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资产价值核算方法构建及应用研究

刘浩，孙丽慧，李娟花，周婷婷

（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北京 100012）

20 世纪90 年代起，以COSTANZA[1-2]和DAILY[3]为代表的生态学家开始关注生态资产的相关研究，生态资产逐渐成为生态学和生态经济学研究的热门领域[4]。根据国内外学者对生态资产的理解[5]，生态资产被认为是在生态系统服务和自然资产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环境经济概念[6]，它对生态系统实体与“非实体”构成的价值进行了概括[6]。目前针对生态资产这一概念，不同学者给出的定义不尽相同[4]，如高吉喜等[7]认为生态资产是自然资源价值和生态系统服务价值的结合统一，应包括一切能为人类提供服务和福利的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潘耀忠等[8]给出了类似概念，认为生态系统除了给人类提供实物型生态产品外，同时还以其巨大的生物多样性向人类提供着更多类型的非实物型的生态服务，这些非实物型生态服务为人类带来了巨大的福利，有着巨大的经济价值。可以认为生态资产包含存量和流量两个方面：存量指的是自然资源价值，反映区域生态本底存量价值；流量则指的是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反映区域生态资产流量价值[9]。但由于生态系统服务的多样性和自然资源存量的不确定性，国内外学术界对生态资产概念理解上的差异主要体现在对生态资产存量和流量的细分和认识[10]，而对生态资产的内涵认识上并不存在明显争议。

生态资产具有经济价值或能够直接转化为经济效益，对生态资产进行定量化评估，可以让人们更直观、更清晰地认识到生态资源量化价值及其经济与社会福利贡献，为政府部门科学决策提供客观依据[11]。事实上受限于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差异性，加之对自然资源价值认识的局限性、零散性，生态资产价值难以准确量化，同时学术界对于生态资产与生态系统服务的关系尚未达成统一认识，相关研究评估得到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往往仅是生态资产价值的部分内容。如谢高地等[12]利用当量因子法对青藏高原生态资产价值进行了核算，并指明该研究评估的是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而非生态资产价值；而陈百明等[13]早在2003 年对中国生态资产进行了评估以及分区研究，但其认为生态系统提供的直接生物产品和生态景观实体本身不属于生态资产范围内，仅对生态资产流量部分进行了核算。尽管随后其他学者也针对区域生态资产等进行了评估研究[14-16]，但评估对象往往是更倾向于生态系统服务的部分生态资产价值。目前仍缺少满足区域生态资产管理和决策的生态资产价值核算方法，因此开展生态资产价值核算研究，实现对区域生态资产的评估和价值核算，对推动区域“两山”转化、实现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五峰土家族自治县（以下简称“五峰县”）是湖北省典型的少数民族山区县，曾属于国家武陵山连片特困区[17]，同时五峰县作为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近年来矿产资源开发等传统资源依赖型产业受到限制，产业选择空间受到严重压缩，特色生态产业虽初具规模，但尚未形成成熟的产业体系[18]。五峰县拥有良好的生态环境和自然禀赋，生态经济发展潜力巨大，因此如何更好地将绿水青山转化为金山银山，成为五峰县亟须解决的重要问题。笔者以五峰县为研究区，借鉴国内外相关研究成果，以主要自然生态系统为重点，提出生态资产价值评估指标体系，明确自然资源和生态系统服务物质量、价值量评估的模型，结合遥感数据和相关统计数据对2018 年五峰县生态资产进行全面核算，进而为建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等提供理论支撑和数据支持，也为其他地区生态资产价值核算提供借鉴。

1 研究区概况

五峰县位于湖北省西南部，隶属宜昌市，全县东西长98 千米，南北最宽54.3 千米，最窄9.8 千米。五峰县属武陵山支脉，全境皆山，境内最高海拔2 320 米，平均海拔1 100 米，地势由西向东逐渐倾斜，地貌类型以喀斯特地貌为主。五峰县地处亚热带温湿季风气候区，山地气候显著，四季分明，年均气温为15.3 ℃，年降水量为1 652 千米。全县森林覆盖率高达81.43%，植被类型以中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地为主。五峰县生态区位十分重要，属全国生态功能区划中“武陵山区生物多样性保护与水源涵养重要区”、生物多样性保护优先区中“武陵山生物多样性保护优先区”及湖北省主体功能区划中“三峡库区水土保持生态功能区”，是维系华中地区乃至长江中上游地区的重要生态安全屏障。

2 研究方法

2.1 评价基本框架

借鉴国内外相关研究成果，以森林、草地、农田、水域等为重点，按照生态系统供给服务、调节服务、文化服务、支持服务等功能，考虑研究区生态资源特征，提出生态资产价值评估指标体系；基于研究区各类生态系统的属性和功能，在现有空间分布格局的基础上，在遥感和地理信息系统技术平台支持下，结合研究区各类资源调查统计数据并形成生态系统空间分布格局底图，构建综合评估数据库；通过生态系统过程模型、遥感模型和统计分析等多种手段相结合模拟生态过程，明确研究区自然资源和生态系统服务物质量评估的模型和参数，对研究区各类生态系统的生态资产物质量进行核算，并运用直接市场法、替代市场法、模拟市场法等多种经济价值核算方法，实现对不同生态资产的价值核算、汇总和分析（图1）。热图可以简单地聚合数据并使用渐变色对研究结果进行展示，相较于表格或文字更加直观清晰、对比更加明显，因此本研究最终通过热图的形式展现不同乡镇不同生态资产类型的价值核算结果。

图1 生态资产价值评估技术流程示意

2.2 指标体系构建

本研究立足于生态资产的概念范畴，综合参考了千年生态系统评估[19-20]、生态产品价值算方法、《环境经济核算体系2012——中心框架》[21]、《森林生态系统服务功能评估规范》[22-23]、《生态文明制度构建中的中国森林资源核算研究》[24]、《生态系统生产总值核算：概念、核算方法与案例研究》[25]以及自然资源资产负债表编制的国家试点方案，综合考虑生态系统服务指标存在的重复计算和数据获取可行性等问题，结合五峰县生态系统现状与实际情况，充分考虑研究区生态系统提供的水源涵养、土壤保持等重点服务功能，构建了生态资产价值评估指标体系。

本文所构建的生态资产价值评估指标，包括自然资源和生态系统服务2 个一级指标、6 个二级指标（表1）。其中，自然资源指标包括林木资源、水资源2 个二级指标。生态系统服务指标包括供给服务、调节服务、支持服务和文化服务4 个二级指标。

表1 生态资产价值核算指标体系

2.3 指标计算方法

（1）自然资源价值计算方法。自然资源存量直接反映一个地区的生态本底状况。根据五峰县统计年鉴及相关部门、行业统计和调查数据，计算林木资源、水资源的物质量，并采用直接市场法核算其价值量。其中，水资源包括不同质量等级的地表水和地下水；林木资源包括乔木林、竹林、疏林、散生木和四旁树等森林蓄积。

（2）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计算方法。生态系统服务核算内容包括供给服务、调节服务、支持服务和文化服务。其中：供给服务主要包含农产品、林产品、畜牧产品、水产品、水资源供给利用6 类，由地方统计年鉴、水资源公报等获得研究区供给服务物质量，利用直接市场价值法对各类供给服务进行价值量估算；调节服务主要包括土壤保持、水源涵养、固碳释氧、空气净化、水质净化、气候调节、洪水调蓄7 类，采用生态过程模型来模拟各生态系统调节服务对应的复杂生态过程，进而利用替代市场法或假想市场法等实现对调节服务价值的价值化估算；支持服务中蜜蜂花粉传递服务利用蜜蜂依存度模型计算该服务对农作物的增产提质价值，生物多样性保育服务基于物种保育功能，通过分级赋值的方式计算生态系统保育价值；文化服务价值采用旅行费用法进行估算。本研究中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核算所使用的相关模型及具体计算方法见表2。

2.4 研究数据

生态资产价值评估的数据包括历史调查数据和遥感监测数据两类，数据时间为2018 年（表3）。其中，历史调查数据包括社会经济数据、气候数据、森林资源调查数据、国土资源调查数据、土壤调查数据和水资源利用数据等；遥感监测数据包括归一化植被指数数据、净初级生产力数据、叶面积指数数据、土壤湿度数据、数字高程模型数据和多光谱遥感数据等。

表3 五峰县生态资产价值核算数据来源

3 结果与分析

3.1 自然资源存量价值

（1）林木资源价值。根据2018 年五峰县森林蓄积量以及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监测中心监测的2018 年月度重要工业生产资料价格行情表，计算得出五峰县2018 年林木资源总价值为162.64 亿元，其中五峰镇林木资源价值最高（31.45 亿元），付家堰乡林木资源价值最低（8.54亿元），长乐坪镇、湾潭镇、渔洋关镇、采花乡、仁和坪镇和牛庄乡林木资源价值依次为27.11 亿元、24.87 亿元、22.59 亿元、20.39 亿元、14.82 亿元和12.88 亿元。

（2）水资源价值。水资源价格采用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财政部和水利部共同发布的“十二五”期间最低水资源费指导价，对于超出用水计划的部分，按照相关标准加倍征收水资源费。同时按照水利部公布的相关数据，南方地区地表取水占88%，地下取水占12%，根据五峰县水资源总量中地表水和地下水资源量的占比，采用加权平均的方法，在参考2017 年宜昌市水费价格的基础上，水资源价格采用2.96 元/立方米，计算得到五峰县的普通水资源价值为93.72 亿元，其中采花乡水资源价值最高（30.52 亿元），其他各乡镇水资源价值量相对较少，均在14 亿元以下。

3.2 生态系统服务流量价值

（1）供给服务价值。利用市场价值法分别对五峰县农林牧渔、水资源价值和水电价值进行核算（表4），2018年五峰县生态系统供给服务价值为162.91 亿元，以林产品、畜牧产品、农产品供给为主，分别为77.74 亿元、64.14 亿元和17.15 亿元，占总价值的比例分别为47.72%、39.37%和10.53%。由于五峰县山地气候明显，植被覆盖度较高，目前已初步形成茶叶、五倍子、高山野菜、木本油料、苗木花卉、中药材等六大支柱产业，因此五峰县林产品价值相对较高；同时五峰县立体气候显著，极适宜高山无公害反季节蔬菜生长，主产辣椒、西红柿、土豆、欧芹、葱蒜、萝卜、白菜等农产品，并且近年来五峰县全力打造全国农产品安全生产和监管先行示范区，因此农产品附加值和竞争力也大幅提高。

表4 五峰县2018年生态系统供给服务价值

（2）调节服务价值。2018 年五峰县生态系统调节服务总价值为850.98 亿元，其中水源涵养服务价值最多，为314.64 亿元，而洪水调蓄服务价值最少，仅为1.71亿元（表5）。从空间分布上来看，土壤保持、水源涵养、固碳释氧、水质净化等调节服务对应价值量呈现“东西高，中部较低”的空间分布特征，主要是由于五峰县西部为中地海拔地区，县域内生态空间主要分布于此，植被覆盖较好，而在五峰县东部地势相对比较平坦的仁和坪镇等乡镇内河谷相对密集、水系分布较多，因此相较于其他乡镇，生态用地占比较大，生态系统调节能力更强、价值量更高；由于五峰县各乡镇内湖泊、沼泽面积较小，在此不对各乡镇内洪水调蓄价值量进行计算与讨论。

表5 五峰县2018年生态系统调节服务价值

（3）支持服务价值。五峰县2018 年支持服务价值为17.56 亿元，其中花粉传递的总价值为13.17 亿元，约占生态系统农产品供给服务的76.79%，花粉传递价值最高的地区是长乐坪镇，最低的地区为牛庄镇，由于蜂蜜授粉可以改善作物质量并带来附加值，五峰县作为中华小蜜蜂养殖区，中华小蜜蜂的养殖对农产品产量和品质提高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生物多样性保育价值为4.39亿元，各乡镇生物多样性保育价值总体上呈现“中部高，两侧低”的空间布局特征。

（4）文化服务价值。2018 年五峰县共有柴埠溪大峡谷自然风景区和五峰后河天门峡景区两处省级以上自然景区，经计算柴埠溪大峡谷自然风景区休闲游憩价值为186.37 亿元，五峰后河天门峡景区休闲游憩价值为240.88 亿元，因此五峰县自然景观休闲游憩价值为427.25 亿元。

3.3 生态资产总价值

2018 年五峰县生态资产价值总量为1 715.06 亿元，其中自然资源价值为256.36 亿元，占生态资产价值总量的14.95%；生态系统服务价值为1 458.70 亿元，占生态资产价值总量的85.05%（图2）。其中：五峰县自然资源价值由林木资源价值及水资源价值组成；生态系统供给服务、调节服务、支持服务、文化服务价值分别为162.91 亿元、850.98 亿元、17.56 亿元和427.25 亿元，占生态系统服务总价值的11.17%、58.34%、1.20%、29.29%，充分说明了五峰县良好的生态环境具备良好的生态效益。作为典型的喀斯特地区，五峰县属于生态环境的脆弱区，水土流失等自然灾害严重，林草等植被能有效减少土壤侵蚀、防止水土流失，森林生态系统作为五峰县陆地生态系统的主体，既有效减轻了泥沙淤积，同时其本身的保肥价值体现巨大，土壤保持和水源涵养服务价值在生态系统调节服务中占比较多，分别为31.30%、36.97%。此外，较高的森林覆盖率赋予五峰县价值突出的温度调节和湿度调节功能，为当地人的生产、生活带来了福祉。

图2 五峰县2018年生态资产价值

从生态资产价值的空间分布上来看（图3），五峰县各乡镇生态资产总价值以及单位面积生态资产价值整体上呈现出“东西高、中间低”空间分布特征。五峰镇具有最高的生态资产价值，为237.33 亿元，占五峰县生态资产总价值的13.84%；从各乡镇单位面积生态资产价值来看，采花乡单位面积生态资产价值最大，为77.91 万元/公顷。五峰县不同乡镇不同生态资产类型价值量见图4。

图3 五峰县各乡镇生态资产总价值及单位面积生态资产价值空间分布图

图4 五峰县各乡镇生态资产价值热图

4 讨论

生态资产价值评估及核算结果只有服务于区域经济社会建设的大局，才能凸显其价值与成效。因此核算五峰县生态资产价值，对五峰县加强生态资产管理和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现实意义。但在实际核算过程中，受到研究时间以及数据获取等因素限制，本文仅核算了研究区2018 年的生态资产价值，尽管研究结果为五峰县摸清生态家底提供了可靠的数据支撑，但时间节点的数据仍然难以满足五峰县未来生态环境保护和生态考核工作的需要，为保证生态资产核算结果更具时效性和动态性，有必要定期对五峰县生态资产价值进行核算。另外对于生态资产核算内容的认识难免存在一定的主观性，造成不同地区生态资产核算案例之间缺乏可比性[10]，降低了生态资产价值评估结果的准确性和互认度，同时也使得生态资产价值难以得到实际应用，因此如何确定生态资产的核算内容并建立一套统一的生态资产价值评估体系，进而快速准确地对生态资产价值进行核算并加强成果应用是生态资产价值核算研究的重要方向。同时生态系统服务作为生态资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建立生态该资产价值评估体系的基础上开展多期生态资产价值评估，研究生态系统服务间的作用机制和权衡关系，对加强生态资产管理并实现生态资产价值最大化也具有重要意义[45]。

5 结论

本文的主要结论如下：（1）立足于生态资产的概念范畴，在国内外现有相关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筛选构建了包含自然资源和生态系统服务在内的生态资产价值核算指标体系，并给出了各指标的核算方法与相关参数。（2）2018 年五峰县生态资产总价值为1 715.06 亿元，其中自然资源价值为256.36 亿元，占生态资产价值总量的14.95%。生态系统服务价值为1 458.70 亿元，占生态资产价值总量的85.05%。生态系统服务价值为流量价值，2018 年五峰县生态系统服务价值是同期GDP 的24.18倍，充分证明了五峰县的“绿水青山”以及其转变为“金山银山”的价值。（3）从生态资产的空间分布上来看，生态资产价值呈现出中部高、东西低的空间分布特征，五峰镇生态资产总价值最高为237.33 亿元，付家堰乡最低为62.95 亿元；采花乡单位面积生态资产价值最高为77.91万元/公顷，牛庄乡单位面积生态资产价值最低为44.36万元/公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