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纳根:活下去,比时代活得更久
2024-01-09李乃清
李乃清
“世界变得越来越不确定、毫无秩序可言,既然所有人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这个故事或许会让他们想起,在一个不确定的世界中,我们还拥有彼此的爱,这大概是我们此生唯一能确定的事了。”
2014年,澳大利亚作家理查德·弗兰纳根(Richard Flanagan)凭借长篇小说《深入北方的小路》折桂布克奖。小说基于他父亲二战中遭到日军俘虏、在泰缅修建“死亡铁路”的经历,双线讲述澳大利亚军医多里戈·埃文斯的一生两世:他在战俘营竭力挽救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同伴,孤独无望时,他会不断追忆生命中唯一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
在弗兰纳根笔下,“多里戈·埃文斯会活得很久,见证所有的变化”——他觉得有些东西正在凋零,但他会活下去,要比自己的时代活得更久……
“这是一部关于爱与战争的巨著,”布克奖颁奖词指出,“弗兰纳根以优雅文字叙述了一个罪恶和英雄共存的故事,连接起东方与西方、过去与现实。”
弗兰纳根1961年生于澳大利亚东南部塔斯马尼亚,世世代代,人们都在这座“世界之尽”的荒岛上伐木生活。他的祖父母都不识字,全家唯独他父亲受过基础教育。“父亲对文字的美感和魔力有着强烈感受,他至死都在感叹,人可以用这26个字母来窥测宇宙。阅读能享受到自由和超然的力量,文学这张魔毯,把我从这座小岛带到远方。”
1994年,弗兰纳根发表处女作《河流引路人之死》,他以写意、梦幻、充满原始张力的语言,讲述了河流向导阿利亚什在塔斯马尼亚富兰克林河中船只倾覆、溺水而亡的经历,透过亡魂激流般的自白,弗兰纳根将个体经历与塔斯马尼亚祖辈的神话历史紧密绑缚。“我可以写出泥土、气味、炎热和血液,却是读者带来了情感、同情、悲伤和怜悯。这本书当年没得到太多评论,但它收获了读者,这足以赋予一本书生命。”
2023年夏末秋初,弗拉纳根《深入北方的小路》新译本和新作《幻梦中涌动的海》中译本相继在中国出版,他在塔斯马尼亚首府霍巴特接受了《南方人物周刊》的连线采访。“文学让我见识到每个人的深邃广阔,以及蕴含在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可能性,这其中既有邪恶,也有良善。当你意识到人能成为一切,既可以是杀人犯,也可以是圣人时,你就能学会谦卑地看待这个世界,并且明白:任何发生的事并非与你无关,而是我们作为人类的一种存在方式。”
的确,我做过不少工作,这些经历让我意识到,大多数人的生活如此艰难,为了能有饭吃、有房住,人们挣扎着生存下来,他们不喜欢自己的老板,工作非常卑微、又极其辛苦,这其实是世上多数人每天的生活境况。我一直告诫自己,如果有幸成为一名全职作家,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艰难岁月,也永远不会抱怨写作中遇到的困难,因为有机会从事自己喜欢的事,你已获得了非凡特权。
过去种种经历也让我发现,当你接近那些权贵、名人时,他们的世界并不真实,但当你身处底层时,人们往往很诚实,他们对彼此都说真话,所以你会发现大量真相。我的祖父母都是文盲,我很幸运成了作家,我和他们及他们的朋友在一起时,能看到一个真实的世界,但当我和那些取得巨大成就的人在一起时,我发现了解真相要困难得多。
其實我有些中国表亲,19世纪许多中国人来到澳大利亚,他们与当地人通婚,所以很多澳大利亚人都有中国亲戚,我在小说中写到中国,是因为我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我对中国人并不陌生。澳大利亚历史上曾有段时期种族主义高涨,当时很多中国人被迫离开,但谢天谢地,现在这种情况又改变了。
上次到访中国时,我和中国作家余华对谈,他的经历和我的很不一样,但我们分享了对阅读和写作的思考,他的文学英雄和我一样,也是威廉·福克纳,我发现我们的创作理念也非常相似。当你成为一名作家,你可能会踏入禁区,但你也属于文学的宇宙,而这片天地直指人性。你遇到来自远方的友人,他写的书来自另一个遥远国度,但你们有着相似的灵感来源,这让我深受感动。
我觉得福克纳这里并没完全说真话,因为他的经验并不丰富,我的也不多。(笑)我造访过福克纳在密西西比州牛津市的故居,他以想象创造了那个世界,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他对那个世界的观察。
写作是门手艺,需要长期打磨,就像制作家具,许多时候它只是普通劳作的不断精进,就是莫泊桑说的将黑字写上白纸。但写作还有神秘的部分,伟大的爵士音乐家艾灵顿公爵曾谈到他的作曲,人们说那段钢琴曲作得太棒了,他说,不是,那是一场梦。我完全认同,所有杰出的创作都如入梦境。当你做梦时,你会发现,好比此刻你在上海,我在塔斯马尼亚,但我们有了连接,谈论不在场的余华,也谈故去的福克纳,你发现你不只是一人一地,你和所有人产生连接,甚至超越时空和生死,所有这一切,既是你,也不是你,在想象中发现这点很重要,这指向创作的最高境界,抵达那里时,我们知道自己不再孤独。写作提醒我与人分享,正如人们欣赏艺术作品时能有共鸣,我认为创作者必须勇敢闯入那个地方,仅靠观察和描述还不够,我们需要依赖想象。
这本小说部分内容触及世界的阴暗面。我认为,如果你的创作涉及黑暗,就必须用光明来平衡,如果读者看到的全是阴暗面,他们不会相信,也有理由选择不信,因为这不符合我们对自己作为人类的认知和理解。如果到最后只有黑暗,那就没有真正地道出人性的全部,人类精神的核心在于怀抱希望,若没希望,我们只是行尸走肉。所以,我选择以光明和希望来平衡整个故事,因此,这部作品讲述战争,但也刻画爱情。
另外,我对光的最初记忆实际上就是在那座教堂里,祖母和母亲抱着我,我看到一束光线投射过来,它在爱我的女人们的怀抱中奔跑。当我们愈发老迈,会逐渐丧失视力、掉光头发……但我认为,最遗憾的是,我们失去了那种惊奇感。还是孩子时,你保有这种非凡奇妙的感觉:只要能看到光,就心满意足。我想通过将它放在小说卷首以纪念这段闪光的记忆,因为它讲述了我们早已淡忘的真理,长大成人后,我们失去了这种惊奇感,也失去了敬畏和喜乐,但这曾是我们孩提时就已明白的伟大真理。
其实这些更多源自父亲告诉我的故事。塔斯马尼亚不像其他地方,它是澳大利亚最穷的地区,这里的人不只生活在贫困地区,也生活在更久远的年代,我试着在故事中写出那种感觉。
至于足球的故事,再一次,他奔向光中,感受到光。这个瞬间体现了我们少时的深刻感受,此后却永远回不去了。在西方有种错误观念——我们不断前进、摆脱纯真,对此我并不认可。我们在前进中不断腐化,其实纯真是我们曾拥有的珍宝,但我们太健忘了,丢弃了许多最基本的东西。
全球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现在更多地抒发情感,但有些时候,他们表达的情感并不真诚。压抑情感不好,但我认为,有时公共空间的表达已汹涌过度。不管人们是否认同,这都是过去100年来最大的变化之一。我认为一部小说可以反映我们较少谈论的这类变化。我希望有个角色,他理解这些奇怪的变化,并将之记录下来。对于主角多里戈来说,这变化令人震惊,因为他一生都在扮演某个角色,他不是英雄,但不得不扮成英雄,因为这是其他战俘对他的要求。战争结束后,他还得继续扮演这个角色,不得不戴着这个面具,他知道这是谎言,但这对其他人而言已成了必要的生活,所以他同意了,部分原因也是他回避了自己的情绪。
我感兴趣的是,当一个人成了领导或名人,我们常认为他们自己创造了这个身份,但其实是我们“创造”了他们,我们决定让他们成为名人或英雄,有时这些角色对人是种禁锢,名人和名声,是误解和困扰的某种表象,这背后甚是寂寞,事实是,你越出名,就越孤独,这不是什么悖论,而是真相。
这本书对我来说很难写,起初我觉得自己做不到。我不想冒犯父亲,写些他觉得与他经历不相称的东西,好像背叛了他。我花了12年寫成这部作品,也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找到最合适的表达方式。最终,我用爱完成了这次书写。
我不想论断任何人,只想展示人类对彼此做的事。我想用自己从日本文学中学到的形式来组织这本书,我可以用日本文化中最美的东西去呈现同一社会中最糟糕的暴行,这样写下它可能是我解放自己的一种方式。
这本书结构有点像《罗生门》,从多个角度看待罪行,呈现关于同个罪行的不同观点,其中穿插了日本诗歌。我渴望撕去所有外在饰物,事实上,你剥除得越多,越能让读者发掘真意。当我写作时,我会试着不断拿掉些东西,删减又删减,剩下的就是读者能找到意义和目的的东西,而不是由我来告诉他是什么。
日本军国主义深受禅宗思想影响(注:禅的理论是日本军国主义战争动员的思想武器之一,相关论述参见《日本禅与军国主义》《近现代日本禅的误区及其超越》等论文),后者有一种奇异的狂喜,但同样的想法,当他们鼓吹日本军国主义时,也可以表现为恶。书中最后,我引用了一首:“人生在世/行走于地狱的屋顶/凝望花朵”,对我来说,这就是总结这本书的俳句。
2014年,澳大利亚作家理查德·弗兰纳根( 右) 凭借长篇小说《 深入北方的小路》 折桂布克奖。图/视觉中国
这是18世纪俳句诗人之水著名的辞世诗,辞世诗是日本文学的传统之一,临终前,之水抓起毛笔,“画”下这首诗,人们发现,他只是用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圆。
对我而言,这个圆包含的虚空、谜团、轮回,契合故事主题,也符合小说回环往复、首尾呼应的结构,“宏伟的转轮,永恒的回返:圆一线的对立面”,书的结尾,我们并不清楚多里戈是死是活,他其实从未离开战俘营,一些幽灵让他永远困在某个特别的地方:那里是爱,也是地狱。
在塔斯马尼亚,我们有种不同的时间观念:常常觉得时间循环往复、不再前进。我认为这是一种更宽阔的时间概念,我们常常是今年到明年、再到后年这样走,10年前发生的事已成过往,但这里的原住民认为:一千年前发生的事今天正在发生,明天还会发生,我认为这更真实地反映了我们的自我认知,那种认为过去发生的事已成过往的想法其实是种错觉,一切从未过去。
当人们患上痴呆症,我们说他失去了意识,但他们只是丢失了记忆,一旦失忆,你就无法驾驭当下生活,因为人们凭借记忆来理解一切。所以,澳洲原住民对时间的这种概念在我的作品中发挥了作用,我的小说常以一种循环往复的结构呈现,而非像大多数英语小说,在一个单维度的空间中进行线性叙述。
我着迷于人们追忆过去的方式。我们通常认为记忆是一种见证,我告诉你50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像我有台相机似的。但事实上,记忆更可能是一种创造行为,它能编成谎言,也能构出真相。
我父亲后来渐渐失去了他遭受的暴力和痛苦的记忆,但到最后,他却留下关于爱的意念,尽管他经历的不是爱,但最终拥有的记忆是他自己发现的有价值的东西。对此,我想了很多,试图捕捉人们通过记忆进行的思考。人们认为记忆代表某种正义陈述,它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这里存在着悖论:当人经历重大创伤,你和你的同胞遭受巨大苦痛时,人们想做的第一件事是遗忘,我认为人类之所以幸存下来,靠的就是遗忘的能力;但与此同时,为了解放你自己,你必须退到记忆中,直面那些阴影,以便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释放自己的灵魂。
关于战争,我们被灌输过许多关于恶人和英雄的谎言,当一些可怕的事发生,它不只影响个人,一场可怕的战争或社会动乱,创伤还会影响我的家人和朋友,最终会慢慢毒害周边社群,甚至整个社会。因为战争是个恐怖黑洞,那些巨大的创伤难以言说和传播,亲历者有时会擦除一部分记忆,责任就落到小说家身上,他们试图拼补过往,以更好地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刚才说,人们通过遗忘活下去,但他们又不得不记住一些事,人会因恨意活下去,因为恨是一种强烈的情感,但最终,你在恨意中无法前进,必须将它搁置一边,寻找其他出路。
我父亲生前经历过一件非常动人的事。约二十几年前,三位日本中年女性出现在我家。她们非常勇敢,毕生致力于记录日本的战争罪行。其中一位写了本关于731部隊的书,那是日本人在你们国家犯下的可怕罪行,她曾因写了这本书在日本吃了许多苦头。她本人其实是东京大轰炸的幸存者,那是盟军对日本犯下的可怕罪行,超过10万无辜平民死亡。但她带着另外两位女士来我家,她们想向我父亲道歉,她们不代表政府、也不代表日本人民,我当时非常惊讶, 我从未想过另一个国家的人会来到我家向我们道歉,这对我们全家人来说意义重大,对我们所有人而言也是种释放。这三位女性的壮举告诉我,有一条出路,它不是将人划分成对立双方,我们可以超越这一切,活出更好的结局。
你做了功课!我们兄弟姐妹都很亲密,每个人都对我成了作家感到惊讶,没人想到塔斯马尼亚会出个作家。他们读了我的书,喜欢我的小说。成为作家、获布克奖,是种荣誉,但在任何一个家庭,你最终是个儿子或女儿、兄弟或姐妹,家人对彼此的意义才是最重要的。
我母亲是个可爱的女人,她满肚子故事。塔斯马尼亚曾是大英帝国的金袋,也是一座巨大的监狱,几个世纪以来,英国人将那些重犯流放至此,政治犯、奴隶主和奴隶……各种各样的人都来到这里。我祖上是爱尔兰人,爱尔兰有许多天主教徒,他们聚集、通婚,定居在此,形成独特的文化,爱尔兰盛产故事,也出了很多作家。我谈论父亲是因为《深入北方的小路》,但我和母亲非常亲近,从小听她讲述那些世代流传的故事,我许多写作都源自母亲,像她那个年代的女性,生活受限,不像当代女性有各种机会,但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我非常爱她。
我欣赏许多爱尔兰作家,但真正影响我的是博尔赫斯、聂鲁达、马尔克斯、科塔萨尔等南美作家,因为他们的世界更像塔斯马尼亚的世界。我们这里有些人演喜剧,试图找到自己的经验、自己的现实并逃离英国人的殖民影响,而他们在南美则要挣脱西班牙殖民的影响。福克纳的魅力在于,他既是美国作家又不是,他来自南方,但从未真正被美国接纳,但他对法国和南美的文学产生了重要影响,在我看来,他真的是20世纪小说创作取得突破的核心人物。
没错!正如你所想的,《河流引路人之死》是我的处女作,我希望自己第一个“孩子”生在的里雅斯特。的里雅斯特和世上许多地方不同,它是个混合体,那里更自由、也更开放,它不是真正的意大利,不是真正的斯洛文尼亚,也不是真正的德国,但它又都是,各种思想和文化在那里交会。让我感兴趣的是,乔伊斯创作了那部伟大的小说,不是在巴黎,也不是在都柏林,而是当时这个破败的、分崩离析中的老港口。他的写作受到所有这些民族的影响,他深受《泽诺的意识》启发,但作者伊塔洛·斯韦沃只用了个笔名,他是意大利犹太人,真名叫埃托雷·施米茨。
让阿利亚什生在的里雅斯特,还有个原因,我太太来自斯洛文尼亚,我写《河流引路人之死》时,南斯拉夫刚解体,斯洛文尼亚才诞生。我对多民族混居的国家很感兴趣,不同族群生活在一起,常发生摩擦冲突,但有时充满创造力。你刚才问我受哪些作家影响,我说到南美作家,但我也受到中欧作家的影响。二战前,尤其是1940年代之前,那些伟大的(中欧)作家,他们并不代表自己的国家,他们代表当时更伟大的思想,但在种族清洗后,许多地方成了一小块飞地。澳大利亚20世纪大部分时间都是非常种族主义的国家,现在它打开大门,欢迎所有人进来,因为文化精神的宽容,这里也成了更富有的地方。20世纪初的中欧让我看到一个充满希望的世界,我让笔下主人公生在的里雅斯特,也是向那个开放自由的世界致敬。
这是一位澳大利亚哲学家提出的新词:当人所处环境遭到破坏,心底失落,隐隐觉得自己与故土剥离,从未离家、却有种异乡人思乡心切的痛感。澳大利亚经历了可怕的丛林大火后,这个词开始被大量使用。家乡经历一些重创后,意识到昔日美好一去不返,人就会有这种感觉。我认为,许多宝贵的东西以发展和进步的名义被夺走了,这种发展只让少数人受益,却剥夺了其他所有人的利益,这种创痛会以非常真实的方式影响我们,对我们的身心造成毁灭性打击。
2018年3月17日,北京单向空间,中国作家余华 (右) 对话澳大利亚作家理查德·弗蘭纳根。图/视觉中国
我们生活在一个奇怪的时代,身上发生许多事,但我们选择不去察看。小说开头,我引用了英国浪漫主义诗人约翰·克莱尔的《纪念》:“破坏者和私欲的利斧砍倒了猎物;/我再也见不到这里的水莲木路和圆橡树窄街/还有像教堂讲坛般的中空大树:/圈地运动像拿破仑一样,把一切都铲除……”
19世纪的圈地运动是欧洲历史上非常悲惨可怕的事情,但我认为,现在世界上出现了一种新的圈地运动,正从我们手中夺走那些精神上锚定我们的东西。人们开始失去四肢、眼睛、膝盖……没人注意到,与此同时,我们每天越来越多查看手机,而不是关注真实世界发生的一切。随着社交软件的兴起,许多人的灵魂被占领了。每个人都有公共生活和私人生活,还有自己的秘密生活,伟大的文学塑造冲突中的人物,他们做的是一件事,想的却相反,此外还有第三面,他们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矛盾,这就是我们人类。
如今,这些高科技让我们公开展示自己的私生活,还能解读我们的生活,并将其转化为利益取悦他人。无论在哪国,这对我们都构成威胁,对大多数人来说,我认为,最终,它们的存在不是帮助我们,而是在剥削我们。
两者都不是。在《幻梦中涌动的海》里,安娜的母亲临终前说,世界如此美丽,但很少有人看见。我认为当我发现那些可爱的人时,世界是美的,但我们常常选择视而不见。我们让自己看得越多,希望就越大。所以我并不悲观,我试着每天去发现人身上朴素的美好,我相信这种点滴的喜乐会滋养你,让你活下去。