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写生随感

2024-01-16贺羽北京

文艺生活(艺术中国) 2023年11期

◆贺羽（北京）

风景这个题目说起来可大可小，往小说，风景写生是色彩训练的一种手段，是色彩教学的一个课目；往大说，它是绘画的一个重要题材分支，在西方油画发展中占有相当的比重。今天中国画油画的人群中，不少都侧重于画风景，这些年我也很喜欢画风景写生，基本上每年都要出去画几趟。

一般都认为油画画人物比较难，画风景就容易一些，其实这是一种误解。首先画风景要解决色彩问题，而色彩是油画非常核心的本体语言，其重要性绝不亚于造型，一幅风景油画的色彩好不好看、美不美，观者远看一下就能感知。其次画风景虽然不涉及人物的造型问题，但画面造型或构图同样是有难度的，同样需要刻苦训练以及一定的天分。最后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风景或外光写生需要在自然中迅速捕捉色彩关系，并在较短的时间完成画面，这都要求画者对油画的娴熟达到一个相当的水平。

因此，画好风景的难度和门槛一点不低。我们今天的很多画家或爱好者都在有意无意地忽略这些要求和门槛，甚至有人把对造型与色彩的基本训练看作是多余甚至是有害的，上来就强调所谓的个人感受和风格，用一种图式化概念化的东西来支撑画面。当然还有更糟糕的就是对着照片画风景，都不用出门。这些观点和做法对于今天油画学习者的误导是非常大的。

风景画在油画历史上有过深厚的积累，达到过世所瞩目的高度。以莫奈、西斯莱、毕沙罗为代表的印象派风景画家虽然已经辞世百年，但他们的作品到今天都仍然深受人们的喜爱与追捧。这也是今天任何博物馆（无论东西方）举办印象派回顾展都能观者如潮的原因。中国人今天还在大规模地学习和实践传统形态的油画，但我个人觉得，我们还需要重视对油画本体语言尤其是色彩规律的研究，需要取法乎上，时刻参照和对标油画历史上所达到的高水平，不能满足于画面的一点小构成、小肌理，更不要片面强调“写意性”。从本质上看，写意是油画乃至绘画的自带属性，它既不专属于中国画也不专属于某一类型画家。过于夸大写意特征无非是想获得民族与个人风格上的加成，以弥补艺术质量的空洞与美学特征的不足。

此外，我们学习传统其实也有更深层内涵，那就是前人画了几百年风景了，如果我们好好研究进去，会发现好看的、具有观赏性的画面是有共性的。我们如果把前人的优秀作品都细细研读一遍，就会发现美感都在那里面了；再看生活中的风景，哪些好看，哪些不好看，哪些处理一下还能更好看，心里就有数了。康德曾说审美具有一种“合目的性”，这恐怕就是一种体现吧。

其实我们从传统中已经可以看出来，人类主流的色彩价值观，还有关于风景绘画的审美标准总体上是集中与清晰的。且油画是真实的画种，色彩的真实美往往拥有最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胜过我们冥思苦想地去编织去捏造。现在很多画家在风景写生时强调主观，从色彩到造型基本靠编，真实的景致对他们仅仅起到一个触发和提示的作用。这么做并非不可以，但脱离了对色彩的真实感受，编造和加工出来的容易千篇一律。主观处理和个性化表达对于艺术创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不能作为我们回避严格的基础学习、掌握色彩基本规律的挡箭牌，更不能成为我们对自然色彩的和谐与丰富视而不见的理由与托词。

知秋油画贺羽

当然，我也绝不是主张去抄对象，抄袭自然的色彩，以油画的材料更不可能做到绝对真实地还原自然。真正高级的色彩是既脱胎于真实的色彩关系，又有着独特的个人偏好和审美特征，既来于真实又和真实有些距离。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极难，但很多优秀的艺术家都做到了，像柯罗、马奈、塞尚、弗洛伊德等人。我们中国人所主张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在他们身上得到了同样完美的印证。

我在美院教油画，要求我的学生研究色彩的基本规律，尊重基本的色彩感受。

我也常利用假期带着他们外出写生。今年的元旦，我还和我的几位研究生，在深圳的文博会上举办了一场师生风景油画展，收获了一定的好评和主办方的肯定。

我个人这些年画风景，虽然付出了很多辛苦，但我觉得很有收获，很值得，对于我整体的油画水准甚至包括我画人物题材都大有禆益。另外写生过程中我也认识了很多朋友，我的观点也得到了他们以及更多油画同行的认同和肯定。这是让我十分欣慰的。

2023年10月28日于乌鲁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