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定湖公园探微

顾中华

人定湖公园在哪里？如果打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即使久居北京的人也可能会连连摇头。与颐和园、北海公园等古典园林的雍容华贵相比，她只能算是小家碧玉，鲜为人知也再正常不过。1958年，人定湖公园在北京市政府发动社会各界群众挖湖、植树的基础上初步建成，后经多次改造，才有了现在的模样。从颇有时代感的名字上看，大约取“人定胜天”之义。公园位于西城区东北角，和东城区、海淀区、朝阳区邻近，南宽北窄，西侧略成直线，从空中俯瞰，像一把手枪的形状；占地面积只有9.2公顷，相当于13个标准足球场。

园子不算大，门却不少，四个方向各开一个。南门如同整座园子的“封面”，右前方立着一尊断臂维纳斯雕塑，旁边是黑色的铁栅栏门，远远一望，就让人领略到不一样的风格。进了南门，脚下的路分成两条。往左拐，便上了一条林荫小路，一侧种满国槐，中间杂有松柏；另一侧花草与小灌木相间，色彩跳跃，修剪或摆放成各种形状，有椭圆，有扇形，有的像彩色的丝带，令人赏心悦目。经过一小段曲径之后，一幅颇具异域风情的画卷在面前缓缓展开，仿佛突然置身于中世纪的欧洲。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华美的列柱回廊，拱门与拱门相连，圆柱和方柱交替出现，在里面转上一圈，就像在倾听一首乐曲，主旋律反复回荡，重复但不枯燥。尖尖的铁艺廊顶被涂成绿色，树影和日光从上面漏下，随意而自然。回廊围起来的中央位置是一座小喷泉，六边形台基上放置一大一小两层水盘，水盘之间以方形立柱连接，上面雕刻着花卉纹饰或者兽头；最上方的圆柱上立着个小铜人，左腿微曲，头略向右转，神态自若，胸前的长发好像还在滴水，刚刚出浴的样子。

走下几级台阶，左右各有两尊白色雕塑，都是古希腊神话里的人物，这就进入了沉降园区域。方形的沉降园，南北略长些，中间是绿色的草坪，边上以方石铺地，宽大的缝隙里长满青草。东北角和西北角修了上下四层水槽，谓之百泉台。水槽里面的喷泉有柱状，也有伞状，喷水时，如飞银溅玉一般，哗哗作响，和东西两侧的喷泉遥相呼应，气势不凡；水槽外墙上的狮子头整齐排列，悠闲地吐出晶莹的水柱，颇为有趣。北侧的整面斜坡，中间依地势开挖成水池，两侧各有十几级台阶，上宽下窄，呈喇叭状向上敞开；白色的石栏杆，只有半人高，上面放置了大大小小的模纹花坛，遇有重大节日，里面盛满花朵，五彩斑斓。拾级而上，就会看到最上面的喷泉水池，中央是一块深灰色巨石，上面似有浅浮雕的芭蕉树，三座人物雕塑环绕周围：或坐或卧，或凝视或低眉，或手扶水罐，或挥锤凿石，神态不一；水从池中喷出，流进一个半圆的水盘；水满之后，从石盘上沿溢出，形成水帘，或者顺着石盘的外壁流下去，铺在石砌的斜面上，薄薄的像一层轻纱。

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前行，就到了世界园林史区，也是整座公园的最高处。伊甸园，古罗马、埃及、巴比伦花园，伊斯兰庭院，凡尔赛宫园林，意大利台地园以及杭州西湖的三潭印月等园林美景被做成壁画镶嵌在墙上，或为阴刻，或为浮雕；有的黑白相间，有的色彩纷呈。一面面墙壁时断时连，高低错落，回环往复，走进去就像绕进一座迷宫，隔墙闻声而不可见。

走出“迷宫”，一湖碧水出现在眼前，顿觉豁然开朗。南门的林荫小路也在此拐了个弯儿，进入环湖健身步道。紫红色的木桥沿着南岸，曲曲折折，紧贴着水面延展开来；栏杆外的荷花，触手可及。湖心有一组大型喷泉，喷水时，水柱高达十几米，很是壮观。远处的湖面之上矗立着一组象征改革开放的蓝色雕塑，名曰“生命”：圆锥体象征雨后春笋，生机勃勃向上发展；椭圆形的巨蛋象征孕育着新的机遇、新的开始。

北部景区简洁明朗，疏林草地以湖为中心向外绵延，健身步道绕湖铺设，贯穿其间，把游人输送到每个角落，整座公园的脉搏就跳动起来了。林木虽疏，种类却不少。白杨高大挺拔，国槐安详沉静，垂柳长发及地，银杏金黄灿烂，塔松巍然屹立。此外，海棠红晕、枫叶如丹、侧柏常青，各占一时风光；还有石榴、紫藤、龙爪槐、榆叶梅、合欢树等点缀其间，不能一一尽述。

沿着健身步道逆时针行走，在东侧的湖边，矗立着一处白色的圆柱形城堡式建筑，这就是西城区园艺推广中心，也是小木屋自然教育体验中心、西城区绿色科普驿站人定湖驿，里面摆满了绿植、花卉，甚至还有茄子、棉花等。“城堡”北侧一条圆顶东西向长廊，立柱粉刷成白色，与健身步道相连；虽是穿墙而过，内外并不相通，在布满方孔的弧形围墙上以两扇对开的铁栅栏门代替，平时总上着锁，常有小朋友好奇地向内窥探。

再往前，右侧的草地上建有一座气象观测站，用白色栅栏围成方形。百叶箱、太阳能电池板的旁边，竖着一根高高的金属杆，在顶端安装着红色的探针、箭状的风向标，还有三个空心的半个小球，有风时就不停地旋转起来。这些是测量大气压、风力风向、空气温度湿度的装置。左侧的湖面上，一座绿色的小岛出现在“城堡”的北面，上面长满芦苇，还有几棵不大不小的树；常能见到野鸭子在周围戏水或栖息，旁若无人的样子，可爱极了。

快到北门时，下了健身步道，来到“生命”雕塑的背面。这才发现，原来雕塑建在一个巨大的圆台上。北面环绕的水域，就是常说的北湖区，里面种着睡莲，硕大的叶子浮在水面上，粉红和洁白的花静静地开着，偶尔有一两只青蛙跳下去，水波顿时荡漾起来，令人不禁想起印象派画家莫奈笔下那梦幻般的光影。北湖区以北，是一面稍有起伏的斜坡，如同打开的扇子，上面覆盖着如茵的青草；绿色向周围渗透，染绿了空气和阳光，甚至连那一声清脆的鸟鸣也仿佛在绿中浸过一样，英国自然风景的气息扑面而来。

沿着西岸，水中是两米多高的芦苇，挡住了整个湖面。一座紫红色的栈桥从中间穿过，伸向湖里，仿佛给这堵密不透风的绿色高墙开了一扇窗。在这里，可以给鱼投食，也可以观赏湖喷泉，还可以远眺，东岸的“城堡”就像一艘游轮，浮在水面上。岸上种满连翘和薰衣草，连翘在春天里开花，满枝金黄；薰衣草在夏日散发出浓郁的芳香。离西岸不远，靠近西门处，还有个园中之园：外形像一片叶子，一条弯曲的小径仿佛叶脉，从中将小园一分为二，一侧养牡丹，另一侧种月季。绚丽多彩的月季正盛开，三五成群簇拥在一起，昂首向天，满是人间的烟火气。

多么美的公园！年轻人在这里拍摄婚纱照片，留住幸福的笑容；放学的孩子在这里追逐、嬉戏，将无忧无虑的时光刻进公园的记忆。无论老幼，都可以进来散散步、打打拳，或者唱歌跳舞、打球下棋，一时间宠辱皆忘，心旷神怡。还可以静静地坐在长椅上，看风筝、看白云，思绪也随之飘到天上。公园虽美，不需赋诗，自带天然一缕诗意；门设常开，不期望也不等待，任君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