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学妹冠军”洪昊昀:比起世界小姐,我更想拿图灵奖
2024-01-11
出生于1999年的洪昊昀,是清华大学计算机系毕业生,也是世界小姐选美大赛中国区东部赛区冠军和最强人气冠军。当2023年世界小姐中国区总决赛落幕后,关注汹涌而来。流量的审视下,她被戴上诸多光环,有的让她自豪,有的也让她难以理解。
一
何为美女?国际选美比赛里的女性,通常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台前:1.78米—1.83米的身高最佳,身材比例优秀,脸部轮廓柔美,穿着闪亮的礼服,踏着12厘米左右的高跟鞋。
为了达到这样的美学标准,1.8米的洪昊昀进行了全面系统的形体训练和日复一日的健身,“美丽背后,能够反映出掌控生活的能力、自律的能力等等,不是靠走捷径可以获得的。”
洪昊昀对世界小姐的最初印象来自于张梓琳。作为第一位中国籍世界小姐,张梓琳在任期内去往了许多贫困、战乱的地方从事公益活动、募集善款。洪昊昀也憧憬着这样一段特殊而充满意义的经历。世界小姐选美大赛的宗旨是“促进世界和平、树立杰出妇女榜样和帮助饥饿残疾儿童”,洪昊昀觉得,对于外表,有亲和力就够了。她没有选择参加环球小姐比赛,因为环球小姐是要自信、张扬、性感的,她觉得自己不合适,也不认可环球小姐的泳装环节必须要穿比基尼的强制要求。
参加世界小姐选美大赛并不是洪昊昀的一时意气,在做决定之前,洪昊昀画了一张思维导图来说服父母,上面列举了自己在身高、比例等外形条件以及在学历、语言能力和才艺这些软件条件上的优势,也将即将举办的亚运会和一带一路战略作为自己的参赛背景列了进去。
2022年8月,在完成本科学业以及保研工作后,洪昊昀没有去毕业旅行,而是参加了模特集训。她了解自己的综合能力,想要证明即使在复杂的商业模式下,普通女孩依靠真正的努力也能获得一定的成绩。
二
当“清华女生获选美冠军”的词条上热搜的时候,洪昊昀觉得“有些搞笑”。“其实我觉得在成长过程中克服困难,自己战胜自己的过程是最值得记录的,如果说要看结果,那我取得的科研学术成果才是真正好的。”洪昊昀说。
她不理解为什么容貌被反复强调。汹涌的恶意涌入评论区,而她对这种恶意并不陌生。“你们清华的学生不学习吗?”“要钓老男人吧?”“清华培养的都是什么女的?”等侮辱性的暴力言语潜伏在一个个马甲下,偏见、恶意和刻板印象从未消失。
在初中时期,一米八的身高带给洪昊昀的更多是负担,总穿着纯色POLO衫、不怎么打扮的她成了班里男生口中“全校最丑的女生”。“丑”的评价一度让她产生了自我怀疑。梳头时,她一边照镜子一边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很丑。妈妈则批评她,“小姑娘的心野掉了,不在学习上了”。
参加世界小姐选美比赛对洪昊昀来说,也是克服心理障碍的过程。她再一次从头到脚被审视,也再一次面临着特定环境下的容貌焦虑,这让她想起初中时因为外表被指指点点的遭遇。
脸不够立体、下巴后缩……负责模特培训的老师建议她打肉毒素、做填充。因此,洪昊昀看了相关的医学论文,找了很多医生面诊。手术时间很快定下来,似乎花几个小时,就能实现一种标准的美丽。
然而医生一句“变美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让她打消了念头,她不想对整形手段产生依赖。
洪昊昀在备赛的过程中获得了更加健康、自律的生活方式,带着上翘的上唇做到了很好的上镜管理,“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是我做到了。”
世界小姐赛程非常紧张,选手们有时一天只能睡三个小时,有本身就通过节食来保持身材的女孩在中途被送进急救室。
总决赛颁奖礼当晚,嘉宾为洪昊昀戴皇冠时没有注意有卡扣,皇冠砸到她的眼睛,她几乎是在半失明的状态下坚持到后半场结束。她强撑着和工作人员们合照,希望自己能“优雅到最后一秒”。
摘下皇冠之后,选美冠军的头衔,淹没了她的自律和时间管理能力,学历和科研成绩更成了被物化的砝码。有不少陌生人来添加她的微信,邀请她吃饭。甚至有前辈在5月20号给她发来暧昧信息,展示自己的月收入截图,“我都说谢谢,礼貌回绝了。”
三
洪昊昀当初上清华大学时,是被调剂到机械、航空、动力专业大类,进入机械实验班,成了全班20人中唯一的女生。
“我妈妈当时就很伤心,觉得我以后可能会遭遇核辐射,我爸也觉得不如选其他985学校,女孩子读个金融就挺好。”对于陌生的大学教育和即将远行的女儿,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介入的父母陷入了无法避免的恐慌中。她试着先让自己保持情绪稳定,然后自己做选择的原因以及最好、最坏的预期都讲给他们听,就像这次参加世界小姐大赛一样。
大学广阔的平台让洪昊昀看到了更多种可能,有的同学积极做社工,为之后进入机关单位做准备,有的同学发展了各种社团活动,也有埋头“卷”绩点,或是醉心科研的。“我看到了很多条路,但是我对每条路的理解都不清晰,就觉得可以先走走看看,”洪昊昀说。
一位满绩点的学长曾经告诉她,尽管成绩名列前茅,但他有时候也会失去追求满分的意义感,好像得到更多的是技巧而不是价值。身边的例子也提醒她,如果认为不拿到某个机会就完蛋,或者一件事情做失败了人生就没有希望,这样的单一评价体系会把一个原本就脆弱的人击垮。从那时起,她放弃了对绩点的强烈追求,想去做些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
即使每天泡在实验室里,她也很难提起对机械专业的喜欢,反而在自选的计算机科学课上听得津津有味。“开始听不懂,但觉得好有意思。它有很多术语,但很多很复杂的问题通过程序语言的逻辑马上能四两拨千斤地解决,是一个很巧妙的转换。”她认同这个过程,“我觉得自己筛选到了喜欢的路经。”
然而,计算机系转系竞争激烈,转系失败,甚至可能面临无法毕业的困境。“你是高考生,以前连编程都不会,你拼得过那些男孩子吗?”父母质疑。
为了证明自己的数学能力,弥补大一微积分和线性代数成绩的不足,洪昊昀辅修了统计学的专业课。同时,她为最坏的结果做了备选方案:她还听了社科经济的课程,如果转系不成功,她就换个专业,或是继续研读机械专业。“其实我算是一个思维很系统的人,我做一件事情不会只有单一的目的,也不会只想到最好的结果”,她这样形容自己。
洪昊昀记得,有一次自己去图书馆自习,因为想屏蔽来自外界的信息专心学习,就把手机放在了寝室里半天。结果父亲联系了学校的保安和老师焦灼地找她。她意识到父母对她的依赖和紧张,但并不想因为成为“合格的女儿”,而打乱自己的步调,“我得自己先冷静下來,再去安抚他们。”
大二时期,她有时候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北京的冬天气候严寒,为了赶几门课程的作业,每周四晚上她都会通宵写作业,然后周五一整天冷得发抖。
“我是自己安排在那个时候的,时间很紧,不做完就会一直拖延。”洪昊昀并不觉得自己是“卷王”,努力是这所中国最高学府里的常态。她开心于自己能有这样自由选择的权力,能有找到自己喜欢的领域的幸运,当然,她也害怕自己拥有更多机会之后,做错选择会付出更多的成本。
今年,她放弃在清华读研,选择出国读博,这依然是在旁人看来无法理解的小众选择。7月底,洪昊昀将前往阿联酋攻读人工智能专业的博士学位。“我想当世界小姐,我更想拿图灵奖”,对着镜头,她这样描述自己的终极目标。
来源:潮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