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日常生活视角的农转非社区公共空间使用研究*
——以重庆市礼嘉街道嘉和社区为例
2024-01-11杨雪梅XUMiaoYANGXuemei
徐 苗 杨雪梅 XU Miao, YANG Xuemei
0 引言
20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如火如荼地展开,城镇化率以每年1—2个百分点的速度递增,由1990年的26.41%增加到2022年的65.22%①;每年因城镇建设需要而征用的农地多达数百万亩。如2003年度,据测算超过200万的农民受到城镇建设征用农地的影响②。因此,在城市扩张性发展同时,往往还伴随着对周边乡村社会的兼并和改造,农地被政府征用、农民由农村户口转变为城镇户口,同时接受政府的货币补偿和住房安置,我国每年大约有900万农民变为市民,同时面临产业、身份、居住的转型[1]。当地政府通常的做法,会以相邻几个村为单位,在城镇或者城乡结合部修建一个农转非安置房居住区,集中安置农转非居民。这类社区在我国快速城镇化时期持续建设多年,从1990年到2005年是建设的高潮时期。在2019年城镇化率到达60%以后,城市边缘不再大面积扩张,虽然新的农转非社区建设逐渐放缓,但已有的农转非社区在使用过程中陆续出现空间环境问题[2-4],最早建设的农转非社区有的甚至已成为当地问题较多、亟需整改的老旧社区[5-8]。
“十四五”期间我国亟待改造17万个城镇老旧小区,涉及上亿居民的生活品质提升③。2019年12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加强城市更新和存量住房改造提升,做好城镇老旧小区改造被列入2020年重点工作[9]。2020年出台了《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全面推进城镇老旧小区改造工作的指导意见》表明新时期对老旧社区改造的新要求[10]。老旧社区的空间问题虽然与农转非社区类似,但由于社区人口结构的差异性,使得老旧社区与农转非社区的社会—空间矛盾不尽相同。相较于老旧社区居民原本的城市市民身份,农转非社区居民的制度身份经历了农民到市民的转变,由生活方式和行为需求引起的空间问题与老旧社区有较大差异。公共空间作为农转非居民日常交往与活动的社区重要场所,其空间配置与设计与传统农村生活方式不匹配尤其突出,是更新改造的重点和难点。此前许多关于老旧社区的空间改造研究并不适用于此,多是基于同质人群的同质空间更新与改造,与农转非社区的社会异质性与空间同质化有差异。基于此,本文从日常生活的视角出发,以重庆嘉和社区为例,探讨我国农转非社区的社会异质性与空间同质化导致的公共空间环境与行为需求不匹配的问题,结合社区空间机制、人群活动行为及其互动情况,剖析农转非社区公共空间与居民日常活动之间的适配性关系,在此基础上对农转非社区公共空间的质量与使用效率的提升提出改造建议。
1 日常生活视角下农转非社区公共空间的适配性
1.1 农转非社区的形成与社会空间特征
1.1.1 我国城市化进程中的农转非社区及其社会特征
随着我国工业化与城镇化进程的不断加速,城市征地拆迁对于周边乡村地区的蚕食会使得失地农民不断上升,如成都市1991—2003年间城市周边就有40万左右农民被依法征用土地而进行“农转非”④。在城市化浪潮和地方政府扩张冲动的双重推力下产生的农转非社区,是在旧城改造、农村宅基地整治中政府对动迁居民采取“实物补贴”政策的特殊产物[11],社区居民经历着从农民身份到市民身份的转变[12-13]。在既有农转非社区的研究中,在制度建构方面,以政府引导[14]、系统保障[15]为关键;在空间建构中,以建设模式[2]、设施均等化[16]以及空间营造[17-18]为重点;在社会建构的指引下,以适宜性[19]、社会融合[20]和可持续生计[21]为要点。从研究视角来看,既有研究着眼于宏观角度的政策与空间提升,缺乏从微观角度探讨内聚的空间与群体的相对适宜性;在研究内容方面,大多既有研究未考虑农转非社区的社会异质性特点,即该社区的居民群体与周边其他普通城市社区居民群体在社会属性、社区文化、日常生活行为与需求等方面的差异。
在农转非社区的社会特征方面,传统农村是以血缘、亲缘、地缘关系为主的生活共同体[22],征地农转非是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农民市民化过程[23],而社会主体制度身份的转变并未及时带来生活方式的转变(表1)。其社会特征表现为:其一,中老年群体引领社区生活:农转非社区以5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为主、文化水平普遍较低,而此类居民更加倾向于农村生活[24];其二,群体交往“内卷化”:社会重构后原有社会网络联系渐弱[2],但多数人的交往对象还是原村熟人与邻里,有明显的同质性与内部性[25];其三,活动方式呈城乡双重属性:大部分居民的日常活动表现为城乡并存的形式,活动空间倾向于功能多样且聚集度高的公共场所,少部分无法适应城市生活的居民常表现出无所适从的状态[26]。
表1 社会特征Tab. 1 social characteristics
总的来说,在原农村村民集中居住的农转非社区中,基于人口结构差异化的社会与文化网络呈现出对内同质、对外异质的特点。尽管国家政策要求农民身份向市民身份转变,但是根深蒂固的乡土文化并没有因为社会结构打散重组后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以中老年群体为主的农转非社区在生活方式、社会交往以及日常活动也因此展现了村庄生活的本土化。
1.1.2 农转非社区的空间特征
在传统的聚落结构中,城乡关系的主体特征表现为城乡二元孤立的结构,城市与乡村分别在各自独立的系统内运行。村落布局受到自然环境和农业基础的制约,表现为空间分布的均匀性和职能上的同构性[4]。在征地农转非过程中,居住空间的重构将彻底改变原有的社会经济格局。其中政府对于农转非社区的空间规划具备强大的控制力,从选址、综合规划、集中布局、统一管理等方面对社区空间进行重塑。如杭州市农转非社区平面呈现兵营式布局,江苏省平昌新城安置社区严格按照上层规划执行的空间设计(图1)。
图1 空间特征Fig.1 spatial characteristics
其空间特征表现为以下三方面。
其一,外部居住空间分异,内部关系重复建构。在级差地租及购买力的影响下,农转非社区被集中安置在城市边缘地带,因土地价格、社区档次、社区区位等因素会形成特定阶层,继而引发居住空间分异[25,27]。边缘化区位与城市居民群体形成社会交往隔离,反而加强了社区内部地缘、血缘等关系网络,使得农转非群体在内部重复建构关系。
其二,集中式布局难以体现传统生活需求。聚落结构由零散式转向聚集式布局,居住建筑从分散式转变为高密度板式住宅,户型由三代居转为两代居和一代居[2]。这种紧凑的布局方式虽然能够节约土地资源,但是对传统文化和个体习惯的认知不足会削弱居民的生活适应性。由此,农转非社区不仅是能提供居住功能的纯居住型社区,还体现在对传统文化的延续以及对个体习惯的认知。
其三,活动空间生产与再生产并存。社区建成环境中正式的公共空间体系以中心广场、入口广场、宅间绿地等为节点进行串联[28]。此外,居民还会自发地对物质空间进行重塑(如自家阳台外扩空间)或创造新的活动空间(如自主搭建娱乐空间),对空间进行再生产以适应自身的生活方式和社会网络结构[29-30]。
总而言之,农转非社区的空间规划格局始终遵循城市社区的建造标准,与其他城市商品房社区相比并没有差异,空间同质化程度较高。结合农转非社区的社会特征,其社会属性的异质化与空间属性的同质化产生了矛盾,最终农转非社区居民的“半嵌入”状态呈现空间社区化与行为模式农民化二元并存的特征。
1.2 日常生活视角下的农转非社区公共空间适配性研究
国内农转非社区在兴建之初就面临新型空间与社会组织形态不同步的问题,在以传统农村生活聚居为主的社会结构被打散重组后,可能导致日常生活管理失序[19,31]。基于社会交往的内卷化,居民的日常活动大多集中于社区内部,公共空间成为大多数居民日常活动的中心。由于农转非社区兼具城市与农村的二元属性,内部潜在问题可能导致公共空间中资源利用不足,具体体现在:第一,公共空间属性与人群属性的不对称:公共空间的使用主体以中老年人与部分无业人员为主[32],既有公共空间并未体现差异化的配置策略,导致公共空间的资源配置与利用率的不平衡;第二,公共空间类型与人群聚集的失衡:现行的公共空间体系多为以中心景观为中心的系统设计,未考虑居民自身的活动倾向与影响因素,导致公共空间分级系统与实际活动人数不对应[33];第三,公共空间设施与活动类型的错位:居民的活动类型具有城乡双重属性,标准化设施配置不符合日常活动需求[34],而且居民还会自发创造空间来满足额外的活动需求。
“异质社区”作为一种城市居住现象(图2),最早出现于西方国家为改善低收入者居住状况所推行的公共住房计划建造的大量低收入社区[35]。在社会空间构建中,移民聚居区的空间生产表现为物质空间的构建、符号的生产以及意义的赋予,这也是族裔聚居区区别于其他社区的重要过程[36]。在公共空间营造中,低度的跨文化交流的工具并不能发挥社会融合的功能,如BIG建筑事务所为移民社区打造的跨文化交流的超级线性公园,大部分空间功能并未发挥社会融合的作用。有研究表示,真正促进跨文化交流的并不是刻意设计而成的物质空间属性符号化表达,而是日常生活中的共享性[37]。基于国外异质社区的理论与实践,对于农转非社区公共空间的适配性研究并不完全适用。国外异质社区不同于国内农转非社区的形成背景,在同为异质社区的基础上,农转非社区形成了独特的空间对外同质、社会对外异质的社会空间属性。同时,国外异质社区缺乏从日常生活的角度分析居民的实际生活,导致公共空间再生产的重心是物质空间与社会行为强制适配,忽略了日常生活的微观性与流动性。
图2 20世纪以来西方移民社区相关研究Fig.2 studies on western immigrant communities since the 20th Century
日常都市主义认为“个人或特定群体与城市其余部分之间的交汇点是日常空间,是多种社会和经济交易的场所,这些差异碰撞或互动的地方是日常都市生活最有力的场所”[38]。与此同时,“人与环境匹配理论”(Model of Person-Environment Fit,简称PE匹配)认为个体与环境特征与人的心理及行为的影响的交互存在[39-40]。人—环境匹配有两种方式:直接测量为直接询问个体是否相信与所处环境存在良好匹配;间接测量分别对个体和环境进行评价,通过差异分数、多元回归等方法进行比较。近年来,一些国内学者研究建成环境空间与人群的适配性并进行空间设计与改造[41-42]。因此,结合日常都市主义与人与环境匹配理论,本文以日常生活为视角,以农转非社区的公共空间属性与居民活动类型作为研究对象,深入挖掘潜在的社会行为与活动轨迹,将动态的生活痕迹置入公共空间营造中,实现农转非社区公共空间的社会—空间的适配(图3)。
图3 日常生活理论体系Fig.3 theoretical system of daily life
2 嘉和农转非社区的发展与社会空间概况
2.1 嘉和农转非社区的形成及其社群结构的异质性
重庆市在快速城镇化时期整合既有土地资源,在主城区兴建了大量农转非社区(图4)。2010年7月重庆市政府下发的《重庆市人民政府关于统筹城乡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称2010—2020年,重点推进有条件的农民工及新生代转为城镇居民[43]。同时渝北区也明确了2011—2020年的转户工作目标[44]。礼嘉街道地处渝北区西南部,在2011年末下辖3个社区以及13个行政村[45]。截至2020年6月,礼嘉街道下辖5个社区,城镇化率已达100%。嘉和社区位于礼嘉街道的西北部,成立于2013年10月,占地面积120 616 m2,有40幢2 794套安置房,现已分房入住2 430套5 542人[46]。作为传统的安置社区,嘉和社区在空间形态上顺应城市肌理,但是自上而下的空间规划与传统的农村生活之间的矛盾却一直隐藏其中。
图4 重庆市主城区农转非社区分布与礼嘉街道区位图Fig.4 distribution of rural-to-non-communities and location map of Lijia Street in Chongqing
在嘉和社区的社群结构的社会特征方面(图5)。
其一,居民以中老年人为主,乡村生活现雏形。嘉和社区位于重庆主城区,社区人口由户籍人口与流动人口组成;社区内部以中老年群体为主,青壮年人口为辅,儿童人数最少。由于社区建设年份不久,大部分中老年居民依然保留聚居性的农村生活方式。
其二,退休无业人员较多,公共活动需求增加。嘉和社区退休人员与无业人员占比40%以上,已就业人员以从事低端服务业为主;社区人均收入3 000元,低于2020年重庆市人均薪资4 103元/月。与城市市民相比较生活水平较低、专业技术能力缺乏,在购买力的影响下,多数失业待业人员在社区内部逗留时间增加、休闲娱乐需求增加。
其三,内部人员交往密切,场所聚集明显。社区人员交往对象以本社区邻里为主,与临近的嘉兴社区和白马社区也有联系;活动场所主要是社区广场、步道及住宅入口等社区内的公共空间;倾向于人多热闹、方便到达、距离近的场所。居民向往集体生活、喜爱聚集度高的活动空间,交往场所的空间活力较周边商品房社区更高。
其四,活动有市民化趋势,仍保留农村生活习惯。居民一些可见的日常活动如散步、聊天、广场舞、亲子活动等体现了一定的市民化趋势,而赶集购物、洗衣、晒太阳等活动具有农村特征;对于健身器材、儿童设施、乒乓球等运动场地,以及文化活动、广场舞等聚集性公共空间有较大需求。
总的来说,嘉和农转非社区的社会属性呈现对内部转非人员同质、对周边商品房社区居民而言异质的特点。重构后的嘉和农转非社区以中老年群体的日常生活为主,在社会交往、生活方式以及日常活动中都保留了农村生活特征,传统的农村生活图景得到了一定的延续。
2.2 嘉和农转非社区空间特征的同质化
嘉和社区的空间有以下几方面的特征(图6)。
图6 嘉和社区空间特征Fig.6 spatial characteristics of Jiahe community
其一,与周边社区形成居住分异,社会交往同质化。嘉和社区距离重庆主城约13 km,位于嘉陵江畔,与城市主要交通道路附近;在空间上与礼嘉街道的其他两个农转非社区联系紧密,与商品房社区联系较少。虽然两种类型社区之间交通条件便捷、位于同一街道范围内,但是相互之间因社会阶层不同而形成居住空间分异,导致同类型社区之间的交流更加频繁。
其二,布局整齐有序,居住功能突出。嘉和社区布局规整,容积率约1.9、建筑密度约37%、绿地率约35%;整体采用行列式布局,内部建筑为多层住宅,外部建筑以沿街多层商住混合楼为主;居住建筑与商业建筑、公共服务建筑混合布置,多层居住建筑为平屋顶的板式住宅。整体空间容积率较大,以居住功能为主,扁平化发展不体现农转非居民的居住差异性。
其三,公共空间呈同质化,未体现活动特殊性。嘉和社区公共空间总面积为8 245 m2,其中公共空间面积占比6.83%;整体公共空间组织为鱼骨状组织,公共空间的总体分布较为均质;内部公共空间设施配置较齐全(草坪、树池、步道、广场、健身器材、儿童滑梯、桌凳等)、功能划分多元(儿童区、健身区、休闲区、运动区等)、设施维护较好。然而,农转非社区的公共空间不仅强调的是良好的物质环境品质,更是活动空间所具备的聚集交往活动、维系原有村落地缘关系重构社会关系网络的能力。
总的来说,整体空间布局依据城市社区建造标准,与周边商品房社区(富安社区、嘉宁社区)的平面肌理以及配套设施体系相似,具有空间同质化特征。结合上述嘉和农转非社区的社会特征,其同质化空间在实际生活中难以适应异质性的文化与生活方式,一方面导致空间资源利用率不足,另一方面无法满足大部分农转非居民的传统生活需求。
3 嘉和农转非社区公共空间的使用分析
3.1 公共空间基本概况
首先,对嘉和社区内部所有的公共空间进行分类,即正式的公共空间(中心型公共空间、入口型公共空间、边缘型公共空间)、自主创建的公共空间(图7)。正式的公共空间包含了居民日常活动所需的空间功能,是依据上层次规划所制定的标准进行的资源配置;自主创建的公共空间是在正式的公共空间不满足居民活动需求的情况下,中老年居民搭建的具有农村特征的临时公共空间,是原村生活文化的延续。其次,在总体空间布局基础上,对各个公共空间类型的属性即规模、设施、景观等进行详细描述(表2),由此反映公共空间属性与人群使用情况的对应关系。
图7 嘉和社区公共空间平面图Fig.7 public space floor plan of Jiahe community
3.2 大数据下的公共空间使用分析
从大数据视角观察公共空间的活力度分布,分别在工作日与节假日的活动时间截取百度热力图数据,探索不同的公共空间类型活力度的高低情况[28,47],并总结公共空间资源与人群聚集活动的适配情况(图8)。
图8 热力图活动分布Fig.8 distribution of thermodynamic activities
早上时间段,工作日在靠近东部商业街的入口型公共空间人流聚集明显;节假日在社区以北公共空间开展日常活动。东北部的商业街对早上时间的活力分布影响较大,致使靠近商业街的公共空间的活力度相对最高,而社区以南公共空间长时间活力较低。下午时间段,工作日在东南部的中心型、入口型及自主创建的公共空间活力较高,而边缘型公共空间活力较低;节假日在社区以北的公共空间有人群聚集活动,而社区以南的公共空间活力较低。下午活动人群以中老年人和儿童为主,资源配置齐全的公共空间活力度最高,而位置偏僻、缺少人群聚集的公共空间活力度较低。晚上时间段,工作日在靠近商业街的中心型及入口型公共空间的活力度最高;节假日以中心型公共空间为基点,活力度往外逐渐递减。晚上的公共空间活力与空间能见度有直接关系,除中心型公共空间能见度较高以外,其他公共空间能见度普遍较低。
由此可见,嘉和社区公共空间在不同时间段的活力度分布不均衡,既有空间资源与人群聚集分布不匹配。其一,东部商业街作为商业场所,也是为原村居民提供社会交往的媒介,致使社区以北公共空间活力度较高,而社区以南公共空间长期处于活力低迷状态。其二,居民喜爱外向性公共活动,对于空间功能配置要求并不高,由此会在社区中心、入口处等热闹场合活动,导致社区中部偏僻的公共空间活力度偏低。
3.3 微观视角下的公共空间使用分析
3.3.1 公共空间的时空活动分析
在了解公共空间活力度分布的基础上,微观视角采用行为注记法,对不同类型的公共空间开展工作日与节假日8点到22点的调查,探索嘉和社区居民的时空活动特点[48-49],总结公共空间资源供给与实际活动人数的适配情况(图9)。
图9 公共空间时空活动分析Fig.9 analysis of spatiotemporal activities in public spaces
中心型公共空间中,2号在节假日活动开展较频繁、需求溢出;3号与交通性功能重合,少有人驻足活动;5号活动人数波动明显,空间使用局部缺口;6号位于社区主干道,与临近4号功能重复,较少有人停留活动。社区居民倾向于功能多样且聚集度高的活动空间,此类空间在全时间段的活动人数较多且波动性较大。入口型公共空间中,1号全时段资源利用相对平衡;4号南部入口的交通性功能突出,较少有人停留使用;9号靠近右侧商业街,全时段棋牌活动人数众多;10号进行乒乓球运动人数众多,空间规模与设施配置不足。由于昔日的“村口”“溪口”等聚集场所消失以后,社区入口节点成为居民们聚会的重要场所,实际活动人数呈两极分化。在边缘型公共空间中,7号满足宅间尺度的活动需求;8号除了路过行人以外几乎无人使用,13号消解了部分空间功能。此类空间不具备空间功能丰富与热闹的特点,在活动人数与多样性方面稍显不足。
由此可见,嘉和社区各个公共空间实际活动人数呈两极分化,既有空间资源与活动频率不匹配。其一,社区正式的公共空间(1—10号)的资源配置不合理,未从社区居民的角度考虑活动需求,造成需求溢出与空间缺口并存的现象;其二,自主创建的公共空间(11—13号)在一些时刻会消解部分正式的公共空间功能,造成正式的公共空间设施资源冗余。
3.3.2 公共空间的行为场景分析
经过长时间的活动观察记录,进一步从场景示意图研究公共空间的在物质环境中的活动特点[50-51],并总结公共空间资源供给与活动类型的适配情况[30,52](图10)。
图10 公共空间行为场景分析Fig.10 analysis of behavior scenes in public spaces
中心型公共空间中,2号活动类型多样且包容性较强;3号以中老年为主,活动类型呈现城乡属性;5号活动主体多元,大型活动具有农村特征;6号以市民化活动为主。此类空间会开展传统活动如祭祀、庆典,非正规经济也会凝聚中老年群体的交流活动。入口型公共空间中,1号活动包容性较强,丧葬活动体现农村特性;4号以市民化活动为主;9号活动主体为中老年人,进行聚集性的棋牌活动;10号的乒乓球运动汇集了多类社群。此类空间的活动呈现了密集且频繁的特点,居民热衷于集聚性的打乒乓球、坐着聊天等。边缘型公共空间中,7、8号活动主体均为中老年人,开展日常小活动。此类空间缺乏人气,活动方式市民化。自主创建的公共空间中,11号是基于原有社会网络建立的,不仅具有商业功能,还是原村居民休闲娱乐的场所;12号是在居民楼之间搭建的临时棚户,多进行棋牌活动;13号是在8号不满足围坐打牌的需求中建立,下午多进行棋牌活动。此类空间是在正式的公共空间不满足居民的农村生活需求的基础上建立的,体现居民日常活动的自主性。
由此可见,嘉和社区公共空间的行为场景要素具有城市与农村并存的特点,市民化活动的聚集性要素与农民化活动的自主性延续了乡村文化。其一,在正式的公共空间(1—10号)中既有农民化活动,也有“农村元素”的市民化活动;其二,自主创建的公共空间(11—13号)体现了原村居民在空间再生产与活动开展中的自主性。
4 结论
本文从日常生活视角分析嘉和农转非社区的社会空间特征,进一步识别公共空间的社会空间要素及其互动关系,探究公共空间供给与社区居民的活动需求之间的适配关系。一方面继承了国外移民社区的社会空间融合研究,另一方面区别于国内城市社区常规研究模式,以社会异质与空间同质的矛盾为基础分析农转非社区公共空间的适配性问题。
研究结果表明,嘉和社区具有空间上的同质化与社群结构的异质性特点,社区居民对于公共空间的需求具有城乡并存的双重属性。首先,从资源配置的角度,正式的公共空间功能相对均衡,自主创建的公共空间侵占了公共场所,打破了由中心型、入口型与边缘型公共空间构成的空间体系。其次,大数据视角下,空间资源与聚集分布错位,整体活力度分布高低不均。社区以北公共空间因靠近东部商业街,活力度普遍较高,而社区以南公共空间活力低迷;居民倾向于在社区中心、入口处等热闹场合活动,导致社区中部偏僻的公共空间活力度较低。再次,时空活动中,空间功能与实际活动人数有出入。正式的公共空间资源配置未从居民的角度考虑活动需求,造成需求溢出与空间缺口并存;自主创建的公共空间会消解了部分正式的公共空间功能,造成设施资源的冗余。最后,行为场景中,居民的活动类型与设施类型不匹配。正式的公共空间中显露出的农民特征的活动,与既有设施功能不符合;自主创建的公共空间体现了居民日常活动的自主性,使得正式的公共空间中活动人群的流失与设施利用的缺口。
研究采取“上下结合”的系统化改造模式,首先向社区居民展示有关农转非社区的特点、公共空间概况、公共空间使用等研究成果,了解社区居民对于公共空间改造的意愿;其次结合研究成果与居民意见,梳理社区既有物质空间要素与基本功能,形成初步的公共空间优化策略。具体措施为:第一,根据自主创建的公共空间在社区中的分布位置调整正式的公共空间的分级体系,分别将其融入就近的公共空间(中心型、入口型、边缘型)中,减少对社区空间的无序“再开发”;第二,考虑社区环境(商业、市场等)对人群聚集偏好的影响,扩展其周边公共空间的尺度,并将聚集度低的部分可移动设施资源(桌凳、儿童滑梯、健身器材、乒乓球桌等)转移其中;第三,基于人群活动区域,对单个公共空间的可调配资源(绿化、步道、广场等)进行尺度调整与设施增减,并预留出自主创建活动空间的区域;第四,根据设施的使用分析,减少或补充利用频率低下或过度使用的设施,对使用频率较高的几类设施采用多样化的改造如多功能座椅、花样儿童滑梯等,并设置可移动设施如遮蔽棚户、活动桌椅等。最后,为了保证改造成果得以持续与提升,需建立各类主体(政府、社区、居民)的长效治理机制,如搭建社区公共参与平台、引入社区规划师制度、定期组织居民分享会等。
图表来源:
图1:百度地图 [EB/OL].(2023-2-4)[2022-3-20].https://map.baidu.com/poi/%E5%B9%B3%E6%98%8C%E6%96%B 0%E5%9F%8E/@13326009.60405782,3759745.558324781,16.16z/maptype%3DB_EARTH_MAP?uid=b810a87a1b95a4dd2202202d&ugc_type=3&ugc_ver=1&device_ratio=2&compat=1&pcevaname=pc4.1&queryt ype=detailConInfo&da_src=shareurl.
中国美术学院风景建筑设计研究院
图2:周春山, 杨高. 西方国家移民聚居区研究进展及启示[J]. 人文地理,2017, 32(1): 1-8.;单文慧. 不同收入阶层混合居住模式——价值评判与实施策略[J]. 城市规划, 2001(2): 26-29.;ZHOU M. Contemporary Chinese America: Immigration, Ethnicity, and Community Transformation[M].Philadelphia: Temple University Press, 2009.
图3-4:作者绘制
图5-7、9-10:根据“两江新区“缤纷礼嘉、活力社区” 营造活动”项目组数据绘制
图8:改绘自百度地图 [EB/OL].(2022-8-15)[2022-3-20]. https://map.baidu.com/@11857479,3429916,13z.数据
表1:彭琳, 王炜. 论城镇化进程中农转非社区重建问题与对策研究——以福州闽侯大学城新区的失地农民集中居住地为例[J]. 华中建筑, 2021,39(7): 23-27.;周静敏, 薛思雯, 丁凡, 苗青, 刘璟. 关于农转非人居环境适应性的调查报告(下)——农转非居民对和谐社区的适应性[J]. 住区, 2012(3): 90-95.;佟伟铭, 张平宇, 何欢. 基于社区理论大城市郊区化过程中失地农民社区的城镇化问题分析——以长春市兴华园社区为例[J]. 地理科学,2019, 39(10): 1537-1545.;王园, 张敏, 罗佳丽. 拆迁农民安置区社会空间的重构——以镇江市平昌新城为例[J]. 城市问题, 2017(10): 90-96.
表2:根据“两江新区“缤纷礼嘉、活力社区” 营造活动”项目组数据整理
注释:
① 据引自国家统计局 ( https://data.stats.gov.cn/easyquery.htm?cn=C0 1&zb=A0305&sj=2022)。
② 据引自国土资源部,2003年中国国土资源公告。
③ 据引自2019年7月1日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副部长黄艳在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上的报告:“经过摸底排查,截至2019年5月底,各地上报需要改造的城镇老旧小区17万个,涉及居民上亿人。”
④ 据引自四川省统计局(http://tjj.sc.gov.cn/scstjj/c111702/2021/5/26/8d09 c5c409bd4dda9b1e9582a76acbbf.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