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定义未来大学
——欧洲大学协会《没有围墙的大学——2030年愿景》解读
2024-01-24李凤玮马在天
李凤玮 ,马在天
(1.临沂大学 教育学院,山东 临沂 276000;2.马来西亚新纪元大学学院国际教育学院,马来西亚 吉隆坡43000)
为了发挥大学在欧洲社会发展中的引领作用,大学迫切需要做出变革。为此,欧洲大学协会(European University Association)于2021 年2月发布了题为《没有围墙的大学——2030 年愿景》(以下简称《2030年愿景》)的报告。这份报告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6年发布的《变革我们的世界: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针对欧洲高等教育面临的诸多挑战,提出了一个积极的、富有激励意义的共同愿景,成为欧洲大学未来十年制定发展战略规划的一个重要理论框架和行动纲领[1]。本文以《2030 年愿景》报告文本为基本文献,阐释其基本内容及其隐含的价值取向,以期为我国高等教育走向2035的现代化战略提供一些有益的参考。
一、提出背景
《2030年愿景》在2021年初推出,实际上是欧洲大学协会在对欧洲高等教育面临的新挑战做出综合研判之后的一个快速反应,从报告的文本可以看出,欧洲大学面临的严峻挑战主要来自以下三个方面。
(一)民粹主义的泛滥威胁了大学的多元文化根基
民粹主义本身就是社会矛盾激化的产物,也是民主制度失灵的结果。近年来,民粹主义在欧洲崛起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甚至可以说欧洲已经深陷民粹主义的泥潭。据《提布罗威权民粹主义指数》报道,2019年民粹主义政党的支持率在欧洲几乎所有国家都保持着上升的趋势;在过去4年中,民粹主义政党在欧洲的整体支持率上升了将近33%,由民粹主义政党单独执政或参加执政联盟的欧盟国家已经达到11个[2]。民粹主义强调反精英、反建制,主张一切诉诸人民,这些激进的、对抗性的主张,看似重视民本,本质上却仍在强调“一元”而排斥“多元”;无论是左翼的还是右翼的民粹主义,它们的深层逻辑中都充塞着明确的“反多元倾向”[3]。这种主张显然与倡导多元文化、崇尚学术自由的欧洲大学传统背道而驰。更为严峻的是,民粹主义政党的主张事实上已经通过煽动式的政治渗透方式潜入了许多欧洲大学并且意识形态化,形成了唯此独尊的“政治正确”,严重威胁了大学追求真理的本质属性,也威胁了大学的多元知识文化价值基础,进而也严重威胁了学术自由和大学自治的悠久传统。
(二)逆全球化侵蚀了大学的国际化和多样化
民粹主义不论左右,都否定世界的相互依存性,夸大民族、国家之间的对抗性[4],徒增人们普遍的生存不安全感和文化冲突感,导致强烈的排外、仇外情绪。因此,民粹主义和狭隘的民族主义几乎是孪生兄弟,凡是民粹主义泛滥的地方,也一定是极端民族主义甚嚣尘上的渊薮,这导致欧洲的逆全球化趋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滋长,抬高了教育壁垒,这对高等教育的国际化和学生群体的多样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最直接的后果是近年来诸多欧洲国家针对留学生的招生、收费、专业选择、实习、就业、移民等的教育政策纷纷收紧。对此有学者发出警示,“高等教育国际化的时代似乎要结束了,或者正处于生死关头”[5]。尤其是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之后,各国留学生教育受到更加严重的影响。欧洲大学协会2021年的调查报告表明,“71%的欧洲高校对于国际留学生设置了严格的入境要求,因此直接导致2021年欧洲高等教育非学位(mobility)国际生减少50%,获取学位的国际生(Degree Seeking)减少30%”[6]。留学生政策的收紧直接限制了学生的跨国流动,欧洲大学学生群体的多样化优势受到侵蚀,而本土化、单一化迹象正在加强。
(三)经费匮缺阻碍了大学的多维社会责任
多年来,欧洲经济增长乏力,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之后,欧洲经济更是雪上加霜,本来就捉襟见肘的高等教育经费,更是降至新低,不仅财政经费不断缩减,各类社会捐赠也大为减少。据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United Nations Department of Economic and Social Affairs)统计,欧盟国家2020年GDP增长为负6%,2022年虽有增长,但也仅为2.7%[7]。经济增速减缓导致欧洲大学经费锐减,例如英格兰在2020年的公共经费支出仅为37亿欧元,与2010年相比下降了63%[8]。欧洲其他国家情况也大多如此,2020年,西班牙的公共经费下降20%,立陶宛下降19%,塞尔维亚下降18%[9]。由于经费严重不足,一方面,学校千方百计压缩办学成本,导致教学、科研条件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另一方面,大学对于原本承担的服务社区、援助弱势群体等社会责任,也开始有意或无意地回避,在困扰欧洲的难民问题上尤为明显。截至2022年1月,欧盟已经接纳了447.2万难民[10]。大学本应该在解决难民危机中发挥积极作用,通过技能培训提升难民的职业技能和就业能力,并促进流离失所的难民与欧洲本土文化融合。但是由于经费短缺,各国政府以及大学自身很难组织专项资金和专门人员来支撑这一善举,难民培训实际难以成为国家行为和大学行为,这造成近年来欧洲为难民开展的诸多教育培训基本是个体性质的,大多由大学的教职工个体以及大学生个体在推行[11],因而其规模和效果远远不能达到原先的计划预期。
面临这些挑战,欧洲大学协会深切地意识到大学变革的重要性和迫切性,“鉴于未来的挑战,这将是关键的十年,大学需要进行重大变革”[12]。为此,欧洲大学协会召集了协会成员内部的100多名专家、协会董事会、33个国家校长会议(协会成员),在6个月的调研、讨论的基础上,于2021年2月发布了《2030年愿景》这份指导性的文件。
二、未来大学的特征
民粹主义、逆全球化等挑战撼动了大学自由、多元的本质属性,使得原本开放、流动的大学开始走向封闭、固化,因此《2030年愿景》重提“没有围墙的大学”这一核心概念以重塑未来大学。“没有围墙的大学”并不是全新的概念,但是《2030年愿景》在2021年将这个概念作为整个报告的核心理念,背景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其内涵也就被赋予了不同以往的意义。《2030 年愿景》从三个维度描述了未来大学的特征。
(一)开放、跨国、变革
随着互联网技术在高等教育领域的广泛应用,高等教育的活动空间也从原先二维的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扩展到包括信息空间在内的三维空间,而欧洲大学走向封闭、固化等影响与这一全新的发展趋势背道而驰,因此《2030年愿景》将“开放、跨国、变革”描述为未来大学最显著的直观特征,并将“开放”放在首位。
“开放”:《2030年愿景》指出,未来大学要“为完成中等教育后寻求个人发展和学位的所有群体”提供受教育机会,保障他们能够有机会获得各种各样的便利“学习空间”[13]。因此未来大学要突破三维空间的边界,不仅在物理空间上开放,更要在社会空间和信息空间上开放。在物理空间上,未来大学要突破传统大学的围墙,开展跨校跨域互动教学,促进师生的流动和教学资源的整合,构建空间学习共同体,实现内容、资源、技术和过程在受教育者或者群体的开放可用性。在社会空间上,未来大学要发挥社会公民价值和作用,通过开放、多元的辩论和知识共享,支持欧洲的开放、多元和民主社会,坚定欧洲开放、多元和民主社会的价值观,促进这些价值的良性循环[14]。在信息空间上,未来大学不仅面向在校学习者、学者和专业人员,而且还要对远程学习者、在职工作者、难民等群体开放,提供无障碍的教育服务,制定包容性政策,优化学习环境,以适应和满足多样化的学生和在职人员的学习需求[15]。为了扩大高等教育对象,未来大学要利用教育技术优势,开放各类线性课程,充分利用MOOC 和其他数字工具促进终身学习,也就具有更加重要的意义。
“跨国”:随着三维空间的开放,跨国既是必须的条件,也是必然的结果。《2030年愿景》针对当前甚嚣尘上的逆全球化趋向,强调未来大学的社会空间是“跨越本土”的国际化、全球化网络结构,在各个国家之间搭建起相互开放、畅通无阻的桥梁,构筑一个紧密的高等教育网络,促进教学诸元素在国际范围的广泛流动,在更高水平上实现高等教育的国际化、全球化,增强高等教育的全球身份认同。《2030年愿景》特别指出,要促进欧洲各国以及其他各洲之间的和平、建设性合作,与世界各国的同行共同致力于提供高质量的教学和研究,形成一个包容的、真正全球化的研究和高等教育社区,促进高等教育的“能力建设”和“公平的人才流动”[16]。
“变革”:“开放”和“跨国”要求大学变革教育教学方式。从技术的角度看,未来大学建立在信息空间开放的基础上,一个开放的信息空间必定是多元、超量、共享的,能够满足所有学习者不同的学习需求,最大限度地实现因材施教。为此,《2030年愿景》主张,未来大学要变革教育空间和形态,以整体化的方式重新设计、整合实体教学环境和虚拟教学环境,突破校园的时空限制,融通线上教学和线下教学。一方面加强和改进实体校园“作为社会互动和对话场所”的重要角色,另一方面充分开发和有效利用虚拟校园,以扩大和改善所有人的参与研究、学习的机会,加强学习者、研究者的合作,并且探索大学“履行使命的新方式”,从而使得大学“无处不在”[17]。
(二)可持续、多样化、参与性
大学职能直接影响大学在高等教育系统以及社会中的定位,因此《2030年愿景》从大学职能目标角度分析未来大学应具有的特征,进一步明晰了未来大学的框架,具体包括“可持续、多样化、参与性”。
“可持续”: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5年提出到2030 年通过17 个可持续发展目标以解决社会、经济和环境等全球性问题,可持续发展建设进程已经过半,但效果并不明显。为此,《2030年愿景》强调了大学为可持续发展服务的使命,号召大学为推动可持续发展道路的转变贡献力量[18]。报告指出,未来大学在教育教学上要深入开展可持续发展教育,使学生树立正确的可持续发展观念,为学生提供“整体性和变革性的知识和技能”,增强学生学习的认知、价值观、态度和行为维度,使学生有责任心、有能力为环境完整性、经济可行性和社会公正性做出“明智的决定并采取负责任的行动”[19]。
“多样化”:《2030 年愿景》指出建设开放、可持续、自治的大学,多样性是关键因素之一[20]。因此未来大学要促进学术观点、学科和研究方法的多样性,为多样化提供足够空间和良好支持。注重创设具有吸引力的研究环境,充分利用数字化提供的机会,使得物理空间和虚拟空间能够有效融合在一个整体的研究环境中,以适应多样化的研究诉求。此外,《2030年愿景》着重强调了未来大学要致力于建立一个更加多边的研究体系(Multilateral Research System),该体系以国际研究和创新合作为中心,根据世界地域的不同,多边研究合作也有着不同的侧重点,例如,欧洲大学与美国大学的合作将更专注于数字技术的共同标准和能力,而与非洲大学的合作将更专注于向知识型社会过渡[21]。
“参与性”:鉴于当代高等教育与社会发展的密切关系以及当代大学在社会发展进步中的引领性作用,《2030年愿景》指出未来大学应具有“参与性”的特征,“大学要积极参与社会,成为社会变革的引擎,驱动社会的未来发展”[22]。具体来说,未来大学要与社会建立开放和以信任为基础的关系,要积极、广泛参与到社会中,既要适应社会发展,又要引领社会发展,这要求未来大学密切关注社会需求和迫切需要解决的社会问题,因此《2030年愿景》明确要求大学要在解决因Covid-19大流行和随之而来的经济危机而加剧的社会差距方面发挥重要作用[23]。其次,《2030年愿景》着重强调未来大学成为“防止民粹主义和民族主义蔓延的堡垒”[24],促进欧洲社会的开放、多元和民主,为此“大学必须在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课程之外为民主社会的研究、学习和教学创造更多的空间”[25],大学还应该进一步支持并开展开放的公共辩论,致力于建立更加民主的社会。
(三)效能、自主、负责
为了实现以上各种特质,未来大学还需要改变传统的围墙式管理模式,具备完善的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完善的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既是建成未来大学的必要条件,也是未来大学的题中应有之义。《2030年愿景》将这种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概括为“效能、自主、负责”。
“效能”:《2030 年愿景》指出,大学的有效治理是高质量教学和科研的重要保障,因此大学治理要改变以往的低效、无效状态,完善治理结构,提高治理能力和治理效能。大学有效治理的关键是提高治理的效能,因此,在内部治理上,完善治理结构,形成多元的治理主体,使大学内部管理权力配置合理,权责明晰,健全完善的内部运作机制,确保高效的决策过程;在外部治理上,大学要处理好政府和社会等其他利益相关群体的关系,努力使大学的政策和目标获得外部各界的认同和接纳,从而使外界更好地支持和服务大学[26]。
“自主”:《2030年愿景》像以往的所有高等教育文件一样,一如既往地强调“自主”对未来大学的重要性,“未来大学在积极地融入社会的同时,必须坚持大学自身的价值观”[27]。报告指出,未来大学仍将享有高度的自主权,能够在组织、财务、人员配备和学术问题上做出“战略自主选择”[28],这是自古以来被证明为大学治理的最基本原则,未来大学的治理必须坚持这一基本原则。实现治理主体的多元化,让各类学习者、教职员工、学术团体等利益相关者尽可能参与大学治理,与校方共同创造大学的未来,这并不会意味着削弱大学治理的自主性,而是为了更好地保障自主治理。同时,《2030年愿景》一如既往地强调了大学的学术自由和社会参与,主张大学积极与社区合作,参与公共事务辩论,“大学是提出新思想、求异思维和创造仍处于主流意识之外的新知识的场所,因此,大学要以公认的学术伦理和诚信标准积极推进知识和思想探索的自由”[29]。
“负责”:意味着未来大学要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共同应对全球性问题的挑战,要对所有的利益相关者和整个社会负责。未来大学的这种社会责任不是社会从外部附加给大学的,而是大学为实现自身的职能和使命而内生的。“如果封闭的象牙塔式的知识生产或纯粹的功利主义的观点成为完全主导,大学就有可能放弃他们的使命。”[30]因此,《2030年愿景》提出,未来大学要与公共政策制定者、公民、工商业和其他社会团体持续交流并主动沟通,尊重社会问责[31]。
三、重新界定未来大学的开放性
《2030年愿景》突出强调了大学的开放、社会责任,以对抗欧洲高等教育领域正在蔓延的绝对主义或者一元价值观念,打破故步自封、静止封闭的高等教育心态,解构大学的“围墙”,使大学更主动地融入社会,更主动地适应社会并引领社会。事实上,早在1999年,“博洛尼亚进程”就已经提出了建立一体化的欧洲高等教育区的计划,并且推动了欧盟国家高等教育的资源整合和相互开放[32]。但是,“博洛尼亚进程”的重点是欧盟国家内部之间的开放以及物理空间的开放,尚未充分顾及多维度的开放,并且由于欧洲民粹主义的崛起、逆全球化的威胁以及新冠疫情的肆虐使得博洛尼亚进程对于欧洲国家的政治吸引力减弱[33],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甚至退出博洛尼亚进程,所有俄罗斯高校均被排除在博洛尼亚进程之外。可以看出,欧洲高等教育一体化有走向衰退的趋向,开放的高等教育区有可能开始走向封闭。因此,《2030年愿景》在博洛尼亚进程的基础上重申大学的开放性,并指出未来大学必须走向更深层次的开放,从师生、学术人员、课程、学分等要素开放过渡到系统开放。系统科学认为,“系统开放是系统向上发展的前提,也是系统得以稳定存在的条件”[34]。大学保持系统开放,可以有效吸收与内化外界能量、信息,促使大学系统获得新的能量信息,进而抵消大学组织的无序化倾向,促进大学系统的进化,并让大学的生态系统外延更广阔,因此未来大学要实现联通的开放、多维的开放、变革的开放、协同的开放。
(一)联通的开放
大学独特的松散结构使得大学组织的基本构成要素低度联结、相对独立。“高等教育系统中的底层结构以学科为主的层次朝着分化和松散型结构变化,并随着学科和专业领域的专业化,其聚集形式越来越松散,因而它所遵循的是学科、专门知识和专业化无序状态的逻辑。”[35]而系统开放是一个耗散结构,“使系统从原来的无序状态自发地转变为宏观有序状态,形成新的、稳定的有序结构”[36]。其中,系统内部诸要素之间存在着非线性相互作用,与此同时,积极与外界进行物质、能量的交换。这要求未来大学在组织结构上突破科层制的层级框限和松散的底层结构,推进扁平化的组织模式,促使大学组织基本构成要素相互联通,建立线性的联系,形成多元主体相互独立又相互依存的共治模式。同时,《2030年愿景》进一步强调了未来大学还要推动跨学科组织模式,打破人员和组织机构在单一的学科和专业范围的限制,促进不同国别、不同学科、不同领域的师资、数据、信息等资源整合和融通。
(二)多维的开放
《2030年愿景》强调要解构各成员国之间的围墙,大学必须实现多维的开放,大学要在物理空间、社会空间、信息空间构建开放的高等教育社区,为不同学习层次的学习者和不同形态的组织提供个性化教育服务,实现灵活、有弹性的移动学习,促使受教育者惠泽的社会层面更全面地推动未来教育场景多样化、个性化。其次,大学还要在教学、科研、社会服务、文化等层面实现多维的开放,提升教育内容、教育资源、教育技术和教育过程的开放可用性,促使所有受教育者都能无障碍地接触到优质的高等教育资源。
(三)变革的开放
系统的开放不是一成不变的“拿来主义”或者“送去主义”开放,而是变革地开放,是在积极主动应对外部变化的基础上进行内化、调整,进而在大学系统内部形成新的结构,不断为大学注入新的动力,促使大学系统充满活力,推动大学系统的进化。因此,《2030年愿景》强调未来大学要在学位体系、学分体系、师生人员等要素开放的基础上,强调大学要与时俱进地吸收社会需求、家长要求、学生诉求等外界信息,适应变化,实现大学和师生教育理念、知识结构、教育模式的更新,并相应调整大学定位、教师教学科研、学生评价等。
(四)协同的开放
《2030年愿景》高度重视大学与社会之间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复杂关系,主张大学必须密切联系社会,彰显大学的外部价值和效应。但社会也直接、间接地影响着大学,而且这些影响可能是积极的也可能是消极的,这就要求大学在对社会的开放中厘清价值和辨认方向,从而与社会发展和进步的方向保持一致,使大学的开放与社会的发展实现协同。与此同时,在大学系统内部,各门课程、学科不仅存在着目标的同质性联系,还存在着内容的交叉性联系以及方法、模式的相似性联系,大学还要促成不同科目的课程之间、不同学科之间的开放,进而发挥合力作用。
四、未来大学建设的行动优先事项
建设未来大学,涉及高等学校的各个方面和环节,但是,为了加快建设的进程和效能,《2030年愿景》结合欧洲各国高等教育的实际情况,从教学、研究、创新和文化四个维度阐述了欧洲建设未来大学的战略规划和行动优先事项。“在未来十年,我们设想的是没有围墙的大学,将通过研究、教育、创新和文化为公共知识生产提供一个开放的、变革性的空间。”[37]
(一)全面开放教学、科研资源
教学、科研资源的开放性和自由性是大学开放最为直观的体现,因此,《2030年愿景》明确指出未来大学要开放教学、科研资源,让所有群体都能无障碍地接触到大学的教学、科研,将是大学生产知识的默认方式[38]。
为了促进大学教学、科研资源的开放,《2030年愿景》指出,未来大学尽可能地开放教学和科学研究过程,并积极组织向社会开放的教学成果展、科学研究成果展,体现开放学习的自主性、动态性。其次,未来大学教学、科学研究产生的数据和结果将是可查找、可访问、互操作的,所有群体可以开放学习、使用,并借助教育信息技术促进跨域资源共享。再次,未来大学将支持一个多样化的非商业出版系统,并通过促进和支持非商业和小型出版活动直接参与到这个系统中,以此优化教学和科研资源共享路径。此外,未来大学要给予开放教学和科研数据、成果的教师、科学家一定的奖励,调动教师共享教学、科学研究成果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二)合力推进跨域教学
在开放教学、科研资源的基础上,大学还要实施更深层次的开放,这要求大学在教学形式、科研范式上做出相应的变革,对此,《2030年愿景》强调跨域教学是未来大学教学的最新形态。跨域教学中的“跨域”既指跨越地域的教学,同时还指跨越线上线下的教学,此外还包括跨越学科的教学[39]。跨越地域的教学指大学教学要跨越欧洲大学协会成员国国别、地域的限制,构建以共同愿景、规则为基准的空间学习共同体,促进教学要素的流动和共享;跨越线上线下的教学要改变传统教育的形态,构建起一个具备现实与虚拟、线下教学和线上教学双重属性的教学新模式,促使线上、线下教学内容呈现出融会贯通的状态;跨越学科的教学指教学要突破学科之间的界限,基于两个或多个学科或者课程之间的同质性联系、相似性联系或者交叉性联系整合教学内容,使不同学科、不同课程的教学能够相互照应、相互联系。
(三)深入开展跨学科研究
为实现更深层次的开放,未来大学要深入开展跨学科研究,在创新生态系统中发挥主导作用[40]。为此,未来大学要以复杂的现实问题为切入点,密切联系多方合作伙伴,建立多元化合作模式与机制,深入整合技术、信息等创新要素,促进跨学科、跨领域、跨行业的协同创新。其次,未来大学要支持不同学科的学术人员共同研究和探讨,促进不同的学科彼此交叉和相互渗透,进而扩大大学知识的生产乃至促进新学科的产生。再次,未来大学要建立完善的跨学科研究成果评价机制和奖励机制,结合欧洲各国高等教育实际,明晰评价主体、评价方法、评价标准、评价流程等具体内容,从而提升跨学科研究质量,激励更广范围的跨学科研究。最后,未来大学还要引入先进的数字服务和工具,完善学术信息基础设施,从而为跨学科研究提供良好的支持性环境。
(四)积极推动多元文化共生
为了提高不同文化的共享性和开放性,《2030年愿景》强调要发挥大学作为知识和文化守护者的重要作用,将大学打造成不同文化创作、表演、展示、分享和讨论的主阵地[41],促进不同文化的相互理解和包容。首先,未来大学要积极促进文化和语言的多样性,对于不同的文化给予包容和理解,促使大学成为了解不同类型文化的窗口[42]。其次,未来大学要促进不同文化的共处和交流,加强彼此的尊重、包容,推动欧洲各国内部各个不同文化单位间的和谐共存。此外,未来大学要在多元文化基础上加强跨文化教育,在高度国家化课程和跨文化活动中进一步提升学生的跨文化能力,增强学生对不同文化的认同感,培养拥有国际视野、熟悉异国文化环境、具备国际理解能力的人才。
五、启示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要“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稳步扩大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43]。这就把国家的开放战略推上了一个更高的层次和更高的水平。在高等教育领域,不仅要继续推进留学、人员流动、学术交流等方面的传统开放,更要着眼于参与全球高等教育治理,在高等教育的规则和管理体系等方面推动制度型开放。我们既要以更加开放的心态和视野学习借鉴世界各国高等教育的先进经验和理念,同时也要为世界高等教育贡献中国方案和经验。
(一)塑造多元融合教育形态,建设开放性大学
大数据时代要求我们以更加开放的眼光和胸怀规划中国未来的大学,以国际化、多样化、可持续发展为标准要求建设高质量开放性大学,变革大学办学模式、人才培养模式、社会服务模式等,赋以高质量高等教育新的时代内涵,塑造多元融合的教育形态,实现适应社会与引领社会的统一,教育数字化与教育终身化的统一,教学、科研与社会服务的统一,教育国际化与教育本土化的统一,教育规模扩大与教育质量保障的统一,学术自由与服务社会的统一。
(二)优化战略规划,明确行动纲领
制订发展规划,按照发展规划推进高等教育的发展,是我国高等教育多年行之有效的管理方式。当前的主要问题是需要将宏观管理规划具体化为可实施的行动纲领,并且制定出优先工作次序。新的行动实施方案应站在新的历史起点,在《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这一顶层设计下,以《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实施方案(2018-2022年)》为基础,将教育现代化这一个宏观的教育战略目标细化为未来五年、十年的具体目标任务和大学发展的行动路线,推进我国高等教育改革进程。
(三)完善治理体系,提高治理能力
大学越是开放,越是需要提高治理水平,实现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只有这样才能切实发挥大学的效能。这要求大学进一步深化高等教育管理体制改革,构建主体多元的高等教育治理体系,实现共治的扁平化治理结构,促使不同主体通过协商、互动在不同的利益诉求中达到最优化的治理效果。其次,进一步完善我国高等教育法律体系和高校章程,增强多元主体权责的科学性和权力的透明度,推动高等教育治理制度化、规范化、程序化,为高等教育的共治提供支撑性条件。与此同时,数据治理已经成为教育数字化时代治理体系的现实议题,因此大学还需要健全数据治理制度,完善高校数据治理政策及制度的建设,构建基于数据的高等教育治理新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