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习近平大历史观的创新与超越
2024-01-21黄加文巫青山
黄加文 巫青山
历史观正确与否直接关乎民族盛衰。百余年来,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始终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以科学的历史观准确把握历史规律、推动历史发展,不断激发亿万劳动人民变革历史的主动性、创造性,书写了彪炳史册的辉煌业绩。习近平在秉承中国共产党正确历史观的基础上就历史的本体、历史的主体因素、如何认识历史、历史的价值提出了一系列的重要论断,形成了特色鲜明、富有创见的“大历史观”。将历史规律、演变机理置于时空维度去分析和探究的习近平大历史观是一种全面、系统、整体观察历史和社会的科学思维、视野和方法。从内涵规定性上看,习近平大历史观蕴含联通中外、贯通古今的历史视野,高扬“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取向,建构了与辩证唯物主义相统一的科学方法,在时间跨度、空间视域、整体思维、深层逻辑上凸显出“大逻辑”和“大视角”。
相较于一般史学视角的“大历史观”,习近平大历史观充满马克思主义历史哲学意蕴。习近平大历史观在遵循马克思主义历史观内在逻辑的基础上扬弃了西方历史观在本体论、方法论和价值论等历史叙事上的弊端,汲取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辩证史观和历史智慧,在历史本体论、历史主体论和历史辩证法中全景式展现出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品格。深入发掘习近平大历史观蕴含的丰富历史哲学内涵和深意,从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汲取和融合、对西方历史观的扬弃和超越、对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运用和延伸三个层面阐明习近平大历史观的创新与超越,有助于增进历史哲学智慧、提高历史思维能力、抵御错误历史观的侵蚀,对坚定历史自信、把握历史规律、掌握历史主动具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一、融通了中华传统历史观
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强调,“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来源不同,但彼此存在高度的契合性。”1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载于《求是》2023年第17期。中华民族创造和延续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习近平大历史观植根的文化沃土,是中国共产党创新理论的“根”。习近平大历史观在运用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方法论观察和把握历史规律的同时有机结合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历史思维和智慧。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辩证法思想、通变思维和经世致用历史功能观等为马克思主义历史观在中国的落地、扎根、发展和升华提供了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构成马克思主义历史观在中国创新性发展的文化基础。
(一)融合中国传统文化的辩证法思想
“当代中国是历史中国的延续和发展,当代中国思想文化也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传承和升华,要认识今天的中国、今天的中国人,就要深入了解中国的文化血脉,准确把握滋养中国人的文化土壤。”2《习近平著作选读》第1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281、283页。理解习近平大历史观对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新发展必须回到中国历史文化的母版上。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周易八卦、道家文化、儒家文化乃至宋明理学,都蕴涵着极为丰富的辩证思维方式,充满深邃的理性思辨和灵动的哲学智慧。《周易》中包含着一种简单的辩证法,它认为世间的一切都是由阴阳组成的,而阴阳则是一种对立的属性,这两种属性可以代表一种性质,如刚柔、上下、主次、好坏、善恶。周易文化中,阴阳是相对而言,同一事物相对条件不同,其阴阳属性也不同。《周易》所包含的阴阳辩证法是最简单、最纯粹的辩证法,理解周易中的阴阳辩证也就可以进一步理解矛盾论。老子《道德经》里面的辩证法更加直接地在“有无”“刚柔”“福祸”等常用词组中显现出来。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所体现出的辩证思维方法深深地积淀和熔铸在中国人的“文化-心理”结构中,富有中华文明特质的大历史观正是受到“知古鉴今,古为今用”的中国传统辩证法思想的影响。在吸纳中华传统文化所蕴含的辩证法思想基础上,习近平多次强调学习历史的重要性,指出“历史是过去的现实,现实是未来的历史”3《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67页。。习近平关于历史、现实和未来三者关系的辩证思考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辩证法,也成为论述大历史观的思想基点。“历史”是指过去的事实,“现实”是指现在和未来,而“未来”则是指对现在和过去的延伸与拓展。“历史”“现实”“未来”三个概念之间形成了辩证统一、紧密相连、相互贯通的整体,成为习近平大历史观最鲜明、最集中的表达。“只有坚持从历史走向未来,从延续民族文化血脉中开拓前进,我们才能做好今天的事业。”4《习近平著作选读》第1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281、283页。这是大历史观揭示的辩证哲理,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辩证思维方式的继承、运用与发展,是新时代马克思主义历史辩证法的中国表达。
(二)蕴涵“通变”的中国传统历史思维
中华民族在几千年的历史发展中,形成了优良的思维方式--通变历史思维。通变是《周易·系辞传》中贯穿始终的主题,被精辟论述为“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变通而图存”是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的处世哲学。司马迁著《史记》,其目的是“通古今之变”,这是一种“变通”。而王安石变法也推崇“变通”精神,他出台的改革措施,不是基于“祖宗成法”,而是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提出的革新策略。清末资产阶级维新派为了变法维新,也以“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为依据,提出了“变者,古今之公理也”的命题。“通变”作为中华民族历经几千年历史所形成的一种思维风格,被世代所沿袭和发展,逐渐形成了当代中国的一种思维倾向。
习近平大历史观所蕴涵的独特历史认知渗透着中国传统“通变”历史思维观的深刻影响。在叙述三千年历史过程中,司马迁自觉将“古今”放在天体运行的规律之下,将世事变迁放在宇宙运行之中去考察,把历史事件和人物放在其后的历史流变过程的整体中去理解和体会,构成当时的“大历史观”。司马迁提出的“通古今之变”实际上是一种“见盛观衰”的历史思维过程,影响了历代思想家和政治家对历史的认识和总结。习近平深谙“通古今之变”的历史思维和“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的哲学思辨,始终强调要准确识变、科学应变、主动求变。在习近平的视野中,“通变”就是要善于从纷繁变幻的事物表象中把握历史发展的规律,从复杂的矛盾关系中把握历史发展的趋势。进入新时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秉持历史通变意识,审时度势、与时俱进地把握时代特点和要求,以变通求生存、以改革求发展,孕育出了坚定的历史自觉、展现出了强烈的历史自信,从而不断开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境界。
(三)贯通“经世致用”的历史功能观
“以史为鉴、经世致用”的思想在夏殷时期有所萌芽,《诗经》中提到,“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重要的思想观念,“经世致用”历史功能观是中华民族在长期实践中所形成的总结过去治乱兴衰经验的历史自觉意识,其核心思想就是要求人们在实践活动中以史鉴今、资政育人。“经世致用”历史功能观认为历史对人类社会具有以下三重作用:一是可以以史鉴今、资政育人;二是可以明“道”涵德;三是可以修身立事。中国传统历史观念认为,“欲知大道,必先为史”。“道”蕴含在历史史料中,通过对史料的挖掘和整理,可以梳理总结出历史事件中存在的普遍性规律,从而对现实予以借鉴和指导。习近平大历史观在承继和借鉴中国传统“经世致用”历史功能观的基础上,对其进行创造性发展,并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
今天中国所面临的诸多问题有萌生、演变过程,从这些问题产生的原因以及发生、演变的历史中可以收获许多历史经验。习近平多次强调要汲取历史智慧,指出“今天,我们回顾历史,不是为了从成功中寻求慰藉,更不是为了躺在功劳簿上、为回避今天面临的困难和问题寻找借口,而是为了总结历史经验、把握历史规律,增强开拓前进的勇气和力量”1《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32、508页。。习近平大历史观要求我们从人类文明史、五千多年中华文明史、五百多年世界社会主义史、近代以来中华民族斗争史和社会主义革命、建设和改革的历程中领会其中蕴含的历史智慧和经验,进而增强历史责任感和使命感。“历史是最好的老师”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32、508页。“历史是一面镜子,从历史中得到启迪、得到定力”3习近平:《论中国共产党历史》,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版,第9页。“党的历史是最生动、最有说服力的教科书”4习近平:《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第2页。等一系列论述显示出中国历史蕴含着“跳出历史周期率”、由乱到治的历史智慧。其中既有良政善治的丰富历史经验,也包含衰乱之世的沉痛历史教训。习近平大历史观强调在汲取中华民族自身历史智慧的同时要充分吸收和借鉴人类所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肯定各种文明“为各国现代化积蓄了厚重底蕴、赋予了鲜明特质,并跨越时空、超越国界,共同为人类社会现代化进程作出了重要贡献”5习近平:《携手同行现代化之路--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的主旨讲话》,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7页。。从世界不同文明中汲取历史养分可以更好地发挥历史价值,更好地在学习历史的过程中感悟历史力量,增强历史自觉,掌握历史主动。
二、扬弃了西方历史观
马克思唯物史观“把唯物主义贯彻和推广运用于社会现象领域,消除了以往的历史理论的两个主要缺点”6《列宁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25页。,从而颠覆了传统唯心史观,在历史观上实现了空前变革。习近平大历史观在遵循唯物史观理论内核的基础上发扬着马克思主义的批判性精神,对西方历史观进行了辩证批判,在历史本体论、历史方法论和历史价值论上实现了对西方历史观的超越。理解习近平大历史观对西方历史观的扬弃,需要在源流发端和演变过程中对西方历史观进行考察,从而更好把握习近平大历史观的科学性和创新性,为增强历史主动、历史自觉提供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一)西方历史观的理论嬗变
西方历史观是西方国家对世界历史的认识和解释,它并不是一个统一和单一的理论体系,而是涵盖了多种学派和观点的复杂理论框架。西方历史观的思想源流发端于古希腊政治意义上的历史观。这一历史观以重大政治事件为主题,以既定命运和单一线索为其主要特征,随后逐渐被中世纪盛行的宗教神学主导的大历史观取代。资产阶级掀起的文艺复兴运动使宗教神学历史观发生了路标性的转向,开始标榜理性和肯定人性。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古典哲学家逐步建构起了理性主义历史观:人类历史是自我意识觉醒的历史,是绝对精神主导的历史,理性在历史中起支配和决定作用。在黑格尔看来,历史规律是事先预设的“绝对”计划,历史是庞大、合乎目的的单线前进过程。随后发生的启蒙运动高举理性主义的旗帜,进一步演变为人本主义历史观。费尔巴哈终结了“绝对理性”的时代,认为历史是人主体本质的对象化和人本质力量的产品,一切历史活动和整个历史进程都是人精神、意志和目的的展现过程。无论是理性主义历史观还是人本主义历史观,都只是观念、思维内部的抽象和形而上学的哲学思辨,都把人的共同本性作为历史进程的终极原因。
近代自然科学的巨大发展进步给科学主义历史观思潮兴起带来了契机,现代科学主导的历史观开始盛行。科学主义历史观倡导“实证”,在分析和把握历史现象和事件时,以自然科学原则和自然法为其基础和研究框架,用普遍规律来归纳历史现象,同时运用生物学知识来类比和解释历史实质。该历史观强调通过观察、比较和实验来研究社会历史,将历史发展虚构成了一个形而上学的自然模式。资本主义上升时期,西方在人本主义基础上逐步构建起了资产阶级人道主义历史观,用人道主义的人性论来解释和评价历史,即抽象的人性是社会历史的基础和历史发展的决定力量。当代资产阶级人道主义历史观理论进一步发展成了高级形式,即所谓的全人类的人道、自由和民主。资产阶级人道主义历史观鼓吹以所有人的价值实现为目的,要求充分肯定人的权利,用抽象的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思想来解释社会现实问题,将社会历史的最高评判尺度定为人道主义的自由个性和意志。
从西方历史观的思想理论渊源考察和嬗变分析中可以窥见西方历史观的基本特征,即西方历史观无论是何种外延和形态,实质上是单一叙事和线性结构陈述、碎片颗粒化的历史观,其思想基础是机械唯物主义或唯心主义本质,是典型西方中心主义的“单线性历史观”。它在对历史本质、规律的认识和解释上建构了一套西方中心主义的概念话语体系:历史是按照西方发展道路和经验这一普适原则和标准为同一目标和确定路线向前发展的单线条演进过程,其发展是线性的、非多样性的;碎片颗粒化的;有意志的、非客观的。
(二)西方历史观的学理本相
西方历史观思想以唯心史观为基础,以个人主义为其内核,以自然实证法为其研究框架,否认历史的客观性和规律性、拒绝多元包容的历史叙述,主张历史研究“去中心化”,反对“宏大叙事”而追求“碎片化叙事”。显而易见,西方建构的历史理论与历史发展的事实不相符,没有客观真实地反映历史本质、规律和进程,导致历史理论和历史发展逻辑相背离。为了把握习近平大历史观的实质精髓,将批判建立在科学的理念基础上,需要在学理上阐明西方历史观的缺陷。
第一,本体论上僵守唯心主义的本质。西方历史观不是从既定的客观历史事实出发,而是以思维意志“还原”历史。西方历史观在“何为历史本体”的思考上陷于抽象思维概念,是一种主张精神决定论的唯心主义本体论。它把历史的本质当作是人的思维和意志的产物,主张历史是人性的实现,历史发展的动力在于人性,历史发展是意志的,这种意志表现为人对历史本质、规律和发展进程进行观念上的建构。虽然把人放入历史的主体位置,但是过分地强调人性、理性和意志,认为人的目的动机是变化无常的,故而其陈述和铺展的历史只能是发展的偶然性和无规律性;即使有规律,也是根据实证观察到的重复出现的事实归纳出来的一种碎片化结构或单一固定模式。
第二,方法论上显露形而上学的实质。历史观与历史方法论是相互建构的。西方历史观无论如何改写和变种,都无法抽离其意识形态根基,其本质内核仍是机械唯物主义和历史唯心主义。囿于机械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历史观,西方历史观始终用形而上学的方法论解释历史,即对历史孤立、静止和片面地认识和理解。一是片面地理解历史,只注意历史细节和碎片、局部和支流,随意地拼裁历史而忽视历史的整体性,企图用历史的部分代替整体,用历史细节来否定历史全局。与此同时割裂历史现象与本质、历史偶然性与必然性的联系。二是静止刻板地看待历史,认为历史是直线式上升发展的,背离连续性原则解构历史。三是摆脱联系孤立地解释历史,将复杂的历史发展简单化成一种模式。在秉持西方线性历史观的人看来,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早已经超越了低级文明进入高级文明发展阶段,排在线性历史的最前端。
第三,价值论上假举“价值中立”的旗帜。西方历史观在价值维度上试图淡化或消灭意识形态和价值差异,在价值论上鼓吹抽象的人道人权、个人主义、民主自由和正义,打着“价值中立”的旗帜将价值评判立足于抽象概念,从超阶级和普遍人性角度确立社会历史的价值,进而否定人民群众的社会历史主体地位和价值主体地位。为了掩盖剥削和辩护自身阶级利益的合法性,以形而上学为存在形态的西方历史观用普世的人性来评价现实和人本身,将虚构的价值作为社会进步和发展的基础,将私己利益自圆其说成全人类的共同利益,将资本对人的统治关系掩盖成人人平等关系,实际上向人展示的是抽象的真和善。西方历史观在其貌似“价值中立”的表象背后,悄悄地灌注了一套意识形态和道德价值观,实则隐含强烈的政治立场,在价值取向上试图建构一个以资本逻辑为中心的现代社会价值体系,将个人主义、强权主义、霸权主义、利己主义等价值观念囊括在内,企图把世界历史终结于资本运作体系。
(三)习近平大历史观对西方历史观的超越
习近平大历史观肯定和借鉴了西方历史观在嬗变过程中所蕴含的合理成分,批判和否定了其唯心主义的实质、形而上学的解释模式和资本逻辑主导的价值体系,在历史本体论、历史方法论和历史价值论上超越了西方历史观,展示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革新品格。
第一,习近平大历史观实现了对西方历史观思维本体论的厘正。习近平在继承马克思主义“在劳动发展史中找到了理解全部社会史的锁钥”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65页。思想精髓的基础上,强调劳动生产是全部历史活动的根基。习近平大历史观在历史如何产生这一整体世界观上,用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唯物史观理解历史;在历史动力上,强调“人民创造历史,劳动开创未来。劳动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根本力量”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1卷,外文出版社2018年版,第44页。。习近平大历史观从人民群众的劳动生产活动中还原历史的真实面貌和状况,强调劳动创造辉煌历史、推动历史发展的作用,肯定劳动产生了人类历史的物质及思维、精神形式,构成了人类历史的本体和前提。习近平大历史观摒弃了将产生于劳动生产之上的思维作为历史解释之因的模式,对西方历史观中唯心主义的思维本体论进行了进一步厘正,从而捍卫了历史生成、发展的客观现实性。
第二,习近平大历史观实现了对西方历史观形而上学解释框架的匡正。习近平立足于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指出:“要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用具体历史的、客观全面的、联系发展的观点来看待党的历史。”3《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4卷,外文出版社2022年版,第19-20页。习近平大历史观架构了与辩证唯物主义相统一的科学方法,将联系、发展、辩证的观点运用于历史分析之中并结合时代特征和社会实践不断地进行发展,在这个过程中对以形而上学为方法和解释框架的西方历史观进行了匡正,摒弃了片段化、碎片化看待历史的缺陷,代之以历史的主题主线、主流本质来深刻剖析问题产生的本质与根源,避免了以现时代的条件和思维去考量历史,实现了历史思维和辩证思维之间的统一。习近平大历史观以历史的、全面的眼光剖析和考察历史,在贯通古今、联通中外、统筹全局的大视野中把握历史发展的连续性和阶段性、民族性和世界性相统一的辩证关系。
第三,习近平大历史观实现了对西方历史观虚假、剥削价值体系的校准。马克思把“人类的自由和解放”作为历史价值的终极指向。遵循“人类的自由和解放”这一价值维度,中国共产党矢志不渝地坚持为人民谋幸福,不断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习近平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面向世界首次提出全球文明倡议,倡导世界共同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坚持文明平等、互鉴、对话、包容,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包容超越文明优越”4习近平:《携手同行现代化之路--在中国共产党与世界政党高层对话会上的主旨讲话》,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第8页。。习近平大历史观秉持全人类共同价值理念,包容不同文明对价值内涵的认识,以宏伟的大视野关照人类总体发展,凭借正义、和平、平等的价值内核实现了对西方虚假、剥削价值体系的校准。同时,习近平大历史观始终坚持人民至上的价值论,始终坚持把人民看作历史的主体,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作为中国共产党的根本宗旨。习近平大历史观所倡导的人民至上不是观念上虚假的价值呼吁,而是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对接到了经济、政治、文化、生态、社会五位一体的现实建设中来,使得新时代人民历史主体地位在现实性上更加具有逻辑确证。
三、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观
马克思立足现实的人及其实践,在庞杂的历史表象中探寻到了历史发展的动力,即“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67-568、544页。。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是人类生存的本体与基始,是人类历史的现实起点。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精髓要义除了确证人的生产实践是历史的本体,还在于肯定现实的人是历史的主体。始终将“现实的人”作为价值旨归是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鲜明立场。
习近平深入领会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核心要义,将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普遍性与时代特征、中国具体国情相结合,坚持用唯物史观理解历史,用唯物辩证法看待历史,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中赋予唯物史观新的时代内涵。作为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新成果,习近平大历史观开辟了唯物史观的新境界,在历史本体论、历史主体论和历史辩证法中闪耀着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光辉,内涵着深刻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基础。
(一)持守了马克思主义历史本体论
在对客观历史本质的思考上,马克思主义历史观认为复杂纷繁的历史现象是人类实践活动的产物,历史规律内藏于人类生产实践活动中。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论“不是在每个时代中寻找某种范畴,而是始终站在现实历史的基础上,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各种观念形态”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67-568、544页。。在马克思主义的视野里,不是观念决定历史,而是物质生产决定历史,历史的现实基础和发源地在尘世粗糙的物质生产中。马克思主义历史观批判了以抽象思辨为出发点的思维本体论,它从物质生产出发,揭示了人类历史得以存在的四重原初因素,把历史的本体归结为生产实践活动,将实践作为历史生成、发展的理论基点,形成了以物质生产实践为出发点的历史本体论。
习近平将“在劳动发展史中找到了理解全部社会史的锁钥”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65页。的思想一以贯之,强调“物质生产力是全部社会生活的物质前提”,“生产力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最活跃、最革命的要素,生产力发展是衡量社会发展的带有根本性的标准”4习近平:《论党的宣传思想工作》,中央文献出版社2020年版,第34-35页。。正是基于以上观点,习近平科学认识和把握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的新变化及其带来的新特征、新要求,重新审视了现阶段生产力发展水平,得出我国进入新发展阶段的重大论断,建构了始终重视发展生产的大历史观。通览习近平大历史观话语体系,无论是全面深化改革还是现代经济体系建设,或是新发展理念、新发展阶段和新发展格局都贯彻了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语境下的生产力论,都继承和坚持了生产力是最革命的发展动力论。可以说,习近平关于始终重视物质生产的历史本体论是对马克思主义关于历史本体论的捍卫。
习近平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高度重视发展生产力的传统,并对其进行具体运用和转化,进而形成了以生产力发展需求为导向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观,包括新发展理念、新发展战略以及新发展路径、以人为本的发展思想和全人类合作互利共享发展的全球发展倡议等。这些思想都展现了发展生产力的根本要求。“没有坚实的物质技术基础,就不可能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5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28页。习近平大历史观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生产论要旨: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是社会历史的基础。推动社会生产力不断向前发展,是实现物的不断丰富和人的全面发展相统一的必由之路。
(二)拓新了马克思主义历史主体论
马克思主义是人民群众的理论,是彰显人民群众主体地位的学说。马克思在批判唯心主义和旧唯物主义的过程中提出了“现实的人”是构成历史真实主体的科学命题,使得人民主体性成为历史唯物主义最鲜明的品格之一。马克思指出:“历史活动是群众的活动,随着历史活动的深入,必将是群众队伍的扩大。”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87页。马克思主义历史观坚持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观点,认为人民群众是一切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创造者,是历史变革的决定性力量。习近平深刻把握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本质,牢牢抓住群众史观的精神内核,对历史唯物主义群众史观进行运用、发展和拓新,将人民主体性贯穿于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始终,并赋予其新的时代内涵。
中国共产党在遵循群众史观的基础上结合中国具体实际提出了群众路线。群众路线是中国共产党的根本工作路线,是历史唯物主义群众史观普遍性原理的具体化运用。习近平指出:“群众路线本质上体现的是马克思主义关于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这一基本原理。只有坚持这一基本原理,我们才能把握历史前进的基本规律。”1习近平:《论中国共产党历史》,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版,第61页。群众路线是唯物史观思想的价值体现,更是在一定程度上对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延展。习近平始终坚持群众史观,在群众路线的基础上深刻阐释了人民主体思想,具体阐明了发展为了人民、发展依赖人民和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的人民至上理念,指出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从而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历史主体论。
以人民至上理念为旨归的习近平大历史观和马克思人的主体性的历史观一脉相承。习近平大历史观高度弘扬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地位,将人民作为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和开创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决定性力量。习近平指出:“我们要始终把人民立场作为根本立场,把为人民谋幸福作为根本使命。”2《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36、67、135、16页。明确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地位,紧密联系亿万群众的创造性实践,这是尊重历史规律的必然之举。习近平以“我将无我,不负人民”的博大情怀赋予人民崇高地位,通过“人民至上”来确立新时代的历史主体,强调要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始终保持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紧紧地依靠人民共同创造历史伟业。“历史是人民书写的,一切成就归功于人民”3《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36、67、135、16页。“我们党来自人民、植根人民、服务人民”4《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36、67、135、16页。“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是决定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根本力量”5《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136、67、135、16页。等一系列科学论断,创造性拓展了马克思主义历史主体论。“人民”镌刻于习近平大历史观生成的全过程,成为习近平大历史观鲜明的底色。
(三)彰显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辩证法
马克思曾提出“人类历史发展的辩证法”,强调历史发展是连续性与阶段性的统一。在历史的辩证法中,看待历史既要分析历史事件的生成、发展过程,又要洞悉历史事件发展和变化的客观环境。习近平坚持用辩证唯物主义历史观来分析问题,将联系、发展、辩证的观点运用于历史剖析之中,在时间维度上把握了历史发展的连续性和阶段性的统一,在空间维度上把握了历史的民族性和世界性的统一。习近平大历史观以“历时性”与“共时性”相统一的方式深刻彰显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辩证法的内在要求。
习近平大历史观是反映历史连续性和阶段性相统一的历史辩证法。习近平大历史观强调长时段、宽视野,主张从不同的时间尺度出发锚定当代中国在历史发展进程中的走向和方位,显现出对历史发展的连续性和整体性的把握。“只有在整个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才能透视出历史运动的本质和时代发展的方向。”6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7页。习近平大历史观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放到十年、百年或千年等不同的时间跨度上考量,系统地梳理了中国发展的历史渊源和演变趋势。习近平大历史观在把握历史发展的连续性时强调社会发展的不同历史时期具有相互关联的内在逻辑。在对改革开放前后两个历史时期作评价时,习近平大历史观认为,中华民族在百余年的社会变革中,经历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每个时期都有其独特的历史内涵和历史任务,彼此之间紧密联系、前后承接,不能简单割裂和对立。
习近平大历史观内含历史是民族性和世界性的互动辩证关系。习近平在正确把握世界历史理论的前提下,强调要从世界历史的高度深刻理解和阐释中国理论、道路和实践方略,为大历史观构筑起世界性的历史视野。从世界历史发展的横向维度来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既重视推动中国式现代化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美好愿景,又强调中国式现代化的人类使命,即创造和拓展人类文明新形态、积极推进全球化进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等。习近平大历史观蕴含着对人类历史整体生存状态及其解放路径的探索,深刻地揭示了中国历史发展与世界历史发展之间的辩证关系。从世界历史发展的纵向维度上看,习近平主张尊重历史的民族性,强调“古今中外的历史都告诉我们,世界上没有一个民族能够亦步亦趋走别人的道路实现自己的发展振兴”7习近平:《在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15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5页。。习近平大历史观立足于中国场域来阐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因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也不是国外现代化发展的翻版”1《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344页。,而是由本国的历史文化传统与基本国情决定的,是立足中国大地生成的,融铸了鲜明的民族特质。
四、结语
习近平大历史观立足中国大地、扎根中国土壤,是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中国化时代化表达,是中华传统历史思维孕育下的时代精华,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历史观、二十一世纪马克思主义历史观。它既彰显了马克思主义的真理价值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伟力,又在超越西方中心主义的历史叙事中展露出中国式历史叙事的巨大优越性。习近平大历史观在融合中华传统历史观、超越西方历史观、延展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等动态过程中充分显示了独特的创新品格。
百余年来,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不断发挥历史自觉意识和历史主动精神,创造了举世瞩目的伟大历史成就。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屋建瓴地站在世界历史大视野、大格局中回望过去、立足当下、眺望未来,做出了一系列符合历史事实、尊重历史规律的重大科学决断,进一步增强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信心和斗志,发挥了人民恢宏磅礴的历史创造伟力,从而取得了新的历史性成就。
“对历史最好的继承就是创造新的历史,对人类文明最大的礼敬就是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2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载于《求是》2023年第17期。在开创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赶考路上,学习、领会和运用好习近平大历史观,对动员亿万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自觉投身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历史征程具有重要意义。深刻领会习近平大历史观的价值旨归,理解大历史观的创新与超越、掌握大历史观的科学方法,才能乘势而上、顺势而为,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中有效应对和解决现实问题,在总结历史规律中获得历史启迪和历史自信,从而增强历史自觉和历史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