性、自然资源的有限性以及人对自然的依赖性,指出对自然的肆意破坏就是在威胁人类自己的存在,进而尝试探索经济社会与生态环境协调发展新道路。另一方面,以植树造林、“两型社会”建设为突破口,通过制度、科技、教育等的共同发力,形成系统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总体格局。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在新自然观上建构承担强国建设、民族复兴、文明创造历史使命的中国式现代化

进入新时代,中国共产党深刻把握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发生的历史性变化,提出“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新自然观。这一自然观既超越了人与自然相互对立的传统观念,又超越了自然中心主义与人类中心主义的偏狭观念,赋予人与自然平等的地位、和谐的状态、共生的形态。党的十九大将新自然观与现代化结合起来,提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突显中国式现代化不同于西方现代化的鲜明特征和显著优势。新阶段新征程,党的二十大面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明确为中国式现代化的中国特色和本质要求之一,从而把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提升到强国建设、民族复兴的内在要求和实现路径的新高度,赋予了中国式现代化在人与自然关系层面探索人类文明发展新道路、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历史使命。

围绕层出不穷的生态环境问题,我们党坚持以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为指导,以问题为导向,深入推进生态文明建设。一是贯彻执行新发展理念,全面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其中,绿色发展是理念和路径的统一体,主要解决人与自然和谐共生问题。二是深刻把握自然环境的整体性以及人与自然的统一性,以系统工程的思路治理生态问题,防止出现“种树的只管种树、治水的只管治水、护田的单纯护田”[7]42的现象。三是顺应人民优美生态环境需要,持续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发挥区域生态比较优势,创设宜人宜居宜业环境,生产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绿色发展促进共同富裕。四是坚持以国际视野和长远眼光来看待人与自然关系问题,引领、示范和带动世界各国加强合作,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2020年,中国提出“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为实现这一目标,中国发布《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启动全国统一碳市场,形成双碳“1+N”政策体系,展现出中国在生态文明建设上的强大行动力,向世界传递中国应对全球性生态挑战的决心信心。

生态文明制度是硬约束,能够按照绿色发展的要求规范和引导人的行为。我们党通过全面深化改革,以生态文明制度建设和生态治理体制改革来加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顶层设计。一是设立自然资源资产管理和自然生态监管机构,形成社会主义生态调控,用市场机制让资源变资产、资产变资本,高效利用生态资源,做好生态补偿工作。二是组建自然资源部和生态环境部,优化部门职能,破解生态领域“九龙治水”难题。三是实行最严格的生态文明制度,强化全过程生态治理,将源头防控、过程监管、责任追究一体推进,确保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取得实效。

在这一时期,我们党在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指导下,协同推进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找到并全面践行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新道路。具体体现为加快发展方式绿色低碳循环转型,不断完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下大力气保护和治理生态环境,注重对生态文明理念的培养,为建设清洁美丽世界贡献中国力量,在新征程中不断丰富和发展中国式现代化和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理论内涵与实践样态[25]17。

三、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实践进路

实践证明,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是科学认识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论武器,是指引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在探索中走向成功的思想火炬。新阶段新征程,我们必须坚持以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为指导,从理念引领、价值旨归、关键举措、制度保障和方法引导五个维度,发掘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实践进路,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

(一)理念引领:坚持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

中国式现代化摒弃了西方传统的人与自然二元对立的观念,以“生命共同体”来定名人与自然的关系,强调自然的基础性和人的创造性,表明人在自然之中,自然在人之中[26]94,无所谓人的生命与自然生命的二元划分,在实践基础上实现了辩证统一。

第一,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体,说明自然生态系统是一个物质循环、物种共生、能量交换的统一体,各生态要素相互联系与作用,人只是其中的一个要素,无法离开其他自然要素和自然条件而生存发展。这就要求我们科学把握人的能动性和受动性的关系,理性认识和利用自然界。第二,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说明两者形成了同呼吸、共命运的生命系统,对自然的伤害就是伤害我们自己。这就要求我们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实践中,以尊重自然规律为前提,充分考虑生态系统这一共同体的内在价值和运行机制,在顺应自然的基础上开展活动,考虑自然环境的承载力、涵容量和自净能力,把自然纳入人的道德关怀之中,增强生态伦理意识,提升环境保护自觉,防止自然界对人类的报复。同时,我们应树立底线思维,充分考量破坏生态的后果,强化风险意识,作好应对可能出现最坏情况的准备,以主动解决重大环境问题、妥善保护自然生态来争取最好的结果。第三,习近平从文明的整体性视野思考地球与人类的关系,倡导共建地球生命共同体,以创设良好自然环境来解决当代人与自然的矛盾冲突,让全人类拥有清洁美丽的生态环境。这就要求我们从全人类共有家园和世界各国共同利益的高度,倡导和引领世界各国群策群力、携手努力,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共同解决好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丧失等全球性生态环境问题,使绿色遍布全球,让各国人民生活在绿水青山之中,在世界范围内努力探索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之路。

(二)价值旨归: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

中国式现代化要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最终目的,从根本上实现人的现代化。习近平指出:“良好生态环境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7]26这表明良好生态环境是人民美好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关乎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需要全体人民共建共享。

第一,不断满足人民的生态需要与环境权益。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发生变化,生态需要发展为人民美好生活的基本内容,满足这一需要是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的内在要求。在具体实践中,我们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优先解决关系民生的重大环境问题,协同推进污染防治和降碳工作,创造宜居宜业的生态空间,增加优质生态产品和生态服务供给。我们要积极推行“生态+”新产业、新业态,以文化旅游激活自然生态,用科技创新赋能绿色发展,因地制宜地发展生态文旅产业和绿色创新经济,在国内大循环中营造消费大市场,带动社会资本投资,让人民群众通过生态致富、绿色创富,让所有人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中共同感受生态、生命和生活之美[27]8。我们要坚决维护人民的环境权益,严禁垄断优质生态环境、不当使用生态资源、向社会转嫁污染成本等行为,让良好生态环境为所有人公平享有。第二,重视发动群众,形成广泛的社会动员。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与每一个人的健康生活息息相关,是大家共建共享的事业。这就要求我们大力培育生态文化,倡导人人爱绿护绿植绿,引导相关群体更广泛地参与这一事业,自觉践行绿色行动。第三,为全人类谋生态福祉。我们党将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作为国之大事来对待,呵护、善待自然,高扬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旗帜,强化人民的生态主体性,注重实现包括人民环境权益在内的主体价值,以胸怀天下的深厚人类情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能够将生态福祉普惠全球,还能够为后代人的健康生活和可持续发展提供良好的生态支撑[28]4。

(三)关键举措:推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

习近平强调:“生态环境问题归根到底是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问题。”[7]282这一重要论述既揭示了现代化进程中生态危机产生的主要原因,也为我们继续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指明了方向。在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我们要坚持生态优先,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推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

第一,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所谓“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就是把生态环境有益于人民身心健康的生态价值,转化为满足人民优美生态环境需要的经济价值,实现生态价值与经济价值的有机统一和相互贯通。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必须树立和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这就要求我们既要坚持生态优先,把生态环境当作自己的眼睛和生命来对待,维护好生态环境的生态价值;又要坚持绿色低碳循环发展,扬弃竭泽而渔式和缘木求鱼式的经济发展方式,统筹市场机制和政府作用,推动生态价值向经济价值转化、“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变,在增加人民收入的同时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活力。第二,大力发展绿色低碳循环技术。绿色低碳循环技术以低消耗、低投入和高产出为表征,能够有效解决自然资源有限性问题,缓解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增加经济发展“含绿量”。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高度重视科技创新,强调大力发展绿色低碳循环技术。这就要求我们把绿色低碳循环技术融入产业链供应链,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淘汰污染重、成本高、效率低的产业,培育绿色、高效、优质、低耗的新兴产业,并通过数字技术的深度应用,推进基于人工智能的新型工业化,发展新质生产力,形成绿色低碳循环的现代产业体系。第三,践行绿色生活方式。人是现代化的主体,也是现代化的归宿。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既要实现绿色生产力发展,也要实现绿色生活方式变革。这就要求我们通过加强生态文明教育和宣传,营造绿色低碳循环的生活新风尚,培养绿色发展、低碳发展和循环发展意识,养成节约有度的消费习惯,在日常生活中逐渐形成绿色健康的行为规范。

(四)制度保障:完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

只有制度才能管根本、管长远。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国家制定出台了一系列事关全局的改革方案和法律法规,为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奠定了良好的制度基础。面向未来,中国式现代化必须进一步健全和落实生态文明制度体系,全面提升生态治理现代化水平。

第一,瞄准人与自然矛盾冲突建章立制。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一是要加快构建自然资源产权制度,解决自然资源所有权、使用权和经营权界定不清的问题,坚持谁所有谁负责、谁破坏谁担责,集约节约使用自然资源。二是努力完善生态补偿制度和责任追究制度,实行资源有偿使用,做到在开发中保护、在保护中开发,对破坏环境的人严厉处罚,终身追究其责任。三是要建立生态文明建设目标评价考核制度,使领导干部树立绿色政绩观,心有“国之大者”,优先考虑对环境的保护和修复,增强自身的环保意识和生态责任,提升建设生态文明能力。四是着力健全生态环境保护制度,坚持源头严防、过程严管、后果严惩,用最严格的制度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保驾护航,让制度成为不可触碰的“高压线”。第二,发挥多元主体治理合力,实现党委、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公众“一盘棋”。政府应明确其在生态治理中的职责和边界,做好治理工作的统筹规划,提高生态公共服务水平,规范和引导企业、公众的绿色行为。市场要充分发挥自身作用,加快推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碳排放权市场化交易和排污权市场化交易,从而促进经济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高度融合、协同发展。公众要全过程参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让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理念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充分发挥生态智慧和群体力量,共创更加美好的生态环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要推动各类主体发挥比较优势,担负相应责任,形成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生态治理双向驱动过程,通过多元联动确保生态治理的社会合力有效发挥。

(五)方法引导:坚持系统治理

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是一个关涉人与自然,内含经济、社会、生态等关系的系统工程。我们必须遵循自然界的整体性、系统性及其内在规律,以系统观点认知和处理人与自然、发展和保护的关系,“从系统工程和全局角度寻求新的治理之道”[7]12,开展一体化保护,做到统筹全局、整体谋划、综合施策。

第一,坚持系统思维。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应关联统筹各种生态要素,避免割裂、孤立地看待各要素及其与人的关系,认识到某一要素或自然界局部发生变化必然会引起其他要素和自然界整体的改变,充分考虑人类实践活动所带来的影响。在生态环境保护和治理中,我们要秉持“大保护”“大生态”“一体化”的系统思维方式,从源头入手,找到问题根源,有针对性地开展整体保护、系统修复和综合治理,处理好当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短期目标和长期目标的关系,不为谋求眼前的经济利益而破坏生态环境,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与现代化建设的协同推进。第二,坚持降碳、减污、扩绿、增长协同推进。顺应经济社会绿色循环低碳发展趋势,我们应当高比例使用和发展非化石能源,大规模提升电气化水平,不断增加森林、农业、海洋、湿地等碳汇,降低“含碳量”。围绕人民反映强烈的突出环境问题,我们必须持续深入推进环境污染防治,坚持精准、科学、依法治污,还人民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遵循协同推进的原则,我们要把各生态要素与经济发展有机融合,以良好生态环境为基底促进发展,以发展来更好地保护生态环境,推动经济水平的整体跃升。第三,坚持全方位、全地域、全过程进行生态保护和修复。一是从“五位一体”的全方位,把生态文明建设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推动中国式现代化实现可持续发展。二是从空间结构的全地域,统筹考虑生产生活生态空间、地上地下、陆地海洋、城乡、区域和流域,全面实行空间分类管治。三是从时间结构的全过程,以绿色化协同推进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提升生态治理的系统性、整体性和协同性。

四、结语

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式现代化遵循人类文明发展趋势和现代化发展规律,在新的世界观、民生观、发展观和制度观的指导下,解答了困扰西方现代化的人与自然关系问题,开辟了一条经济社会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有机融合、协同发展的现代化新道路,开创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文明与生态共融共兴的人类文明新形态。正如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6]422在这一人类文明新形态中,人与自然逐渐消除对立状态、形成和谐共生的生命共同体,“现代”人在与自然的水乳交融中得到更加彻底的自由发展,世界历史性的人类文明将在美好世界中实现更加充分的繁荣发展。面向未来,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既要坚守中国特色的根与魂,又要集中全人类的生态智慧,促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引领全球绿色可持续发展,推动人类文明形态深刻变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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