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色彩在博物馆展陈设计中的运用

梁潇/北京坤远文博展览有限公司

0 引言

在中国文化的长河中，中国传统色彩有着它独特的体系与观念，传统的五色观蕴藏着中国人的审美和古老的文化沉淀。中国传统色彩是古诗词中的“茅屋山岚入，柴门海浪连”，是画卷中的天青、月白、苍绿、黛蓝，这些中国传统色彩在展陈设计中的运用，将以独具一格的色彩风格，营造出展陈的文化特色，展现出中国传统色彩的文化魅力。

1 中国传统色彩的文化内涵

1.1 中国传统色彩的发展历程

中国传统色彩是指“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这五种色彩被称为五色，它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重要的元素。随着历史的变迁，中国传统色彩也在不断地发展和完善，形成了中国独特的色彩体系。其中《山海经》一书中的“丹木”“青华树”“赤水”“赤水之西，有白玉山，其上多金玉”“昆仑之丘，有木焉，其状如棠”，[1]以上描述中的“丹、青、赤、白玉、赤华”词语与色彩相关。虽然《山海经》中没有明确提到色彩名称，但使用了与色彩相关的词语形容植物、山河的颜色。夏、商、周时期，中国传统色彩有了一定发展，人们开始使用矿物质和植物作为颜料，创造出了丰富的色彩。夏朝“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为正色。商朝人们对色彩的认识和运用有了进步。将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视为尊贵的色彩，五色观念有了一定的发展。周朝时期中国传统色彩体系正式形成。到了春秋战国时期，中国传统色彩受到当时的哲学思想和文化的影响，“五行”学说和“五色”观念盛行。“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和“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被赋予了象征意义。如，黑色代表水，白色代表金，红色代表火，青色代表木，黄色代表土，“五行”学说逐渐发展成熟。先秦时期，阴阳学说中，五种颜色被分为阴阳两类。其中，青、赤、黄被认为是阳色，它们分别与木、火、土三种元素相对应；而白、黑被认为是阴色，它们分别与金、水两种元素相对应。汉代，五行学说和五色观应用广泛，“五色”“五方”四季相结合，赋予了色彩不同的内涵。如青色代表东方和春季，象征着生机和活力；赤色代表南方和夏季，象征着热情和繁荣；黄色代表中央和土，象征着权威和稳定；白色代表西方和秋季，象征着纯洁和高雅；黑色代表北方和冬季，象征着神秘和庄重。唐代，中国文化和艺术蓬勃兴旺，在艺术作品中，色彩的运用非常大胆和夸张，如唐代的壁画、唐三彩等，都展现了色彩的华丽和奔放，形成了独特的唐代色彩风格，“色彩”一词在唐代开始已广泛使用。明清时期，中国的色彩文化已经达到了繁荣的阶段，传统色彩文化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更加丰富多样，产生了“正五色”“金银色”等，在传统色彩的象征意义、文化内涵上，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中国传统色彩，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独特的象征意义和文化内涵，中国的哲学、宗教、文化、艺术等，对中国传统色彩的演变和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2 传统色彩与传统文化的关系

中国传统色彩是在传统文化的基础上产生和发展的，它与传统文化中的哲学思想、文学艺术、宗教、传统节日等相得益彰。

首先，传统色彩与哲学思想、文学艺术之间的关系。在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中，五行学说将五种元素与五种色彩相对应，形成了相生相克的关系；阴阳学强调平衡与调和，对中国传统色彩的运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2]在古代文学作品中，古诗词里的色彩运用为了表达情感和描绘自然景物，例如“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在古代绘画作品中，如《捣练图》运用朱红、绯红、橙黄、草绿等传统色彩，增强作品的艺术感染力，表达了唐代社会的昌盛和文化繁荣。

其次，传统色彩与宗教信仰之间的关系。不同的宗教信仰对色彩有着各自不同的理解和象征意义。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色彩与宗教信仰之间的关系密切。例如，佛教中，金色代表着智慧与光芒的佛陀，白色代表着纯洁和慈悲；道教追求自然，崇尚黑色和白色；儒家强调人伦道德和社会秩序，注重礼仪和规范，崇尚红色和黄色。这些宗教信仰对色彩的选择和运用反映了各自的宗教观念和文化内涵。

再次，传统色彩与中国传统节日之间的关系。中国传统节日以传统文化为依托，使用传统色彩营造节日气氛，突出传统色彩的象征意义，展现出节日的主题。因此，在传统节日里，红色、黄色、绿色被广泛使用。如春节时，家家户户贴红色的春联，挂红色灯笼、放鞭炮，象征着幸福吉祥，也代表着阖家团圆。端午节，绿色的粽子、艾蒿象征着健康、长寿、生命和希望。中国传统节日有很多，但不同的节日和场合使用不同的传统色彩来表达不同的情感和寓意。

传统色彩与传统文化的关系不仅仅体现在哲学思想、文学艺术、传统节日等方面，还在不同的领域里有所运用。传统色彩与传统文化之间相互交织、相互融合、相互促进，共同建立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

2 如何运用传统色彩呈现博物馆展陈的独特性

中国传统色彩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内涵和深厚的历史底蕴，当传统色彩与历史文物共处一个空间时，能完美地呈现出博物馆展陈的历史年代感和文化内涵，增强了观展者的情感共鸣。

2.1 运用传统色彩突出展陈的文化内涵

中国传统色彩的文化内涵非常丰富，它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观、审美观和哲学思想。当我们研究传统色彩时不能只看色彩本身的结构，更要看到传统色彩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所代表的文化内涵。因此，在博物馆展陈设计时，要深入了解展品的历史背景和文化渊源，选择恰当的传统色彩元素，突出展陈主题，传递历史文化内涵，激发观展者的兴趣。例如徐州西汉楚王陵文物展中，“以色达意”将黑色和红色这两种常见于汉代漆器和服饰的色彩，作为本次展陈的色彩设计元素。这两种传统色彩的运用，其意是想通过黑色和红色在汉代文化中所代表的象征意义，表达出汉代社会的价值观和审美观的深层次内涵。在汉代黑色代表着神秘、庄重和权利；红色表达对国家繁荣、昌盛的期望。因此，通过黑红传统色彩的对比变化，来突出历史特色，营造汉代帝王尊贵和神秘的氛围，烘托出博物馆展陈的文化气氛，让观展者领略到汉代文化的内涵。

读懂传统色彩的文化内涵，有利于传统色彩在博物馆展陈设计中的准确定位，更有助于营造博物馆展陈文化氛围和文化内涵的表达。

2.2 运用传统色彩营造独特的博物馆展陈氛围

中国传统色彩种类繁多、意蕴丰富，在博物馆展陈设计中，恰当地利用传统色彩搭配，营造出极具独特的展陈色彩氛围，让观展者更好地感受历史文化的魅力。例如“北京古典名园—园说”的展陈设计中，使用朱红、碧绿色搭配，突出朱红色热情、活力、充满生机，对比碧绿色平静、稳重、自然，这两种颜色的搭配，在活力与稳重之间取得了平衡，营造出既充满活力又不失稳重的展陈意境。其次，中国传统色彩与中国的历史、文化、哲学思想紧密相连，将传统色彩与历史文化元素相结合，营造出具有年代感的展陈氛围。[3]如“走进徽州”展陈设计中选择了传统色彩黑白灰，营造出一种宁静淡雅的气氛。这三种传统色彩的搭配代表着徽州文化和徽州特色，水墨丹青、灰瓦白墙和厚重的文化历史，形成了独特展陈韵味。因此，传统色彩在营造独特的博物馆展陈文化氛围方面具有重要作用。

中国传统色彩在博物馆展陈中的运用，既能营造出独特的展陈文化氛围，还能增添展陈设计的魅力和吸引力，更能增进观展者对中国传统色彩文化的体验感。

3 传统色彩在“北京古典名园—园说”展陈设计中的实践

为展现北京皇家园林的造园艺术风格，传承千年的历史和文化，在首都博物馆举办了“北京古典名园—园说”的展览，本次展陈设计，采用了中国传统色彩作为主色调，通过多种手段，让文物向人们讲述北京公园的前世与今生。

3.1 运用传统色彩搭配突出“园说”的主题内容

博物馆展陈是否成功，同展陈的色彩选择有着密切的关系。选择符合展陈主题内容的传统色彩作为设计元素，恰当地运用色彩搭配，更好地突出展陈主题内容。在“园说”展陈设计之初，根据展陈主题内容，以中国传统色彩“朱红”作为展陈的主色调，“碧绿”色作为装饰色彩元素。朱红色是一种温馨明艳的色彩，在皇家园林的建筑上经常使用，本次展陈将朱红色作为背景墙，突出皇家园林的庄重、华丽之感，搭配碧绿色边框或绿植给人一种清新、明亮的视觉之感，这两种传统色彩的运用，完美地突出了皇家园林的特征，符合展陈主题内容，创设出“园说”的主题氛围。例如，第一单元“园林意境”（图1），当观展者进入展厅时，出现在眼帘的是北海公园、景山公园代表性的建筑，红色高大的院墙、拱形门、假山石、碧绿色的竹林，当朱红色与碧绿色相遇时，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对比，使整个场景鲜活、生动、富有层次感。这样的传统色彩搭配，让人联想到皇家园林的“情境”，营造出一种庄重、神秘、宁静的氛围。使人仿佛置身于皇家园林之中，感受到皇家园林的美。

图1 “园说”第一单元“园林意境” （图片来源：项目组）

3.2 运用传统色彩的呼应原则突出“园说”展品的特色和象征意义

传统色彩呼应原则是展陈设计中常用的一种原则，是通过元素之间的相互呼应来达到整体的和谐统一。在“园说”（图2）第二单元“坛庙相望天人合一”中，运用了传统色彩呼应的原则，突出皇家祭祀礼器的特色和象征意义。这组皇家祭祀礼器在色彩上分为青、红、黄、白、黑五种颜色，这五种颜色的祭祀礼器不仅仅只代表五种传统色彩元素，更能折射出皇家的传统哲学思想“敬畏自然、敬天法祖、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朴素自然观”。为让观展者更好地理解皇家祭祀的传统文化内涵，在本单元的设计中采用了上方为“祈年殿”屋檐造型（其中造型的色彩包括“青、红、黄、白、黑”颜色等），象征着中国古代的天文历法和宇宙观念。中间为皇家祭祀礼器包括“青、红、黄、白、黑”五种传统色彩的瓷器，象征着皇家的权威和神圣。下方为五色土的造型，象征着天地万物和谐、平衡和秩序，也代表了中国大地的广阔、多彩和生命力。通过上、中、下传统色彩的呼应，将不同的传统色彩元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整体。重点突出了皇家祭祀礼器独特的色彩特征，完美地折射出古人的哲学思想及文化内涵。

图2 “园说”第二单元“坛庙相望天人合一” （图片来源：项目组）

通过传统色彩呼应原则的运用，展现出古人祭祀礼器的特色和象征意义及文化的内涵，使本次展陈极具独特性和视觉吸引力。

3.3 运用传统色彩对比的手法突出“园说”展陈的创设情境

“情境”在博物馆展陈设计中是非常重要的表现形式。它还原展品的原生环境，使观展者有身临其境的感受。设计者在创设“情境”时，不仅要考虑“情境”给观展者带来的“记忆点”，也要考虑恰当地运用传统色彩的对比手法，营造出不同的展陈氛围。[4]以“园说”（图3）的展陈设计中序厅为例，为更好地突出主题，提取园林元素，创设出园林“情境”。以园林建筑白色的墙、门洞为序厅的整体空间结构，配以假山、碧绿色竹林。巨大的原木色帷幕前后放置了两件展品（石洗、石雕山子），以绿植、鲜花围绕展品周围，不仅起到了点缀展品的作用，也形成了展品无形的护栏。通过白色墙上形状各异的漏花窗户，可以看到北京古典园林的景象。漏花窗户的色彩以朱红、黑色为主，这两种色彩与白墙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对比，使漏花窗户更有立体感。序厅对于园林的空间意象塑造，所营造出的氛围就是展陈主题“园说”的“情境”。[5]展陈的“情境”创设离不开传统色彩的辅助，通过色彩的对比，使展陈“情境”更具特色，当观展者走进序厅，仿佛置身于真实的园林之中。

图3 “园说”“序厅” （图片来源：项目组）

运用中国传统色彩的对比手段，创设出独特的博物馆展陈“情境”，营造出了具有强烈吸引力的展陈氛围和情感体验。

4 结语

中国传统色彩独树一帜，绚丽辉煌，五色观是中国人诠释色彩的方式，更是中国人看待世界的方式，它饱含着东方审美和哲学智慧观。我们要不断地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用“中国传统色彩”沉稳厚重的文化底蕴，滋养当代的创作者，以中国传统色彩独特的“语言”方式和玄奥魅力，创新发展文博事业，不断深挖中国文化之内涵，探索博物馆更多更新的展陈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