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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井中之城》中“电子元宇宙”的空间建构

2024-01-21付吟玥

关键词:张亮刘洋建构

付吟玥,李 佳

(1.深圳大学 人文学院,广东 深圳 518060;2.四川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 成都 610000)

2023年2月,刘洋的新作《井中之城》问世,不仅延续了其长篇小说一贯的现实主义中式科幻小说的风格,且在物理科学设定、现实生活观照以及人类存在处境等诸多方面锐意创新。刘慈欣称赞《井中之城》为:“延续了科幻文学的宝贵传统,展现了科学的诗意和宇宙的美感。”[1]刘洋在《井中之城》中借叶文之口给出了他的回答:“真实与虚妄,其实存乎于心。我们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与其中万物发生联系,那么这一切对于我们而言,自然就是真实的。再说了,就算回到人类本来生活的那个世界,谁又能保证它一定是真实的呢?”[2]刘洋不仅仅建构了一个全新设定的微观电子“元宇宙”,更是借用了“井中”的层层交叠的物理空间、社会空间、记忆空间等多重建构,一步一步揭示了人类在虚拟空间中的存在与处境问题。

一、全新设定的物理空间:“井中”的虚拟世界问题

科幻小说中的虚构空间一般是指在作者的科学幻想基础上营造出的不真实存在的地理空间或者社会空间,比如地球核心空间、宇宙外太空、机器空间、乌托邦城市等等。而刘洋在受到凡尔纳“硬科幻”创作特征影响的情况下,并没有集中刻画外星生物、没有时光穿梭、没有宇宙飞船,虚构空间的物质属性、社会属性及存在其内的事物是他对已知的物理科学经验基础和已具备技术程度的合理想象、预测。

在“元宇宙”热潮席卷的当下,刘洋既没有选择建构科技感极强的“吉布森”式的“赛博空间(Cyberspace)”[3],也没有亦步亦趋追寻斯蒂芬森在《雪崩(Snow Crash)》中所创建的由“化身(Avatar)”交流与运转的“超元域(Metaverse)”[4]世界,而是根据自己的物理科学经验以及极强的创作力与想象力,构建了一个以电子为物理基础的全新设定的微观二维空间。不管是“赛博空间”还是“超元域”都具有一种符合人类想象的永恒性,即虚拟空间不受时空限制,可以无限变化与运转的性质,然而刘洋在《井中之城》中所建构的“电子元宇宙”却有意与“元宇宙”的永恒性划清界限,文中的“井中世界”是一个以电子为物理基础的微观世界,人作为一个个电子运行在原子周围,其空间属性必然要遵循最基本的物理定律--能量守恒定律。在这种全新设定下,小说中所建构的一切生活现象都只是某种物理现象,如太阳只是一个幻想,是一种天然放射性的元素,必然面临着能源枯竭的危机,而二维生物为了维持这个微观世界的能量供给,则会限制作为电子的人的出行,就会出现“宅家”“贫富差距”“房价虚高”等问题,而这些看似真实合理的日常现象背后不过是基础物理的运行逻辑与二维生物的系统操控。然而《井中之城》的空间建构不仅是简单的物理建构,在这样的微观电子世界中,刘洋仍旧保留了极尽真实的社会关系空间,并且由真实空间与虚拟空间的相互演化,人物自我认识的记忆空间的层层揭晓,抛出了一个“庄周梦蝶”式的中式哲学问题: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比如,刘洋在小说中通过主人公们的“骰子游戏”和“闯关模式”,一步步逐渐揭示出了井中之城的全貌:二维空间的外星人进入人类地球所在的三维空间,两个不同纬度的文明开始接触,而“电子”是沟通两种维度的唯一途径。贯穿整部小说的“骰子游戏”所扮演的角色是线索提示者,揭示出“电子”是构建这个世界的物理载体。“谭家市”这座城市是一个碳原子的核外电子云,井是一种势能壁垒(库伦势阱),在城市中活动的人则是上传了意识或者增强了感官的电子,但他们无法打破势能壁垒,在城市中永远无法进入井外的世界。刘洋将社会空间中的人以及人的活动与电子的状态与运转进行连接对应,用极其清晰的物理科学基础知识进行空间的建构与故事的铺陈,极其细致地从原理上进行了“电子元宇宙”的空间建构--这在描绘“元宇宙”空间的科幻小说中是极为罕见、极具创新性质的。

随着精密的物理原理建构空间的展开,刘洋最终揭晓了逃出井外的需求:打破势能壁垒,逃出库能势阱,实现电子跃迁--这一切的一切需要的都是足够的能量,而能量在此虚拟世界中的一般等价物是金钱。可以见得基于基础物理的电子世界也并非纯粹的想象与虚构,刘洋的独到之处便是将绝对真实的社会处境嵌入其中。为此,他特别创造了“牛顿电子”一类的特殊概念,在纯粹物理科学的基础上注入人的意识与思考。当电子具有了人的意识,其运行轨道就绝非物理公式或者定理可以计算。(人的主观能动性并非纯粹的物理实际可以解释,这也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最独特原因)。因此,刘洋的“电子元宇宙”空间建构也绝不仅限于物理空间和社会空间实体存在物的简单对应,而是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现代社会常有的社会现象,与电子间的作用以及能量守恒定律等等联系在一起--譬如金钱与房价。太阳只是一种幻象,是一种天然放射性的核元素,因此必然面临着能量枯竭的危机。作为人活动在原子周围的电子,其活动必然受到限制,而金钱和房价等社会等价物(又或者称为某种社会现象与困境),在原子虚构世界中就成为了系统的定性安排,成为了可操纵甚至可设定的“数值”。这种物理空间与社会空间交织的虚构空间安排,看似是一种宏观与微观上的一一对应,实际上何尝不是对现实社会的反讽与暗喻?这让人联想到电影《时间规划局》中耐人寻味的台词:“若所有人都永生,生存空间还够吗?……提升生活成本是为了确保死亡率。有些人怎么能活百万年?除非大部分人都朝不保夕。”[5]

刘洋所创造的独特的“电子元宇宙”所展现出的绝不仅仅是丰富的物理科学知识,更重要的是他在运用所谓“能量守恒”与“系统安排”,在此虚构空间中所排列出的社会现实问题:包括但不限于年轻人的“宅家”现象与社会中的“贫富差距”“阶级分层”以及“房价虚高”等等问题。科学依据下的极度细致的物理空间建构,不仅仅体现了刘洋丰富的物理科学经验与对社会现实观察的创造性能力,也寄予了他对现实问题以及社会结构的看法与思考。“井中之城”除了是一座极度精密的“电子之城”以外,还是一座具有极度真实的社会权力关系的“现实之城”。

二、极尽真实的社会空间:“井中”的社会秩序问题

快递员“张亮”生活在一个陌生而又真实的场所。除了极富异于常人的想象力以外,他似乎和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快递员没有分别。他生活于“谭家市”,骑着普通的电力驱动三轮穿梭于城市间送货。而在这与其他日子没有分别的一天里,他的送货地址是“天海花园5座7层”,在其他时候他偶尔会经过“隧道广场”,又或是在派件结束之时去一个名叫“ZENO”的餐厅稍作休息。每一个场所似乎都能让作为现代读者的我们即刻代入。不同于类似《神经漫游者》所塑造的赛博空间从一开始就建立科技感极强的都市景象,《井中之城》的故事更贴近真实的生活空间图景。在刘洋揭晓“井中”空间的电子属性之前,这个主角张亮以及他的朋友、家人生存的空间极具当代社会结构的真实性。

社会权力问题一定程度上就体现为空间移动的限制。对于快递员张亮来说他的日常行动轨迹极其有限,除了固定的快递站点以及固定的休闲场所外,他几乎不允许被去往任何“越界之处”--他的行动轨迹受到限制的原因主要有二:其一是“谭家市”严格的跨区要求导致各个区域的人们很难实现区域间的交流,其二是张亮的妻子对他的行踪进行严格的监管以及强迫式的召回。这种空间行为的限制背后蕴含的社会权力关系问题是多重的:是阶级的、性别的,也是种族的。快递员张亮在“谭家市”所形成的社会结构中担任着底层平民形象,以最基本的普通体力劳动为生。在阶级关系上他处于中下层,而制定这种空间限制规则的“时安局/人平所”无疑拥有一种阶级上的高位与压制权力。譬如成为时安局局长的叶子几乎无处不在,运用自己魔神的“灵魂出窍”能力游走于各个场所之间,她的行动空间是绝不受限的,除了时安局局长的身份外,魔神的身份也赋予了她随意游走的能力。而张亮在魔神能力逐渐觉醒后也摆脱了行动轨迹受到严格限制的快递员身份,结合时安局对“魔神”的恐惧与提防以及逍遥会对其敬仰与推崇可以看出,魔神在这个社会结构中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存在,而这种至高无上的权力就体现为空间上的绝对自由。

蕴含在这种阶级关系压制背后的,是“井中”社会结构中性别和种族的关系。在男权社会的当下,背后象征着“时安局”来控制张亮行径的权力代表者是他的妻子--女性,除此之外,时安局局长这样处于权力顶峰的社会角色也由叶子这一女性角色担任,其侵占身体的人平所所长谭凤怡,虽未着较多笔墨描写,但也可以知道是一位年老的妇人。相反作为丈夫的张亮需要在妻子的牢牢控制下生活,而作为手下的时安局、人平所人员以及逍遥会的诸位长老(已知都是男性)都忌惮并恐惧叶子的能力以及权力。这样性别空间的置换与颠倒似乎是刘洋的有意为之,男权社会以及男性主体被压制,男主人公的“闯关游戏”进程就体现出一种对主权身份争夺的面貌--张亮魔神身份的揭晓与恢复,成为一种反压制的行为,是其社会权力的争夺与释放。这样社会主体的颠倒与争夺同样出现在小说中的“种族问题”中。经过作者的揭晓,“井中”与“井外”共同存在的不同种族主要有:“井外”二维空间的外星人、“井中”来自三维空间的人类,以及“井中”类似于虚拟游戏世界中的“NPC”的由二维外星人制造出来的“数据人类”。人类被外星人压制在井中,并抹去其对自我身份的认知与记忆。作为人类的张亮(叶文)、叶子、古河等人恢复魔神身份并实现电子跃迁逃出井外的过程,就是与外星人展开的对自己身份的争夺的过程。在这之中,记忆恢复的过程就是觉醒的过程,也同样成为一种反压制的社会权力的争夺与释放过程。

总而言之,“井中之城”不仅由精密的电子结构组成物理基础,还由复杂交错的权力关系结构组成其社会基础。而这种物理本质的揭示与社会权力的建构,其根本进程线索即是主人公张亮的“记忆”--随着他魔神身份以及自我认知的恢复,“井中”的空间迷雾逐渐由“井外”的故事真相层层揭开,虚实空间的相辨问题也随之跃然纸上。

三、无知到有知的记忆空间:“井中”的人类困境问题

“电子元宇宙”的谜题揭晓以及“井中”“井外”多重人物关系的建构归根结底都是随着主人公张亮的记忆恢复与身份揭晓而展开的。张亮经历了一个从无知到有知的过程,也就是从“谭家市”的普通快递员张亮恢复到“井中”电子世界的“创世魔神”叶文的身份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张亮经历了一个从无知到有知的过程。这种从无知到有知的揭晓方式在科幻作品中并不少见:《黑客帝国》中也有类似的情节:一名年轻的网络黑客尼奥发现看似正常的现实世界实际上是由一个名为“矩阵”的计算机人工智能系统控制的。尼奥和张亮一样,都经历了一种从无知到有知的“觉醒”过程,经由他们记忆空间的展开从而颠覆了常规认知中所谓的“真实世界”,人类的空间处境被打破并重构。但不同的是尼奥面临的是全新世界观的建构,这是一种对过往认知的解构过程,因此,他在电影开始并不相信神秘女郎崔妮蒂和黑客组织的首领墨菲斯的“救世主”说辞。而在之后世界观的重构过程中,他经历了类似于“自我否认”--“自我实现”传统英雄主义发展脉络。但叶文并非如此,他的“无知到有知”是一种已经建构的过往记忆的恢复,并且这种记忆几乎是与读者所共有的--看似真实的“谭家市”最终被揭晓为某种电子世界,即陌生化的世界,而在主角团的记忆存在的是读者所共知的地球世界。张亮也并非传统的英雄主角,区别于西方科幻中惯有的英雄主义“救世主”的角色形象。他虽然是“井中”世界的创世魔神,但这一身份主要用作于虚拟与现实的真相揭晓与空间连接,而并非某种“拯救者”形象。叶文最后对虚拟与现实的看法印证了这一点:“真实与虚妄,其实存乎于心。我们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与其中万物发生联系,那么这一切对于我们而言,自然就是真实的。再说了,就算回到人类本来生活的那个世界,谁又能保证它一定是真实的呢?”他将自己“张亮”的身份拷贝了一份,永久地留存在了这个虚拟的电子世界,而刘洋在此也并没有打造所谓的主角拯救虚拟世界又或是打破虚拟世界等等的传统科幻英雄形象。真实和虚拟之界限已难界定,身处其中,虚拟也是真实,而三维空间已被侵占,“井外”世界无家可归,真实也只是虚拟。真实世界与虚拟世界无法界定,自然也并未有好坏之分,因此,所谓的“拯救”母题也就不复存在。

在这种无知到有知的记忆空间展开的过程中,人物的自我认知随着空间的演化不断发展,“井中”世界终于迎来了其全貌,也引向了一种对记忆问题的思考。叶文最终实现了电子跃迁,将自己意识上传到三维空间的机器人体内,回到了其记忆深处的地球。这样一种类似于“归乡”的模式也引人深思:随着记忆的恢复,张亮才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这样的“家乡”完全来源于记忆的建构与重组,而在虚拟空间中记忆是否具有不可靠性?在尚未恢复关于“地球”的记忆时,叶文的“记忆身份”是张亮,而从读者角度出发,这一叙事视角极具真实性--在阅读的一开始,刘洋几乎可以“欺骗”所有的读者,相信“谭家市”以及“张亮”这一快递员形象的可靠性。然而这种信任随着记忆的建构被打破了,从主角经历过“无知到有知”的记忆唤醒/填充过程后,刘洋建立了另一种关于世界的“真知”--即“张亮”身份的不存在以及“井中之城”的虚构性。在此,第三人称限制视角叙事以及作者的有意解构将读者对记忆的不可靠性认知推向顶峰,在接下来的故事中作者是否会再次推翻世界的建构模式,世界的“真知”究竟如何,都犹未可知。

跳出“井外”,当代人在面临使得虚拟世界高速发展的“元宇宙”技术时是否会产生记忆不可靠的焦虑?“科幻小说并不是在预测未来,它只是把未来的各种可能性排列出来,就像一堆想象出的鹅卵石摆在那里供人们欣赏把玩。这无数个可能的未来哪一个会成为现实,科幻小说并不能告诉我们,这不是它的任务,也超出了它的能力。”[6]虽然科幻小说并非在预测未来,但它呈现了科技融入人类现实生活后的多种可能性,引发了人们对后人类生存处境的思考。刘洋在深圳中心书城的新书发布会中曾经谈到,在物理学中对世界本质的探寻最小也只能追溯到“夸克”,那么比夸克更小的是什么呢?世界的本质究竟是如何?最终人类也许也只能转向哲学或者借用文学想象来解释。《井中之城》就是他对世界本质的一种探寻和思考: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发现自己不过是生存在电子空间中,我们的一生在宇宙历史长河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正如《机械姬》中内森所说出的那样:“将来有一天,人工智能会回顾我们人类,就像我们回顾非洲平原的化石一样:直立猿人,住在尘土里,使用粗糙的语言和工具,最后全部灭绝。”[7]在元宇宙技术、人工智能、外星探索都极速发展的当下,在记忆可靠性受到质疑的后人类时代,人的“定义”和人的“类认同”将如何界定?

《井中之城》的主角叶文的结局耐人寻味:他回到了所谓的真实世界,但却只能将意识上传到机器人的身体,“回到人类世界”的追寻因此变得模糊暧昧了起来:如果身体已经是机器人,那叶文如何定义人类的界限?在《神经漫游者》中,关于身体的问题就已被广泛讨论,其中关于身体的机械化、智能化改造以及毒品的滥用等,将身体的边界不断结构与重构,身体可以同机器进行组装,意识也可以超越身体的限制,完全脱离身体而成为数据与机器结合。[8]后人类时代下对“人的本质”的确定和找寻显得尤为重要,人类通过对自我认知的肯定来避免堕入伦理的混乱和文明的虚无。对于这个问题,不同作家学者皆有自己的看法,显然在《井中之城》中,刘洋也借叶文之口说出了自己的观点:“真实与虚妄,其实存乎于心。我们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与其中万物发生联系,那么这一切对于我们而言,自然就是真实的。再说了,就算回到人类本来生活的那个世界,谁又能保证它一定是真实的呢?”庄周梦蝶式的循环困境终于被打破,在刘洋的观点中,人的本质在于其自由意志与自主选择,无论是“庄周”还是“蝴蝶”,只要能够遵从自己的意识生活,都是“真实的人”。在《井中之城》中,叶子选择坚决离去,她蔑视所谓虚拟空间的一切,坚守真实与虚构界限;唐元选择留下,无关真实与虚构,他追寻的是当下的物质享受;叶文则将自己拷贝一份,在真实和虚拟的两个空间都留下了痕迹。张亮想留在电子世界,与妻子母亲团聚,继续当一个平凡普通的快递员,而叶文想念地球家乡,想要重拾以往的记忆。不管在哪个世界,只要有所念想、有所选择,都应该有存在的价值。这就是所谓人的本质,真实和虚构无法界定人,记忆也有可能欺骗人,但人之所以为人,全在于其自由意识和自我选择的能力。

这样对人的自由意识的歌颂在科幻小说中也常常出现,如欧茨所著的《漂流在时间里的人》所讲述的故事:“我”不再是“施特罗尔·埃德莉安”,而是“玛丽·埃伦·恩赖特”,“第九区”也不知是过去的真实,还是虚拟的建构。小说的结局“我”甚至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所有记忆,看不见书本上的字,恍若生活在梦境中。然而这一系列的悲剧仍旧没有磨灭作者欧茨对“自我意志”的歌颂。在小说结尾“我”说道:“无论何时……都欢迎你过来坐坐。”[9]埃德莉安最后的邀请是她讲述一生故事的暗喻,而故事的传承即是对未来的希望,是埃德莉安永恒不灭的“自我意志”的体现。即使记忆欺骗了她,真实和虚拟世界的界限已经混沌模糊,她仍然有着永不熄灭的作为“人”的选择。而《井中之城》亦是如此。随着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人类和机器人、人工智能的界限几近模糊,因此确认作为“人”的本质,坚定自由意识和自我选择的能力,厘清人在后人类语境下的存在与处境,具有重要的意义。

总之,《井中之城》构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新型“电子元宇宙”空间,然而其中的意义却绝不仅仅只是停留在虚拟世界的想象当中。相反,在刘洋构建“电子元宇宙”空间的手法中可以处处看出他对现实的关照。其中秩序井然的社会结构无疑是极尽真实的生存写照。这种虚拟与真实的交错与刻意的结合反映了一个问题--科幻小说中虚拟世界的想象正指向真实未来的猜想与思考。在小说主人公的记忆空间层层剥落后,读者的“被欺骗感”转化为一种对现实的多重怀疑以及“人的真我”的找寻。这也许就是科幻小说的意义所在--《井中之城》的结尾,张亮选择留在了二维电子世界,叶文选择回到被奴役的地球故乡,而每一个读者都会凭此做出属于自己的自由选择,坚信真假难辨的世界中还有自由意识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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